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五欲(1 / 1)

回广东后,我和杰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臆想。

可能得益于这次贵州之行,让我们懂得一个很浅显的道理:这个世界比我们凶比我们敢玩命的人毕竟要多得很多。

另外广东的夏天已经来临,午夜睡在三楼的地板砖上,仍能感受得到那份莫名的炙热。我们不是民工,我们想不出要我们冒着烈日出去作业的理由。我们通宵达旦的泡在网吧里,吹着空调吃着烧烤喝着冰啤酒。所以我们身上的钱花得很快。当我们发现连两包方便面都买不起时,我们开始意识到我们应该做点什么了。

终于,在网吧玩游戏一道认识的几个朋友盛情邀请下,我们雄纠纠气昂昂迈上了街头。“搓铅笔”,“3、8晃”,“猜瓜子”,“红桃小球”,开始做这行都还有点敬业精神,讲究点手法什么的,后来就完全变味了。离老远一看,有十多个围着一起喧哗起闹,为了押哪张牌或哪个碗争得脸红脖子粗,等你被吸引过去,并且看到真的有钱可捡,掏钱下注后,准就会有人喊一嗓子:“警察来啦!”

于是,在10秒中之内,所有人一哄而散,下注人莫名其妙等开始有点明白过来时,我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赌九诈,但街头赌博游戏的欺诈实在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我和杰很有杀鸡用牛刀的情绪倾向。弄到的钱也全部用在了所有人在网吧的日常消费上,也就算只能解决温饱问题,离我和杰一心奔小康的距离相差甚远。很快,我们就决定另觅高枝。

阿灿是我们半路上认识的朋友,出手阔绰,衣着考究,平日里没见他干嘛,就十天半月的出去打个转,消失那么一二天,然后掏出来的钱包里总是鼓鼓的。

他做什么我们也能猜个八九分,但无疑是条找钱的路子,于是我抽了个合适的时间和他谈了谈。他很爽快,答应带我们上道。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他打电话给我们,然后转悠到一个厂子附近。这里以前我来过,一大片租房里住着各种来历不明的闲人。

他轻车熟驾的带我们上了栋楼,杰在楼梯口把风,我跟他进去。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不慌不忙开门。

你哪来的?我不禁问。你猜,他笑,一边道,门别关,让它敞着。

是不是猖狂了点?我有点郁闷。

我一个人做事时,一般先进屋后拖把菜刀放床上,万一有人撞进来也有个准备。但现在我们是三个人,别人应该怕我们。他说的居然有些道理。

原来,阿灿到东莞这几年,不断的搬迁,不停的在租房和退房。每套房子只租两个月,把房门钥匙落在手里,然后每两个月再光顾一次,一般先敲门,确定房间里没人后再进去。

早几年,广东的各种银行有个不成文的条例,嫌贫爱富。开户至少要五千,一般的打工仔没这个条件,现金就只能放在房子里,夹在书本或者藏在床垫下居多。另外各镇旧货回收店铺很多,一个电话打过去,所有东西半价折现,三轮车拖走就是。加上住户流动性太大,相互之间谁也不认识谁,房东也很少住在一起,你要搬东西几乎没人会过问。

我撒了泡尿,窗户口挂洗着一条黑色的蕾丝真空底裤,门后的垃圾篓里丢弃着几大团手纸和避孕套,可以想象得到屋主的性欲亢进。我正走神有点情不自禁时。

他(她)每天晚上和人就在这床上操X,你要喜欢,尽可以躲在床底下,阿昌坏笑着看我。我在书桌上找到几本黄易的玄幻小说系列,翻了几页,情节紧凑,不象在敷衍了事,就拿在了手里。

那栋我们一天洗劫了四家。零用钱啦,阿昌最后把钱分到了我们手里。

晚上消夜时,偷不如抢,杰斩钉截铁咬牙切齿着说。

我不容置可。

的确,我现在需要钱,有钱就可以买很多自己喜欢的东西,去很多自己想去的地方,可以在酒吧泡很多十五六岁含苞欲放的漂亮女孩子,然后带她们上床。但我并不至于为了钱而让自己去蹲几年苦狱。

