正好一阵暖风拂来,湖面泛起一层层涟漪,石堤上的垂柳激起了阵阵婆娑起舞。
零零散散的一圈杨柳,亭亭玉立中却透着淡淡的成熟,青绿的柳儿变得更有一番风味。
细长的柳条划过清澈的湖面,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柳条儿上挂着的红布条,一起倒映在湖面上,使湖水也染成了好看的红色,仿佛一湖翡翠向东奔流。
那座桥巧夺天工的夹在湖水之上,十分契合,其材质是由青石砌成的,桥面十分平整光滑,桥的两侧底部因常年冲洗,格外光滑的小石柱参差不齐的贴合在水位面上。
浅水处历历可数的卵石,鱼儿在石上休憩,绿油油的丝草在水波中荡漾,与倒影在水中的柳影相互辉映。
人来人往,人群中有那么一个人,又熟悉又扎眼,缘分真的是奇妙。
一下子看见围在中间如众星捧月的少年,他依稀说了句,“确定在这座庙里?”
史氏眸子微闪,竟然在这里遇上了昌邑王。
他看起来恢复的差不多,也是在到处游逛,他身边有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匆匆一眼,想来就是选中的女子了。
史氏侧过头来,原本是想差不多回去了,夫君的身子不知道是否痊愈,出来走走倒也罢了,整日消磨在此处显然不当。
想到这里,她委婉的笑,“夫君,到处走走有益于夫君恢复,走了这般久,身子是否有不适的地方?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再出行也好。”
其实她想劝了夫君离开此地,回东宫,犹豫了片刻还是未言。
刘据长长的呼吸,浑身松懒,长衫穿在身上,明明是合身的,但十分松散,眉目俊朗,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愈发显得人精神奕奕,“不累,倒是二娘,先前那一番追赶,可是累了?”
他也是犹豫了,想问问二娘这两日去了何处,又想着人没事就好,于是没有问出口。
史氏听闻夫君的话,会心一笑,她哪有地方劳累,此次算是有惊无险,避开的快,没有半分损失,还让夫君多了十多个内力高手的内力。
这下命格估计会稳上一段时日。
正要说话,龚多沁在边上凑近了一步,她脚上穿是深红绣花鞋,上面缀满了珠子,这一走正好显露出来。
她娇腻的道,“夫人娇贵,躯体乏了尽管回去休息,公子这里,有多沁在,一定照顾的妥妥当当,肯定无事,还逛的尽心。”
庶女龚因喜眼睛微一闪,笑盈盈的站出来,在史氏身前福礼,道:“夫人,因喜扶您回去。”
这一出,龚多沁讶异过后是满意,“因喜,还不快快扶夫人回去,燕窝,上好的糕点给夫人备上,小心服侍。”
一顿抢白,心里难以自抑生出一股浓浓的不悦,史氏侧过头来,眼神说不清楚的冷漠。
甫一看清史氏的眼神,仿佛被蜜蜂蛰了一般,火辣辣疼,龚多沁眼神恍惚了一瞬。
白衾机灵的一下子挤了进来,拉着龚多沁,“我们公子和夫人不喜在未做决定时,有人插嘴代做决定……”
见人不会凑过来,史氏怒意消散了些,对太子道:“夫君喜欢此地,不如去去那里看看?桥上瞧着确实不错的,正好测测姻缘,是否灵验。”
“恩。”太子细细的瞧二娘的神色,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向龚多沁走去。
眼见这一幕的史氏眸子有些暗。
在龚多沁期待的眼神下,太子说道:“三位姑娘。”
龚多沁脸上一喜,福礼道,“在,公子,您有何吩咐?”
她身为城主长女,在这里几乎无所顾忌,再加上身负美貌,更是嚣张跋扈惯了。
想她这么主动,定然能轻而易举的获得男人的倾心。
况且男人都是喜欢年轻小姑娘,再宠一个女人,总也有腻人的时候。
这时候,她就要端着,可不能和两庶女一样谄媚,勾住公子的魂后,再去询问父亲到底是何等身份。
龚多沁的神情渐渐收了起来,露出来的姿态,倒是有几分富家女的金贵端庄来。
“时日不早,今日到这里差不多了,剩下的我夫妇二人随便走走,还请三姑娘早些回去,身侧跟着的人太多,也很是麻烦,所以……不如请三位姑娘早些休息。”
太子一脸温声的道,人端的是一本正经,连托她起身也只是虚扶了一把,连衣袖都不曾沾上。
龚多沁愣怔在原地,表情几次变化,克制的道,“可是小女子哪里待公子不周?”
