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的夜晚,一男子快马穿梭在林间。两天两夜的不眠不休,穆胜寒此时身体已略显疲惫。但他还是不能停下休息,因为他答应廖紫嫣要速去速回。
突然,一阵阵呻吟声传到穆胜寒耳中,其中还夹杂着“救命”、“来人”等呼救的声音。虽然此刻他急于赶路,但身为医者又怎能见死不救?
穆胜寒顺着叫声来到一空地处,入眼的是一大片人们东倒西歪扭曲着身体。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商旅,途经此处在林间休息。
穆胜寒猜测他们应该是中毒了,他走近一步走到这些人面前。穆胜寒看着他们附近有一些喝剩下的汤汁,拿起一碗在鼻间一闻,这些人的中毒原因他已知晓,应该是误食林中的有毒的蘑菇。
穆胜寒不敢耽搁,从怀中取出银针包,并取出两根银针,左右手各一根。因为他们人数众多,所以他只能左右开工,一次为两人施诊。
“不要怕!我来帮你们解毒!”看着众人痛苦中又带着疑问与恐惧,穆胜寒赶紧解释道。
穆胜寒话落针起,左右两手各拉过两人,把他们平躺在地上。然后飞快地在二人身上连扎数针,而穆胜寒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看过两人的身体,熟练度可见一斑。
不多时,穆胜寒已给二人施针完毕。他身子一个翻转,又来到另二人身前。同样的手法,比之前的速度更快。几番下来,穆胜寒额头已大汗淋漓,本来疲惫的身体此刻已临近虚脱,全凭他的信念死撑着。
穆胜寒看着前面还有很多人等着自己去救,一咬牙,拿起银针在自己的百汇穴上狠狠一扎,他人已有些清醒。
蓦地,一条白色身影出现在穆胜寒眼前。来人没有言语,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两根银针,与穆胜寒相对着从另一面着手给众人解毒。看那人的手法,比起穆胜寒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每救下两人后,就相视一笑。本来一个人繁重的解毒过程,在两个人共同努力下已接近尾声。
“最后一个,你来吧!”此刻两人已面对面了。
“你来!”穆胜寒体力已经有些不济了。
那人可能也看出穆胜寒的虚弱,不再推辞专注地为最后一人解毒。
而穆胜寒也借这个机会仔细打量此人。容貌俊朗,气质出众,一双眼睛饱经沧桑却又似看破众生。一袭白衣,随着林间的夜风飘飘,恍若神仙中人,不食人间烟火。
就在穆胜寒打量人家的这个功夫,那人已把最后一人的毒给解了,随后也打量着他,穆胜寒。然后那人皱皱眉,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递给穆胜寒,“补充体力的!”
穆胜寒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接过放入嘴中,“多谢!”他倒不怕对方给他的是穿肠毒药。
“你不怕我害你吗?”那人笑问。这一笑虽不是女子的倾国倾城,却让人感到很是舒服。
“就凭你刚才那一手救人的针法,我信你!”穆胜寒也笑言。这世间除了他师父,他还没见过针法如此行云流水的。
“就凭你刚才那一手,我也该救你!”那人倒也回他一样的。瞬间两人有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还未请教阁下大名!”穆胜寒觉得这世间医术如此超凡之人,自己不可能不知晓。
“慕容忘尘!”那人直接报出名来。
穆胜寒一惊,“可是四大家族慕容世家的大公子?”虽然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可是四大家族一系列传闻,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何况他师父出自渊岳谷,博学多闻自是不在话下。只是按照年纪推算,眼前这人过分年轻了些。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还知道四大家族!”慕容忘尘也不否认,但他真没想到穆胜寒能知道他的身份。
“听家师提到过!一直听闻前辈善于制药,没想到医术也如此高超,果真名不虚传。”穆胜寒的态度变得恭敬,还有他心里也有打算,眼前这人制药一绝,想必解毒也不在话下,落霞也许可以问问他。
“那你可有听闻我也是一名朝廷通缉的要犯?早年被我逃脱了!”慕容忘尘倒坦然。
“那是先皇的旨意,当今圣上登基后觉得先皇对四大家族的作法有些残忍,在荣亲王的建议下,已为四大家族昭雪了!所以前辈您现在并不是戴罪之身!”对于早年四大家族的遭遇,穆胜寒也深感惋惜。
“人都死了,再还个清白有什么用!我慕容家上下一百六十口人,一夜之间,只剩下我而已!”慕容忘尘讲到此处声音有些沙哑。
“前辈,逝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下去!何况荣亲王也是好意,让你的家人们死后也留下清白之名。”
“荣亲王真是个好孩子!”说道“荣亲王”三个字时,慕容忘尘难得的温柔起来。
“算算年纪荣亲王现在也已成年了,一定会造福百姓,为圣上分忧!”穆胜寒哪里知道他口中的荣亲王,竟是上官楚逸那个玩世不恭不管朝堂之事的闲散王爷。
对此,慕容忘尘但笑不语。又问道,“如若我如今还是被通缉的要犯,你可要抓我报官?”
