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时光荏苒,七年过去了,关羽与公冶隐在潜龙峰上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修行生活,却不知世上七年,已经物是人非,几度沧桑,经历了党锢之祸、新帝即位、宦官得势诸多纷争,整个大汉朝廷更加如同没了承柱的大殿似的在风雨中飘摇,不知还能支撑多久。这一日,正值春天里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时节,在潜龙峰上,却是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其中一人穿着一身甚不合体的宽大儒衫,头顶青玉巾,一副儒生打扮顺着溪流走在前面,后面那人象是前面儒生的奴仆,背上挎着个挺大的包袱,也穿着一身不甚合身的衣服,跟在儒生后面,二人似乎都不适应这崎岖不平的山路,一路走来跌跌撞撞。
走了没多久,后面那人将包袱朝着地上一扔,站在原地叉腰娇嗔道:“小姐,我不走了,累死人了。”话音落下,前面儒生打扮,却被称作“小姐”的那人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美得不似人间的玉容,冲着后面那人微微一笑,柔声道:“好青儿、乖青儿,才走了不到一里怎么又要歇,再朝上走一走,到了前面的那棵松树我们就休息。”那人的声音,亦如这隐峰中的山泉一般,清甜甘冽。
那被唤作“青儿”的小婢看着前面小姐俏皮中带着温柔请求的笑颜,摇着头叹了口气道:“唉,真是没什么办法。小姐,每次看见你的笑容,我都无法拒绝你。我是个女儿家都这般,怪不得京城里那些名门望族向老爷提亲的媒人都快把府上的门槛踩扁了。可惜啊!”小姐听到这里,当下停住脚步走回青儿身旁,将头一侧说道:“哼,有什么可惜的!那些所谓的贵族子弟、青年俊彦,在我蔡琼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青儿闻言笑着说道:“要是如小姐这么说,那就只有嫁给皇上进宫了。”蔡琼伸出纤纤玉指,在青儿鼻上轻轻一刮,轻斥道:“小丫头,胡说什么,我才不愿进宫呢。”
青儿听了好生不解,继而说道:“可是小姐,能被征召入宫侍奉皇上,那可是十分荣贵之事。要是能够给皇上生下子嗣,说不定小姐你还能当皇后呢!”
见青儿越说越是兴奋,蔡琼又是轻哼一声,继而说道:“谁愿意当谁当去,反正我是宁死也不进宫的。要我呆在那个大笼子里,我宁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青儿见小姐生气了,忙做了个鬼脸笑道:“不嫁就是不嫁,我们小姐要做一辈子老姑娘。”蔡琼知道这是青儿开玩笑,也故意做势去捏青儿的脸,佯骂道:“做一辈子老姑娘就做一辈子老姑娘,不过回去我就跟爹说,把你嫁得远远的,落得清净。”青儿闻言也作求饶状,一拎包袱,跳着跑了两步,随即一边跑一边叫道:“青儿不敢了,小姐饶了青儿吧。”说话间,主仆二人就这样在溪边追逐嬉闹,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上面的那棵大松树下。
主仆二人闹也闹够了,也是有些疲累,当下靠在松树上休息,青儿又再问道:“小姐,你既不愿嫁给名门望族,也不肯进宫伺候皇上,那你想要嫁给谁呢,难道还是平民百姓吗?”
