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暑假都没等来六叔的一封信,而沈丹开学也就开始上初中了。
因为带着前世的记忆,本来就读完整个初中课程的她对这些知识肯定是了如指掌的。
沈乐的成绩依旧是一塌糊涂,如果不是爷爷舔着张老脸找人把沈乐搞来了初中,以他那智商绝对是还在低年级里当老油条,亏得大伯母还整天夸自家这个儿子多多聪明,开学报名的时候那班主任就夸沈乐作业写得好,大伯母更是得意了。
切,沈丹懒得去戳穿这家伙,无非是趁沈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她的房间里偷了来抄的。沈丹一开始还想恶作剧一下,乱写一通,害死这丫的,可想了想,还是先让这家伙得意麻痹一下,反正他的肚子里本就没有真材实料,等到中考那天,他还不就彻底废了。
上初中的学费和上小学的学费就相差好大一截了,今年家里的收成不好,再加上连续的的阴雨天气,稻子没卖上什么好价格,反倒农药菜籽种地价格又涨了。家里一向经济困难,沈丹是知道的,况且妹妹沈青过不了几年还要东一次大的心脏手术,钱更是禁不起花的。
忙完了家里的农活,父亲就急急忙忙地跟着村里同样回来弄农活的农民工回沿海城市去打工了。
在沈丹的印象里父亲很少回家,几乎年年月月都在外面挣钱养活她们一家子的人。
以前地里还能刨出些东西出来卖的时候,父亲还可以在家里多帮衬帮衬母亲,至少挑粪桶打农药的重活可以不用母亲来弄,毕竟女人的身子骨弱了些,还有奶奶常年累月的辱骂和欺负,饶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后来,时气越来越作怪,稻子收割完播撒菜籽的时候不是大旱就是大涝,正所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都是靠天吃饭了,如今老天爷不肯赏这碗饭,那村子里的劳动力不得不外出打工以谋生。
沈丹的父亲是做瓦匠工的,在工地上砌墙打混凝土,那时候包工头都是无良的资产阶级吸血鬼,工人们顶着炎炎的烈日在高楼顶上浇筑水泥和砌墙,到头来克扣工钱不说,有时候甚至好几年都无法结清工资。
每到孩子们开学的时候,却是大人们最犯愁的时候。今年家里七七八八的事实在是太多,沈丹的父亲没有做多少工,自然要不来工钱,就稻子收上来卖了点钱,爷爷生病住院时父亲也掏了不少,可是母亲却从来不会像大伯母或是四婶那样怨恨父亲这样子花钱,然而即使这样,奶奶却丝毫不领情。
说到底家底最厚实的五叔拿出来的医药费还没有沈丹的父亲掏出来的多,可是奶奶却只是说五叔在机关单位里要评职称,各方面打点要花不少钱,说到沈丹家的时候,和大伯母就是同样的口气,赔钱货,两个赔钱货,留着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若不是病床上躺着的人是疼爱她和妹妹的爷爷,沈丹恨不得死死拽住父亲,哪怕是把钱扔了也好过往那火坑里丢。
沈丹开学的学费是二百四十元钱,那气候国家还没开始实行城乡九年义务免除学杂费的政策,所以一次性缴清沈丹的学费的话,那么妹妹沈青的学费就只能暂时缓一缓了。
因为是小升初,母亲格外地重视大女儿的学业,刚把用红色塑料袋和袜子层层包裹起来的二百八十元大钞小钞递到沈丹的手上的时候,沈丹却忽然摇摇头将钱全部塞回母亲的手里,她的学费要紧,妹妹的学费同样要紧,而且母亲几乎是低着头像所有能借的亲戚借遍了才借到了这么点钱,沈丹有时候只是恨自己,恨自己为何不能替父母分担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忧愁?
可是重生前的沈丹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懂事过,甚至还有点自私,还总以姐姐的身份欺压着妹妹沈青,只是现在……
家里所有人都奇怪着沈丹的变化,仿佛脱胎换骨般换了一个人,可是只有母亲知道,其实这个大女儿心一直都是善良的,只是倔强的时候却不会用和善温柔的方式去解决。
沈丹的家庭经济困难,她不像别的孩子那样隐瞒着自己的贫穷,她主动向班主任说明了情况,还向学校申请了贫困助学金,那时候有很多知名的企业为了打造形象捐赠了很多的希望工程,渐渐地班里人都知道沈丹家很穷,甚至连沈乐都耻笑她不要脸,骗钱。
穷是穷的,但穷的有骨气,哪像某些人打肿脸充胖子,就知道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而且还是一家子的狼狈为奸,其实大伯母看沈丹得了助学金领了钱心里也开始痒了,可是沈乐一向在奶奶手里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怎样的一个阔少呢,一向虚伪奸滑的沈乐才不会拉下脸来申请助学金呢,为这,大伯母还闹到了学校里去了,沈乐死活不承认家里穷,结果吵累了被保安给架了出来……
沈丹不禁觉得好笑,这种奇葩的故事也只有在见钱眼开的大伯母身上才会上演。
沈丹依旧每天放学都会去传达室看一看有没有自己的来信,偶尔有一封信过来,沈丹兴奋地打开来,却不是六叔的,心里的失落,她还记得六叔把她抱到田埂上的草垛子上用烟盒里的锡纸给她折纸鹤,银灰色的纸鹤,翩然于指尖,六叔喜欢抽包装盒是烟紫色的‘云烟’,所以有时候路过烟酒小卖部的时候,沈丹会刻意停下来多看一眼,六叔抽烟太凶,时常咳得肺都要咳出来,总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连做梦都会想到六叔被坏人砍得浑身是血……
六叔为何迟迟不肯寄回来一封信,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粗枝大叶的人……
然而,在整个沈家宅子里,自从六叔去了上海打工以后,除了爷爷奶奶经常挂念惦记着,几乎所有人都把六叔忘得干干净净了。
没有丝毫利用价值,甚至是个家族累赘的人,只是六叔不在家里游手好闲祸害他们,似乎有没有这个人都是无所谓的。
难道六叔是去找那个叫薛晴的女人了吗?