“前辈哪里的话,第一胜寒不是朝堂之人,不会管这些事情;第二胜寒对前辈实在敬佩,又怎么会对您不义;第三即使我不顾武林大义真想对您下手,肯定也不是您的对手啊!”穆胜寒最后一点可没有说错,以慕容忘尘的武功,当世除了昆仑山上的那三位外加没中毒前的赫连伯空,其他人还真不是对手。
“我看你年纪轻轻就有此修为,想必也是经名师指导吧!不知你师父是哪位?”慕容忘尘对眼前的青年倒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在下穆胜寒,家师名曰裴落宸。”人家没问他,穆胜寒倒自报其名了。
“裴落宸?可是渊岳谷最后一代谷主裴落宸?”慕容忘尘问道。
“前辈也知道得很多嘛!”穆胜寒打趣道。说起渊岳谷虽然现在不复存在了,但一直都以神话般存在。
“我只听闻裴落宸几乎掌握渊岳谷所有技能,不知身为徒弟的你是只会这医术吗?”对于裴落宸的打趣,对方当然也会给予还击。
“胜寒资质愚钝,除了医术其它一无是处。但这医术跟家师也只学到皮毛,相差甚远!”穆胜寒谦虚地道。
“学到皮毛都这样高明了,还真想请教下你师父!”慕容忘尘倒有一丝期待。
穆胜寒听此,心情更佳。如果可以把慕容忘尘请到昆仑山和师父一起研究,还愁落霞无药可解吗?所以他赶忙道,“实不相瞒,我正要返回家师处所,不如前辈就和胜寒走一趟!相信家师也会很开心与您结识!”
“我倒真想恭敬不如从命,但是我还有事在身,要去昆仑山寻一位忘年之交。”面对穆胜寒的诚挚邀约,慕容忘尘还是为难地拒绝了。
“昆仑山?家师的处所正在昆仑山,不知前辈要去找何人?”穆胜寒突然有种不是那么巧的感觉吧。
“齐俊天,你一定听过吧!”慕容忘尘觉得以穆胜寒的见识,肯定知道冷月风荷的事情。但是看着穆胜寒那怪异的表情,难道是他猜错了吗?
穆胜寒有一刻是傻的,因为这也太巧了。不过要是以慕容忘尘与齐俊天的交情,一定会救他的徒弟了。当然惊喜要大于惊讶。
“何止听过!齐前辈正在家师住处!”穆胜寒的声音有些激动,他感觉到希望又多一分。
慕容忘尘看着穆胜寒激动的样子,当然不知道他是因为另有事相求了,只以为他希望自己和他一路呢。“小子!我看你蛮投缘的,你也知道我和齐俊天年纪也相差很大,就是彼此投缘才成为了忘年交。不如我们也一样吧!”
穆胜寒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承蒙前辈不嫌弃,胜寒当然愿意!”
“好!就这么说定了!你也别叫我什么前辈了,就叫我慕容兄或者慕容老弟都行!”慕容忘尘洒脱地道。
穆胜寒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上官楚逸,这个男子和上官楚逸一般看似恍如谪仙,实则放浪不羁。更相似的是他们都喜好穿一袭白衣,衣袂飘飘,误导众人啊!
“我还是叫你慕容兄吧!”老弟他可不敢喊。
“成!那我就叫你穆老弟!”
“那前辈,不,慕容兄我们启程吧!”穆胜寒有些迫不及待了。
“真不知道你着什么急!几天没休息了吧,瞧你那身体,今晚好好休息一晚!”