蔡琼闻言闭上眼睛,一边想着一边说道:“我为什么不能嫁给平民百姓呢?如果真的遇到了我喜欢的人,我才不在乎那人的身份门第呢。”话音落下,青儿噘了噘嘴道:“就算小姐你真的喜欢一个平民百姓,老爷也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蔡琼反驳又道:“爹还不让我们出来呢,结果还不是让我们溜出来了。要是真的到时爹不允许,我就偷偷和他私奔,象卓文君与司马相如一样。”青儿被小姐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将头转向蔡琼的方向问道:“小姐你是说着玩的吧?”话音落下,蔡琼没有回答青儿,只是闭着眼睛,脑中想着要是真的那样了爹会怎么样,会不会一直在书房中踱来踱去,口中不停的念叨着“荒谬荒唐”的话。想到这里,蔡琼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跟随蔡琼已久,眼见小姐忽然俏皮一笑,青儿已是知道其心所想,当下打断了蔡琼的思绪,又再问道:“那小姐喜欢什么样子的夫君呢?我猜肯定是象司马相如那样文采风流的大才子吧?让我数数京中有什么擅写辞赋的才子,有……”
“当世还有什么青年才俊能有司马相如的才赋?”蔡琼闻言没等青儿数来,当下开口将其打断,随即睁开双眼,摇头又道:“就是司马相如,他虽然文才绝世,但却也是个好色之徒,见异思迁。要不是卓文君的一首《白头吟》令司马相如回心转意的话,就不会有后来我们听到的那段佳话了。我将来的丈夫一定要对我一心一意,爱我一生一世。”
青儿听着蔡琼的话,不禁红着脸道:“小姐,这么羞人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我们是女孩子,得要矜持。”话音落下,蔡琼两手叉着盈盈不足一揽的小蛮腰站了起来,走到溪边,哽着喉咙装着粗声粗气,可是声音却依然难掩娇柔道:“我就是不喜欢矜持,你们能怎么样?”看着小姐一身宽大男装,又作男子之状,可声音娇柔清脆,青儿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蔡琼本来想要呵斥青儿不要嗤笑,但看了看自己水中的倒影,也是不禁笑了起来。这一笑,直如阳光灿烂、百花齐放,好不明艳动人,连溪中的小鱼们都停到了水边,不停地甩着尾巴跃出水面,而在花间飞舞的蝴蝶也似迷失了方向,环绕在蔡琼的身旁翩翩起舞。
须臾,蔡琼笑着拉过青儿闭上眼睛躺在树下的草地上,对着天空自言自语道:“我将来的夫君,他一定要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既不能象爹一样古板拘谨,也不和那些读书人般手无缚鸡之力;能够在我开心时陪我一起开心,在我不开心时哄我开心,让彼此的眼中与心里只有对方,还有……”蔡琼一边想着一边说着,而青儿则是一旁静静地听着,继而不知不觉间,两个女孩子竟就都这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睡得正酣的青儿忽然鼻子被人轻轻地捏了一下醒了过来,接着耳边就听蔡琼小声说道:“青儿,听我说,不要睁开眼睛,身子也不要动。”话音落下,清醒过来的青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觉身上有什么冷飕飕的东西游过,忍不住睁眼一瞧,只见一条小指粗细、长不过三尺,竟是透明色的小蛇在自己身上盘旋游动,不时地吐出嘶嘶的蛇信。如此情况,青儿三魂丢了两魂,七魄少了五魄,小腹一收,喉间一哽,就是半声尖叫。
之所以说是半声尖叫,是因为蔡琼见青儿睁开双眼,已知不妙,急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却不想还是慢了半步,让青儿叫出了这半声。就是这半声,那透明小蛇闻声而动,如箭一般飞射向发声之处。正当时,蔡琼的手刚好捂在青儿的口上,只见透明小蛇一动,她的手背就忽然冰了一下,继而还没反应过来,那透明小蛇在半空之中身体一弓,便就弹向远处的树丛里面,转瞬之间游走如风,已然不见了踪迹。
直到这时,青儿方才回过神来,但见蔡琼的手还捂在自己嘴上,忙拉了一下小姐。蔡琼这才将手轻轻放下,另一只手在胸前抚了抚道:“真是好险,我不是叫你不要睁开眼睛吗?你还不听话。要不是我将你嘴堵上,那小怪蛇肯定冲进你嘴里到你肚子里面去了。”
青儿被蔡琼责备,亦是小声嘟囔着说道:“我怎么知道呢?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叫醒我好了。”话音落下,蔡琼伸手用指弹了下青儿的额头笑道:“你睡觉我还能不知道,从来都不老实,翻来滚去,要是惊动了那小怪蛇,后果更是不堪。”
听小姐说到后果,青儿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刚才小蛇在己眼前一闪即逝,也不知蔡琼被咬着没有,当下拉起蔡琼的手,捧在自己手里,一边仔细查看一边问道:“小姐,你没事吧?我刚看见那小怪蛇扑向你,吓得我心都要跳出来了。没想到那小蛇居然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又再跑了,说来真是奇怪。小姐,你的手究竟有没有伤着啊?”