陈小婉总是摇头晃脑地八卦笑话她,“喂,我的大小姐,你整天就是你的那个六叔六叔的,你该不会是喜欢你的那个六叔了吧?”
沈丹心里一‘咯噔’,一开始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脸一红在田埂上追着陈小婉就是一顿娇嗔地捶起来,“小蹄子,胡说什么呢,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陈小婉被沈丹追得气喘吁吁的,她的体力远不如沈丹的好,也许是经常帮着母亲挑粪劈柴的缘故,沈丹的手臂上竟然长了一圈结实的肌肉,陈小婉终于求饶似地喊着姑奶奶,“得,我忘了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不过你六叔长那么帅,啧啧啧,真是可惜了……”
陈小婉终究还是嘴硬,沈丹倒也不是真生气,只是心里‘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沈丹忽然清了清嗓子,学宫里的太监尖着嗓子念道,“掌嘴……”
沈丹经常和陈小婉扮演宫里的角色,一个演娘娘,一个演丫鬟,一个演老佛爷,一个就演死太监,陈小婉一见沈丹真的上了火,赶紧麻溜地拽着沈丹的胳膊讨好道,“丹儿姐,最近我都上火了都,整排牙都疼地要命,那个,我发誓……”
陈小婉乌溜的眼珠子飞快地转动着,这丫头也是个鬼精灵,笑嘻嘻地说道,“丹儿姐,今儿个我请你吃棒棒□□,棒棒鸡……”
陈小婉故意把‘鸡’这个音调拉得老长,知道沈丹是个吃货,这一招果然灵验,沈丹立马眉开眼笑地跟陈小婉重新勾肩搭背起来了。
其实棒棒鸡压根和鸡就搭不上半毛钱的关系,就是一种面食做成的辣条,学校外面的小卖部每天放学都有一帮子同学削尖了脑袋往小店里挤。在所有的花花绿绿的零食里,其实棒棒鸡是最畅销的,如果以后的她们知道棒棒鸡这种辣条是在怎样的一种肮脏的作坊里做出来的话,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但是沈丹可顾不了那么多,她曾经还打过做辣条生意的主意呢,如果她不曾重生的话,或许她已经顺利升入高中了,高中是在县城里才能上到,那时候大部分学生都是只能选择住宿的,以前她听一个学姐说过,其实学生的钱是最好赚的,她动了这样赚钱的念头,可是初三刚刚读完的那个暑假,她的念头却只能全部断了重来,三年漫长的等待,她怎样才能赚到更多的钱给母亲买一件稍微像样点的衣服,给父亲买双结实耐穿的解放鞋,再帮妹妹买一个漂亮可爱的发箍呢?
学校旁边的小卖部里的棒棒鸡早已被抢购一空了,陈小婉记得街上菜市场巷子里面有一家小卖部也卖棒棒鸡和其他各种花花绿绿的辣条。
还好街上离学校不是很远,果然小卖部的货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辣条和各种好吃的零食,沈丹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没办法,如果此后的人生里有人问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最难忘的东西是什么,沈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辣条,如果非要在辣条前加三个字的话,那一定就是:棒棒鸡。
多么狂摘酷霸炫的名字啊,只是现阶段她做不了棒棒鸡的生意,可是辣条嚼在嘴里是越嚼越有味,陈小婉也是个大吃货,两个人一边啃着辣条一边聊着班里的花边新闻,哪个女生被哪个男生喜欢着,哪个女生漂亮哪个男生帅到渣。
不过两个人一谈到帅哥就面带桃花露出花痴的颜色,一提到哪个班里公认的美女就不服气似地专挑坏毛病,其实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有这样的毛病,所谓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一路啃辣条,一路还带舔着手指上的辣条油,吮吸地‘啪嗒啪嗒”响起。
虽然是傍晚,但是菜市场里却很是热闹,沈丹和陈小婉在人缝里挤了半天总算挤到了出口,可是刚出了菜市场门口,却看到一窝蜂的人都围在那不知道干嘛?
沈丹好奇心爆棚地伸长了脖子要去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奈何个头不够高,压根啥也看不见,好不容易费了老劲从人缝里挤进去,原来是以为老婆婆在卖咸鸭蛋。
咸鸭蛋也值得街上的人这样子的起哄,一打听原来是老婆婆的咸鸭蛋真正是让人吃了唇齿留香。
一般在超市或是小店里买的那种包装好了的咸鸭蛋蛋黄都是干瘪瘪的,在饭屉子上一蒸完全就不入味,吃起来口感也不好,可是老婆婆卖的咸鸭蛋,不仅品相好,在米饭里蒸熟了以后切开来黄油汪汪的吃起来特别香。
呃,就这样的咸鸭蛋,沈丹的母亲每年都会腌一大瓷坛子呢,以前她都是吃腻味了,没想到在城里人的眼里,就这玩意竟然当成了宝。
沈丹转了转眼珠子,忽然灵机一动,蓦地打了一个响指,既然别人可以拿来赚钱的东西,为什么她就不能呢,反正放家里烂了也是烂了,她倒是打定了主意,顺便打探打谈市场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