面对慕容忘尘不容置疑的话语,穆胜寒只能乖乖地休息一夜。之前被他们所救的商人们,为了表示感谢,纷纷送上棉被给他们御寒。其实他们有武功护体,根本不需要。但是他们还是没拒绝商人们的好意,欣然接受了。
穆胜寒靠在一棵树下,身子盖着温暖的被子,望着天上的皓月,真的觉得有希望了,果然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第二日,两人早早便动身朝着昆仑山赶去。经过一夜的修养外加慕容忘尘的灵药,穆胜寒的体力总算恢复了。
慕容忘尘看着穆胜寒那急切的样子,知道他肯定有要事,但是人家不说,他也不会问。
就这样二人一边赶路,一边谈天阔地,倒真是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当齐俊天见到慕容忘尘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这个老朋友,早年把上官楚逸交给自己,就再无音讯。都说自己行踪飘忽,可他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齐俊天一脸激动的抱了抱慕容忘尘,又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齐大哥还健在,小弟怎舍得弃你而去!”慕容忘尘也有些动容。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齐俊天都有些嫉妒了,十几年不见,这小子都没怎么变。
“说来就巧了!在途中正好遇到穆老弟,一问才知道你在他师父这作客呢?所以正好跟来了!”
众人一听,穆老弟?这是什么辈分?
穆胜寒也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下。
倒是裴落宸一脸自若地道,“没想到你与我徒儿这么投缘。”虽然是对着慕容忘尘说的,可是眼睛却扫着齐俊天。那意思就是在说,我徒弟与你兄弟是兄弟,那你与我徒弟也是兄弟,那你就比我低一辈了。
齐俊天哪里不懂裴落宸那挑衅的眼神,但是被慕容忘尘拦下。齐俊天与裴落宸之间的暗中汹涌,他可是看在眼里了。他这大哥,做事太冲动,不爱用脑子,他只好帮忙了。所以慕容忘尘一脸笑意对着江霗雪道,“您就是大哥那念念不忘的小师妹吧!”
此话一出,就是淡定如裴落宸也有一刻哑口无言了。这样算来,霗雪岂不也比自己低一辈了。
对此,江霗雪一点头,“也许是吧!”她还没有恢复记忆,所以也不多言。
对于几位前辈的争风吃醋虽然穆胜寒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现在他真没心情看戏了,还是说正事要紧。“几位前辈!我有要事需要你们的帮忙,这也是为什么我快马加鞭回来的原因。”
穆胜寒的话语也成功阻止了他们的战争,因为他们知道穆胜寒一向成熟稳重,这么说一定会是急事,所以都停下了等他继续。
“几位前辈,可有听过落霞?”穆胜寒直奔主题。
“赫连山阙药部至宝!”裴落宸回忆着。眉头微微一皱,看来是与落霞有关了,只是不知是谁中了毒。但是这日期……
“有人中毒了?”慕容忘尘直接说出重点。
穆胜寒点点头,“上官兄中了落霞!”
本来还当没事的齐俊天一听上官楚逸中了毒,脸色大变。“楚逸人呢?”
“楚逸中了落霞?”慕容忘尘跟着齐俊天惊呼。
穆胜寒看着慕容忘尘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与上官楚逸相识。“是的,赫连伯空估计是抱琴山庄被上官兄羞辱怀恨在心,就让人给上官兄下了落霞!”
“赫连老贼!我要去杀了他!”齐俊天满脸怒气就要去拼命。
“楚逸人现在在哪里?”慕容忘尘一脸的急迫,就怕晚一刻,就无力回天了。
裴落宸拦住齐俊天,“现在救人要紧,喊打喊杀的解决不了问题!”
“上官兄现在应该在绿琼山庄!”穆胜寒回答着。
“什么?那他还剩几天?”慕容忘尘脸色发白。
“前辈都不要急,他现在无性命之忧。之前雪晴有跟戚羽落要到解药,只是那解药只是压制毒素的。上官兄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期限。所以我连夜赶来,问问师父可有方法解毒。而且有慕容兄在,更是又多一层希望。”穆胜寒道。
但从众人脸上凝重的神情来看,穆胜寒觉得自己想得有些简单了。
“落霞,以七星海棠为基础,又加入七七四十九种剧毒在里面。每一味都是相生相克的,变化多端。正所谓孤鹜与落霞齐飞,除非知道配方,否则解毒的希望如大海捞针。一步出错,生命不保。”裴落宸叹息道。他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怎么不把楚逸带回来?”齐俊天急得满屋子乱转。
“上官兄他们都以为毒解了。我怕他们受不了打击,没敢说!”穆胜寒好不容易生起的希望又落下了。
一时之间,大家陷入了沉思。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般打在本来远离尘世的昆仑山上。
半响,慕容忘尘突然对着裴落宸道,“裴兄!麻烦这期间你多翻翻书籍,看看是否有破解之法。我也去想办法,再去绿琼山庄见楚逸一面,看看他现在的情况。然后回来与你汇合!只要有一线生机也不能放弃!”