太子言语间转圜了许多,“我想和二娘一起游逛会儿,夫妻之间有许多话要说,多沁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么大庭广众下,实在是要多多顾虑。”
龚多沁看了几眼边上的人,她此时也是一层薄薄的面纱,几乎毫无掩盖的作用,这已经是她最矜持的勾引了。
再多的,那就和庶女又有何区别?
耳里听到这些话,面上微冷,“小女子可等候在边上,不会扰了公子兴致的。”
太子叹息,无可奈何的道,“好。”
智鱼微妙的看史氏的神情,咳嗽一声,“公子,夫人等候多时。”
“嗯——”太子几步走至了史氏身边,身形挺拔,“走,瞧瞧。”
史氏扬扬眉,心情忽的明媚许多,“是,好好欣赏风景,正好放松放松紧张的心情。”
“上来。”太子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一路到了最高处,此处景致甚好,一览无余。
鼻尖萦绕淡淡的清香味,令人为之一振。
史氏留意到昌邑王的人影不在附近,略松了一口气,一双眸子笑吟吟,眼角微扬,“好。”
鲤鱼桥头尾,由于城主护卫的标志显眼,龚多沁更是活的招牌,大都不敢凑上前来,恭敬的绕在远处。
史氏一手托着白皙的腮帮子,一手勾着太子的手腕,望着风景失神。
等旁人在惊呼时,史氏才回过神来,奇怪的寻找不对劲之处。
一双温暖的手压在肩膀上,引导她向下看,耳边是夫君的声音,“看下面。”
史氏手里握紧冰凉的石柱,不禁向底下波光粼粼的湖水望去。
一条一条……足足有八条鲤鱼在桥下的湖水里不断向上跳动,每一条通体雪白,好像那里有一无形的龙门,疯狂向上跃动。
吸引来不少的目光,都在惊叹百年难见一奇景,鲤鱼桥竟然真的灵验了!
“看啊,那是谁啊?你看那鲤鱼,这对夫妇真是恩爱。”
“天啊,看见了什么!”
“快来看快来看,看这里!”
“真的假的。”
“羡慕。”
“天呐……”
太子下意识的将史氏搂进怀里。
眼见人越来越多,几乎拦不住人,白衾几步上前,道,“公子夫人,此处人太多了,先离开此地。”
下了鲤鱼桥终于能隐于众人之中,太子对身边的龚多沁道,“这是怎么了?”
龚多沁傻傻的看着这一切,很快恢复常态,复杂的道:
“鲤鱼桥从前不曾显灵过,只是个传闻,我也一直以为是传闻,没想到是真的。人们疯狂只是因为皇上一直寻求仙迹,他们是高兴总算有一处足以令皇上路经此地的宝地,感到十分惊讶。”
两庶女眼睛里的羡慕几乎溢出来,龚因喜小声道,“公子与夫人,真真是天生一对,鲤鱼跃,那是天大的吉利。”
此时此刻,倒是一下全忘了正经事。
龚多沁眼里闪过思虑,父亲极为看重,甚至愿意让她这个嫡女做妾室;站在鲤鱼桥上,鲤鱼的往上跃。
全然没有关联,可这还是让她猜出来这位公子的身份,这怕不是太子就是昌邑王。
思绪一闪而过,龚多沁还留了点余地。
依照父亲看重的程度,公子的身份肯定和太子昌邑王一众差不多。
鲤鱼桥只是个巧合。
可是最近总有传闻附近的巫山镇,太子与昌邑王曾现身过。
她不禁仔细的看公子的容貌,正气凌然,尊贵不可言说,对比年龄,显然是太子无疑了。
龚多沁狠狠的掐自己的手指,幸好听父亲的话来了,否则真真要错过。
她打量了两眼史氏,这位十之八九就是以后的皇后了吧,这时候……不算晚。
龚多沁更是恭敬,她看了眼周围人山人海,她带来的人都要拦不住了,越来越多的人要去看鲤鱼桥。
她道,“此处人多,不如公子和夫人先回去,明日小女子再请公子到一处好地方,”
差不多在外两个时辰,这会儿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白衾小心的搀扶着史氏,转过头来道,“多谢多沁大姑娘了。”
