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板一边走上前去,一边说道:“哎哟,余先生真是有眼力啊,这可是好东西啊!”
余耀笑呵呵,“我就是瞅着漂亮。”
余耀知道吴老板是低看自己了。真正的好东西,怎么会这么摆在大货架上?就算不收着等熟客,最起码也应该放在柜台后的小货架上。
尚涌的话头儿被打断,也不用多说了;但本该就此走了,却不料余耀又指了件东西。尚涌心想,余耀看上的,那必然不差啊,连忙也凑了过去。
可当尚涌上前一看,却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了。
尚涌的眼力一般,不过他喜欢瓷器,也算是入门之后的中等档次了,他一看这件粉彩双螭耳瓶,立即就犯了嘀咕。
这瓶子有一尺高,典型的乾隆官窑器造型,两只耳朵是弯曲的螭龙,金彩。颈部足部是如意纹绿地粉彩,圆腹部是白地粉彩,主体画片是折枝牡丹。
这瓶子的白地雪白、簇新。最要命的是,尚涌上手摸了摸粉彩画片,彩还有点儿扎手!
怎么看怎么像新出窑的东西!
可是,余耀的眼力尚涌是叹服不已的,他怎么会看上这么件东西?
这时候,余耀拿起了这件瓶子,翻底看了看,尚涌跟着又瞅了瞅。
“大清乾隆年制”的款儿。
看了这款儿,尚涌更是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因为这款儿,缺趣÷阁了!
那个制字下面的“衣”,上头少了一点!(繁体“製”)
这更不可能是真品了!官窑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失误?
余耀好像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吴老板,好东西是好东西,就是这款儿不够完美,缺趣÷阁了。”
听余耀这么说,尚涌松了一口气,心说余耀莫不是就当仿品买着玩儿的?
可一想又不对,这样的东西,何必在古玩店里买?
吴老板略略一顿,“官窑缺趣÷阁其实也不是没有过,还有的官窑款儿出现错字,反而价值更高呢?”
尚涌此时终于忍不住了,“吴老板,这画片上彩料毛刺还扎手呢!”
吴老板看了尚涌一眼,又看了余耀一眼,“尚总这是还不相信余先生的眼力?”
其实,吴老板也不太相信余耀会看不明白。不过,这卖货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来价多么低,嘴上是不可能承认自家的货不真、不好的。
哪怕是一眼假,顶多就是不和买家争论,说一句“自己看”或者转移话题,说来价不低云云。
“别说我眼力了。”余耀笑道,“我说了,就是跟着来长见识的。不过顺带看到了这瓶子,觉得挺漂亮。我也不管什么官窑民窑,年份深浅,就是买个漂亮东西,贵了也不可能出手。吴老板,你就报个能出的地板价吧?”
尚涌听余耀这么说,便没再多说话,暂时把疑惑压在了肚子里。他不信余耀看不明白,但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要买这么件玩意儿。
要说普通人,买东西买个漂亮;但玩古的人,东西再漂亮,也不可能以新为美。
吴老板略略沉吟,“余先生真的想买?”
“真想买那是肯定的,不过到底买不买的成,还得看吴老板的出价啊!”余耀说着,重新将这件粉彩双螭耳瓶放回了货架。
“余先生是尚总的朋友,眼力我就不用夸了,价格方面,照顾也是应当的······”吴老板说着,伸出了两个手指头,“不过,这瓶子我来价可不低哪,就算是平出,也是这个数儿。”
“两百?”余耀很自然地接口。
吴老板仿佛被一口气顶了一下,闭嘴皱眉,而后抬手开口,“大过年的,余先生莫和我开玩笑了。”
“不好意思,那就是两千?”余耀又接。
吴老板干笑,“我真是两万来的。东西好不好两说,但我总不能赔钱吧?”
尚涌如同QQ喇叭一般咳嗽两声,“吴老板,你不了解余先生,他是个痛快人,咱就别弯弯绕了。”
吴老板看了看尚涌,“尚总,那件翡翠釉盖罐,你要真想要,我可以给你留到正月十五之后。”
“别别,我这人最怕麻烦,买不到就是没缘分,你卖你的。”尚涌摆手。
吴老板一语双关,“尚总讲究,生意一趣÷阁是一趣÷阁。而且,这是余先生自己看上的,我只是实话实说。”
“吴老板说的没错,我也不好意思多浪费你的时间。”余耀抬手一指,“这瓶子,我确实喜欢,今儿正月初八,我也图个好意头,八千,你要说行,那就麻烦你给我包上。你要说不行,我和尚总也祝你财源广进,咱们有机会再做生意。”
“八千?这个······”吴老板低头搓手,并不明确表态。
“那行,你忙着,我们这就告辞了!”余耀拱拱手,转身就走。尚涌麻溜儿地跟上了。
两人走到门口,余耀的一只脚都踏出门槛了,吴老板终于喊了一声,“两位留步!”
成交。
离开了德意兴十几步,余耀正待给濮杰打电话,尚涌却一边回头看了看,一边低声问道,“我说,这瓶子到底什么路数?”
余耀笑道,“你怎么不先问为什么我不让你买那件翡翠釉盖罐?”
“肯定有问题呗!回头再说。这东西我更感兴趣,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买。”
“捡漏。”
“捡漏?”
“八千块钱,买一件乾隆官窑,不是捡漏是什么?”
“啊?”尚涌扯着余耀到了一处没开门的店铺门口一侧,“真是官窑?这······”
“缺趣÷阁的事儿,吴老板不是当场就解释了么?”余耀笑道。
“好,就算款儿上缺趣÷阁说得过去,可这底釉雪白雪白的,粉彩还带着毛刺呢!档次稍微高点儿的仿品,也得打磨打磨做做旧吧?”
“你这不挺明白么?”
“我明白什么了我?我的意思是说这件连高仿都算不上,只能算一般仿品······”说到这儿,尚涌自己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的眼力,不可能这都不知道。”
尚涌帮了他的忙,而且余耀和他也算是投缘,便耐心解释道,“你自己说了,高仿不会做旧不到位;而若是一般仿品,釉质彩料会这么讲究么?画工会这么精湛么?所以,它本来就不是仿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