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都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尹丞相刚刚下朝回府,就见三个女儿一起出现在书房,他压下方才的心事,皱着细眉询问。
“父亲,您要为我们做主啊!”年龄最小的尖脸少女抓着他的衣袖撒娇道,见到丞相疑惑的表情,她嘟起了樱唇委屈地说:“方才我们好心去清苑看望七妹,可是谁料那丫头竟然赶我们走,你不知道她的样子有多凶!”
另外两个女子也连忙附和道:“就是啊,她怎么能这样对自己的姐姐呢,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清苑?小七?老丞相凝眉不语,神色有淡淡的不悦:很显然,又是这几个丫头在无理取闹。若是平时他也不会介意,现在他可没有功夫管这种闲事。丞相正想打发女儿们回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原本阴沉的脸色竟渐渐放松下来,细长的双眼中泛出一抹精光。
三人正等的不耐,却见父亲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脸色依旧严肃:“我还有事,你们都回去吧。”老丞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三女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你们要是能有那丫头一半的聪明也好,都不小的人了,整天净做些无聊事。”瞥了一眼她们的背影,丞相自言自语道。
清苑中,青璇随意地坐在竹园的石凳上,一手托腮望着天空出神。
“小姐!”阿莲。
“我怎样想并不重要!”青璇站起身长舒一口气,冷笑道:“重要的是父亲怎么想的,青璇人微言轻,但还是要奉劝一句,父亲大人不要太贪心了!”当朝太子正妃之位空缺,京城的官宦人家哪个不是在等待良机?区区兵部尚书又怎能与皇家并论?
“你!”丞相气得脸色大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双细眉几乎要竖起来,一只手亦是哆嗦着指向青璇。
“你这个不孝女……”丞相正待发火,青璇悠悠说道:“父亲这样说可就错怪青璇了,青璇也是出于好心啊。”丞相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说:“少废话,你到底是嫁还是不嫁?”
“嫁不嫁是我说了算的吗?”青璇微扬柳眉,见到老丞相含羞带怒的神情,却只是闲闲地说道:“父亲怎么想,就怎么做吧。”说完施施然走出了竹林,留下立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的丞相。此时背对着他缓缓独行的青璇,脸上已然带着一抹狡黠的笑容,在幽幽月色下竟有一丝诡异:明天吗?还真巧啊……
次日清晨,青璇刚刚起床,尹丞相就派了一个下人来到清苑,“老爷说,要七小姐好好梳洗一番,待会有贵客前来。”那人垂手躬身,姿态很是谦恭。
青璇含笑道:“有劳小哥了,请你回报老爷,青璇不会让他失望的。”
“是。”那人悄悄看了青璇一眼,随后应声离开了,心里却在暗自为这位小姐惋惜,谁都知道,陈尚书的儿子陈知礼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为人飞扬跋扈、荒淫嚣张。
“小姐!”阿莲担忧地看着青璇,青璇却笑了笑道:“阿莲,替我好好打扮一番吧,好久没有穿过女装了。”
“小姐!”阿莲眼眶微红:“小姐真的要答应这门亲事吗?那个陈公子……”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青璇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家小姐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
阿莲见她面色平静,似乎已经胸有成竹,这才稍稍宽心了一些,开始为青璇挑选衣服首饰。
阿莲选择了一只蝶状的镶金丝玉簪,为青璇固定住最后一缕青丝。真希望有一天,小姐能像蝴蝶一样自由地飞:阿莲暗想。
青璇站在房间里那面一人高的古镜前轻轻旋转,左看右看,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镜中女子着白缎长裙,长发在一侧梳成挽月髻,除了一只蝴蝶玉簪,再没有其他首饰。虽素装淡抹,却更显冰雪之姿,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恍若月下竹林惑人的精灵。
“小姐,你真美。”阿莲诚心诚意地赞叹道,一时忘了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还是阿莲你的手艺好,不过我也觉得自己好漂亮。”青璇毫不谦虚地说道。
“……”阿莲无语。
青璇心情大好,又对着镜子露出一个迷离的浅笑,随后吟诵道:北方有佳人,倾国又倾城……
阿莲在她身后抽搐了一下嘴角,无奈道:“小姐,我们该走了。”
丞相府的大厅内,陈尚书父子俩均是神色郁郁,他们已在此等候了大半个时辰,却迟迟不见尹家小姐出现,心有怨言却又不敢发作,尹丞相亦是绷紧了长脸,心里暗自窝火。
众人正等得郁闷时,终于有下人前来汇报说小姐来了,众人连忙抬头遥望,只见一个姿容不凡、天真俏丽的妙龄女子正轻移莲步走来。
见到这个女子,众人顿觉方才的怒火一下子消散不少,此时,众人均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渐渐走近的尹家小姐,尚书的儿子陈知礼更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恨不得上前将这美人抱在怀中。
“小女子见过陈大人,陈公子。”青璇规规矩矩地冲二人行了一个礼,同时将那陈知礼暗中打量了一番,见他五官虽还算清秀,却眼泛淫光,形容猥亵,比起传闻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就是父亲为我挑选的好夫婿,青璇在心里暗自冷笑。
青璇又转头看了老丞相一眼,见他正双目殷殷地望着自己,她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而对陈知礼灿然一笑。陈知礼顿时一阵目眩神晕,他定定地望着青璇,忍不住咽了两下口水。
“陈公子觉得小女子如何?可还感到满意?”青璇笑着问道。
陈知礼连连点头,谄媚道:“尹小姐实在是天人之姿,在下能娶到小姐实乃前世修来的福分。”说完眼巴巴地望着青璇,希望得到美人欢心。
“可是青璇没看上你呢!”青璇面色平静,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语。
陈尚书父子的脸色顿时变得青白交加,尹丞相连忙怒喝一声:“青璇,不得无礼!”