“好!”裴落宸这一声好,代表着重重地承诺。
“我也先回绿琼山庄,可以时刻关注上官兄的身体状况!”穆胜寒看着慕容忘尘要走,自己也跟上。
到了山脚下,慕容忘尘对穆胜寒说道,“你先回来!让楚逸在那里等我!我还有事要做!”
穆胜寒点点头,一骑绝尘而去。
“无双!我一定不会让楚逸有事的,你放心!”慕容忘尘望着天,眼中充满坚定。慕容忘尘原本暗淡的眼眸,突然寒光一闪。
赫连山阙内,赫连伯空正在试着调息,可每每到了紧要关头,还是全身疼痛。
“我劝你现在还是不要乱用真气!”不知何时一男子潜入赫连伯空房中。此男子就是之前与赫连伯空合作的男子。
“你怎么来了?”赫连伯空见到来人,略微一惊。想他赫连山阙竟让他出入似无人。
“渊岳谷的隐如果那么简单,就不能作为他们的不传之秘了!”那人又道。
“你可有办法解毒?”赫连伯空熟知此人的医术。
“拿落霞的解药来换?”那人慢慢走到灯火下,一袭白衣,俊朗的容颜,赫然就是慕容忘尘。
“什么意思?”赫连伯空问道。他们不是盟友吗?
“你竟然给楚逸下毒?”慕容忘尘说到这,还不由气愤。
“原来你与那小子认识啊!”赫连伯空一脸的无所谓。
“他是我师妹唯一的血脉!落霞的解药给我!”
“是你告诉我的,成大事要不拘小节。这样就着急了。我之前不是怕妨碍我们的事吗?”赫连伯空把之前慕容忘尘告诉他的话全还了回去。
“要是我对戚羽落下手,你能不急吗?”慕容忘尘眼中杀意乍现。
“放心!他吃了落儿的药,暂时死不了。”虽然看出了慕容忘尘的杀意,虽然现在自己不能用功,但是赫连伯空竟然一丝惧意都没有。
“再说一遍,解药给我!”
“我赫连山阙的至宝能说给你就给你吗?而且你还是个制药的高手!我保证他不会死,受点小罪而已!等我们大事已成后,我肯定把解药给他服下!”
“说话算话?”不是慕容忘尘不相信,与虎谋皮,那危险性有多高他还是清楚的。
“慕容先生,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们就不要合作了!”赫连伯空的好脾气终于用完了。
突然,慕容忘尘从怀里取出一粒药,趁着赫连伯空说话的片刻,扔进他口中。然后一捏他下巴,就把药喂了下去。
“我当然相信你!但是楚逸的命,我赌不起!暂时你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会有异样,它还会助你解去隐的毒性。等楚逸解毒那天,我就把解药给你!”慕容忘尘盯着赫连伯空一字一句地道。
赫连伯空瞪了慕容忘尘好久,“好!到时候我们再算!”
对于赫连伯空的仇视,慕容忘尘视若无睹,“那告辞了!”话音刚落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主人!”侍书望着神色有些异样的慕容忘尘有些担心。
“帮我找落霞的解药,和一切有关落霞的资料!”慕容忘尘说明来历。虽然赫连伯空答应他会给解药,他还是更信他自己。
“您要为上官楚逸解毒?”侍书不由问道。
“这个不是你该问的!”慕容忘尘的声音有些冰冷。
“侍书知错!是侍书不明身份!”侍书跪在地上,心里难过至极。
慕容伯空收起凉意,“书儿!难为你了!”
“不难过,只要能为主人做事,死都愿意!”
“等我事成后,一定给你补偿!”
“侍书还是那句话!只要能跟在主人身边侍候!”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省得赫连伯空发现了!”
侍书走后,慕容忘尘又飞身朝着另一个地方赶去。
夜色如水,墓碑前,一男子坐在坟前,用手摩挲着墓碑上的名字---上官无双。
他的神情很痛苦,似乎还带着一丝酒意。“无双,对不起。让楚逸受到伤害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就去找你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