“无妨的夫人。”龚多沁讨好的对她笑笑。
史氏略有些意外的看她,这态度变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心里对这后辈直觉还是很不好。
原本想让她看了他们夫妇的相处,知难而退,但此人没有半分嫡女的矜持,想到了龚员外的嫡子,似乎常常逛窑子。
心里对城主之妻,印象差到了极致。
史氏不知道,城主的妻子在一开始并非嫡女,而是不起眼的庶出,就是因为手段刁钻,能屈能伸,这才成为名正言顺的城主之妻。
生养的儿女难免长歪了那么一些。
龚多沁生生受了史氏看后辈的眼神,暗暗道:这机会绝对不能放弃!十日么,十日变数可大了。
众人顺利回到城主住处,太子等人回到偏居,而龚多沁为首的人,自然是前往城主歇息处。
这件事第二日便大肆宣扬,一夜之间每个人的口中都在说这件事。
早晨恰恰醒来,史氏初睁开眼,倾过身子来探了探太子的鼻息和脖子处,再是手遮在太子的眼睛处,运用仙力查探一番。
没一会儿放下心来,紫气依然蓬勃,腰间上的小龙活灵活现,脚脖子处的红线密密麻麻,似乎比从前缠的更多了。
她小声的咕哝:看来古大夫确实没问题,如夫君所说,想的太多了。
心里心思放了下来,史氏坐着想到要不要出去寻花贼,以她的能力,花贼肯定藏不住,除非人已经离开了此地。
正要起身,手臂处传来一温暖的大手掌,俊秀男子睡眼朦胧,半睁着眼还扒拉着人不放。
脑海中的想法不翼而飞,史氏柔声道,“夫君可要再睡会儿?”
“……去哪?”刘据呢喃。
史氏摇摇头,发丝因此凌乱的落下,与太子稍显粗糙的青丝交缠在一起,一样的漆黑,难分难舍。
“哪儿不许去。”刘据又道,“什么时辰了?”
朦胧而微弱的光,照在窗子上,再从窗子透进来,愈发的偏向皎洁了。
“寅时了。”
“……再陪我睡一会儿。”
史氏有些纵容的答应了,“好,最多睡到辰时,那时候已经很晚了。”
又睡了一个回笼觉,再次醒来时,果然已到辰时,睡得睡眼惺忪,脸上骨头隐隐作痛。
史氏坐着好半会功夫才缓过神来,瞧见夫君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木桌上,拿着字画在临摹。
她难受的下地,咕哝道,“睡太多了,头疼。”
“头疼喝点蜜枣茶。”刘据的神色却是笑吟吟的,细细瞧来竟是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门口走来白衾,她麻利的服侍史氏洗漱穿衣,说道,“公子、夫人,花贼有消息了,说是被追的坠崖了。”
“坠崖了?”史氏皱起眉头。
白衾神情有些放松,认真道:“是,龚骁勇根据夫人的画像找到了人,此人胸口确实有伤口,一路追到悬崖处,直接跳下去了。”
太子放下手里的字画,“真是如此,那也算是为民除害,还有事吗?”
“有的,公子想要的人,城主已经定了,人……都见过,龚多沁。”
史氏讶异,“她知道是送给皇上的吗?”
这也正是白衾奇怪的地方,“说过了,龚多沁昨晚上和龚老爷聊了许久,今日一早就想求见公子,奴婢说公子还在安歇,龚多沁就和奴婢说了这件事。”
史氏皱眉,“人选的事情,未免太过草率了,夫君,以龚多沁的性子,送到宫里,恐生变化。”
刘据一手合上厚厚的字画,“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让这三个姑娘全部都去学武功,十天……不,九日后随我前往皇宫。”
这……真真是草率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