年轻时,允许我们犯错的机会很多,却只是经历和体验一种生活而已。但要拿它当过日子,我想我做不到,因为我毕竟会老去,我完全可以娶个爱我的人做老婆然后生个我爱的儿子过所有正常人都要走的生命历程。

我很为自己的这番觉悟高兴。

在广东呆久了,每个人会养成一种很好的习惯,那就是开始喜欢钱。当然了,你喜欢钱并不等于钱就得喜欢你。

日子象手里的烟一样,戒不掉的苦。

我认识的一朋友回老家结婚,他做舞厅的,关门大吉后,就在石排公园里面租了块地,划了个圈子就是舞池,晚上来跳舞的每个收那么一两块,并还有专业舞蹈老师教,为那些偷情的中年男女提供了作案方便。他在广东呆了不少时间,钱没捞到,最后捞了个媳妇。

搬家时,他从老家调来一辆那种有着铁栏专门为长途贩猪的大东风,人都笑翻。音响灯箱电脑饮水机家具床铺大大小小的物件塞了一整车,因他住六楼,见我和阿杰一上一下的帮忙也辛苦,就把一台旧大电视机和一套小霸王学习机带游戏卡送给了我们。

那段时间,我和杰也端正了生活态度。没事尽量不出门看看电视听听新闻然后没日没夜的操游戏象魂斗罗冒险岛马利兄弟90坦克被我们整得都是一趟过翻版。实在无聊,在街上路过书店时,杰买了一套现代企业管理分册,我要了本计算机课程快速入门,开始装模作样在游戏机键盘上学五笔。

后来,都觉得挺没劲的时候,杰以前的公司一副老总自立门户想换火枪改大炮时,突然想起了他这么个业务骨干,几通电话打过来后,杰决定杀回上海。刚好洋洋他们在东莞桥头搞了个按摩休闲院,叫我去帮忙,所以杰盛情邀我一道上海时,被我婉言拒绝。

为了对这次离别的重视,我们趁隔壁一对打工夫妇上班后,借用了他们放在走廊阳台上的汽灶。杰亲自操刀整出了一桌饭菜,我认识他这么久来,才知道他居然还有厨师的天赋。

我们再叫了几个朋友,从正午十二点喝到晚上九点,喝得每个人眼睛发直舌头发抖。我们也没闹,安安静静躺在地板上,昏昏沉沉的醒来再昏昏沉沉又睡去。

我头痛欲裂。醒来时,杰对着窗口在抽烟,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杰晚上十点的火车,租的房子也被我退了,是我们的最后一天。我们很久都没说话,接下来电视机电饭煲电风扇房间里面带电的都被我们处理了,那收购旧货老板抽出几张红色的钞票给我们后,并递了张名片,把东西放在三轮车上兴高采烈的走了。

杰拿着他名片在手里翻来覆去一阵后,突然说:他才身上的钱好象不少。看见了,比我们俩身上加起来的要多,我肯定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怕什么吗?杰认真看着我:我怕我什么都不怕。你确定?我完全懂他的意思。其实阿杰除了一张去上海的硬座火车票外已经所剩无几。

半个小时后,我给那老板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们还有台旧电脑要他来拖,他欣然而往。

才进门,他就被我们用铁棍指着头逼在了墙角。蹲下,别逼我们打你,杰开始动手翻他的口袋。他很合作,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表现。

我们叫他脱得一丝不挂,把衣服扔在大厅。将床头一小闹钟放在洗漱台上,一个小时后再出来,我说,然后把他关在卫生间里。

我和杰在外面抽了几根烟,过了十几分钟,没点动静,确定他真不敢出来时,就敲了敲门,表示我们还在后就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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