青璇仿佛没有听到丞相的怒喝,反而冷哼一声,不屑地望着陈尚书父子,随后目光定在陈知礼身上,面露鄙夷的神色。
“你算哪棵葱,本小姐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追求本小姐的公子们能排成一条街,你给他们提鞋都不配!就算你家有钱有权,本小姐堂堂的相府千金自然也不稀罕!看看你那猥亵样儿,嫁给你算是鲜花插在牛粪上,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青璇忽然毫不客气地一通大骂,全场顿时震惊了!
陈知礼的脸色顿时变作猪肝色,正待拍案而起,却被父亲暗中制止。陈尚书板起老脸质问道:“尹丞相,你的女儿是怎么教育的?这个丫头空有皮相,明明是个泼妇,哪里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尹丞相恼羞成怒,猛地起身反手扇了青璇一个耳光,差点将她掀翻在地。“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给我滚!”尹丞相怒吼道。
“爹爹,你竟然为了这个外人,打了你最疼爱的女儿……”青璇一手捂住被打的半边脸,眼泪汪汪地看着怒气冲冲的父亲,神情委屈而又悲伤。
见她这个样子,尹丞相暗自心惊:他的这个女儿一向倔强不肯低头,何曾在他面前有过这般神色。而且,她竟然说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怔忪间听到了更让他心惊的话。
“爹爹,青璇做错了什么?昨日您明明说过陈尚书一家出身草莽,又权势不足,我们根本不值得与陈家联姻。”青璇一边抹泪一边嘤嘤哭泣。众人再次震惊了!纷纷把目光从青璇身上转移到尹丞相身上。
尹丞相的心里腾起一股寒意,“闭嘴!”他狠狠地瞪着青璇,眼中已是泛起红光。
陈尚书阴沉着脸正待发问,青璇又却是哭得更凶了:“爹爹,你竟然对我吼,你还打我,呜呜……昨日明明是你暗示青璇拒绝这门亲事,你这么快就忘了吗?你怎么能这样呢?”
陈尚书父子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终于,陈尚书望着尹丞相冷声道:“原来尹丞相是这样想的,在下原本也是希望与大人互为交好才提出联姻,既然大人根本看不上在下,在下自是就此告退,今后再也不来叨扰尹大人。”言毕二人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尹丞相知道此事已无法挽回,只是阴沉着老脸一言不发地瞪着青璇。青璇也不见了方才委屈的神情,而是挑衅地望着尹丞相,脸上露出得意的冷笑。
“来人,将七小姐押回清苑禁足一月!此间任何接近的人家法处置!”丞相恶狠狠地命令道。
青璇的身边立即出现了两个腰圆膀阔、面貌凶恶的家丁。“不必了,我自己会走。”青璇甩了甩衣袖,昂首挺胸、健步如飞地走了出去。
清苑。阿莲心疼地为青璇受伤的脸上敷药,她的半边脸已肿了起来,脸上的五个指印清晰可见。“小姐,为何要激怒老爷呢?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青璇淡笑道:“也许有吧,但是这个办法是最保险的。我让你找的东西都找出来了吗?”这一巴掌挨得值,既躲过了出嫁,还换来了一个月的清静:青璇暗想。
“恩!”阿莲应道。
“呵呵……”青璇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明天就有有趣的事发生了。”
第二天一早,尹府的众人就先后被三个冲破云霄的尖叫声惊醒。尹府的大小姐发现脸上起满了疙瘩,三小姐在被窝里摸到一条蛇,二小姐醒来后甚至发现自己被倒吊在一棵大树上。
上午,尹丞相竟开始腹泻,跑茅房跑的不亦乐乎。中午,马厩里骚乱了半天的马匹竟挣脱了绳索,发疯一般地在整个相府横冲直撞,马蹄所到之处带来了严重的破坏和慌乱。
在随后的几天里,整个相府因为这一连串的怪事而人心惶惶,议论纷纷。一时间,清苑倒成了这里最为清静、安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