蔡琼将手抽了回来,摇着头道:“那蛇行动如风,我也没看清楚,它就不见了。刚刚手上就觉得冷了一下,不痛也不麻,应该没有被咬中吧。”说话间,蔡琼心里也是有些发憷,将那只手吹了一吹,又仔细看了一看,确实没有半点伤痕,全身也无不适。只不过青儿还不放心,直将小姐拉到溪旁,取出一块干净的丝帕,蘸上水轻轻地为蔡琼的手擦拭起来。
蔡琼任由青儿将自己的手洗了又洗,就听青儿又再幽幽说道:“小姐,早知道这样还是呆在府里。你要想弹琴我就给你焚香,想要写字我就给你磨墨,想要沐浴我就给你洒花瓣,何苦出来受这个罪?这次出来这么远,回去以后一定要被老爷动用家法了。再说了,去哪游山玩水不行,名山大川多的是,我们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连条象样的路都没有。听附近的山民说,这里还有什么山精猛兽、毒蛇妖怪。你看,我们差点就被蛇咬了。算了,小姐,趁天色尚早,我们还是回去好了。这山里也没个人家寄宿,莫非你真的要在这山中过夜。”
听得青儿这番埋怨,蔡琼顿时将手收了回来叹道:“唉,青儿,我没被蛇咬中,却是要被你唠叨死了。你这小小年纪,怎么比我爹还要罗嗦。”说着嘴角俏皮地一翘,继而抬眼说道:“在家里好是好,可是太乏闷了,怎比得了外面山青水绿、春意昂然。名山大川我也去过不少,可惜建的屋阁太繁,游人也多,平添了几分人世间的俗气。反倒是这潜龙峰未经雕饰,天然独秀。青儿,你看这潜龙峰,峰顶云雾萦绕,会不会真的有神仙呢?我看就算没有神仙,也一定有了不起的大人物。说不定就是七年前我们在雪夜见过的那个在黑夜中御风而行的人呢?听说那些世外高人都喜欢隐居在山野之中,说不定我们上去之后就能遇上。”
青儿看小姐说得越来越兴奋,连眼睛中都散发出格外飞扬的神采,背过身去清洗丝帕,不屑地撇撇嘴道:“什么世外高人,明明就是飞贼吗!要是真的在这里遇见了,还不知道会不会劫财劫色呢?小姐,我们还是下山去吧。”说着说着,青儿把自己也说得越来越害怕,心里一惊,手中丝帕竟是落到了水中,随水飘走。
“小姐,怎么样,我的身手也不错吧?”幸亏青儿眼疾手快,一伸手就将锦帕捞了起来,随即满面笑容,一边得意说道一边转过身来。却不想这一转身,青儿就见蔡琼昏倒在了地上,当下惊声叫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话音未落,青儿连忙俯身下来查看蔡琼情形,可是任由青儿如何叫她推她,蔡琼都人事不醒。更加糟糕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蔡琼那感到冰了一下的手背变得如同白雪一般,而且顺着手背的血脉延伸上去,渐渐地整个手臂都如同玉刻雪雕的一般,不见一分活色。
眼见蔡琼这般,青儿既怕小姐再有什么意外不敢离开蔡琼下山找人相救,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能救小姐。无奈之下,纵然知道在这山中未必有人,青儿却仍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高声呼救,可是不过一会儿,便就声哑脑沉,随即眼前一黑,竟也昏倒在了蔡琼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