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是微微亮了。
湛海滔天,远帆而行。
从海港离去时,由于船只还处在浅海区域,所以人举目远眺更远处的时候,感官上会出现一种视觉色差。即为在不同海域位置,其展现出的蓝色调深浅不一,浓淡色泽各有不同。
将目光投向航船底部所接触的海水,可见其呈现出一种浅淡的碧蓝色。船体冲击而过,持续不断地在海面温和地瞧着我,却不想我突然蹦出这句话,不由神色一敛,作势要招呼我几下子。我见此,立马从她身边蹦跶到一旁,跟个小猴子一样抓耳恼腮。
苦着一张脸,对她道:“婆婆,你别跟爷爷学啊。虽然你们一夜夫妻百日恩,可您不能把我打习惯了。我也是会呼疼喊痛的,你们可不能把我给打坏了!”
婆婆肃着面容道:“小倒霉蛋儿,又皮痒了是不是?我还没打到你身上呢,你就叫疼叫苦的。我和你爷爷都是老夫老妻了,你胆子也是肥了,敢调侃我们两个老家伙了。”
我心里暗道不好,一时不察戳到婆婆逆鳞了。现下只能越发卖力地装出个苦哈哈的模样,希望能让她消消气,说不准婆婆她心一软就舍不得罚我了。
“婆婆,我差一点儿就见不到您了,你别揍我成不成…”一面言语上讨好着,一面我偷偷觑了觑婆婆的神色,“您可是不知道,我今天差点就死在月老祠那里了。好不容易回来了,您就别生我气了。”
说完我摸了把脸上的汗渍,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自己不够诚恳。
上回婆婆一怒,我可是半个月没饭吃。
想到往事,我更是欲哭无泪,真想仰天长叹自己咋就这么不长记性呢。
讨嘴快活有什么好,还不是自找罪受,真真是活该!
我在一旁心急火燎,耐不住猛踩了脚底板面几下,弄出踢踢踏踏的响动。只想让她瞅我一眼,别跟现在一样不吭声。
看了又看,瞄了又瞄,我忍不住地开口“汪”了一声。
婆婆不动如山,眼皮子已是抬也不抬,只管着闭目养神去了。
我鼓起了一张嘴,目光炯炯地继续看着她,骤然“呱”叫出。
只见她挪了挪身子,转向另一侧,就是不看我。
我的婆婆啊,这是铁了心地要治治我啊!
我一张小灰脸都要皱成破了皮的烧麦了,只能硬着头皮,对着婆婆的背影继续出声:“婆婆您理理我啊,您别动用冷暴力啊…”
这次她索性站起身来,步子微动,竟是就此走出舱房了。
这,这是打算把我撂一整天的节奏啊!
“嗷呜!我不服!”郁闷得直跳脚,我站在门口使劲儿地跳来跳去,对着可怜的木板使劲儿撒气。
骤然间,旁边有一房门砰然打开,有人直接朝我头上扔了个布枕头,对着我吼道:“别给老子吵吵!有病直接去跳海,在这里打扰老子休息,烦人!”
我一个条件反射就是伸手接住那枕头。
而后才领悟过来,居然被人嫌弃了!
想到此处,我亦是恶狠狠地朝着那人道:“谁知道你在睡觉啊!都早饭时间了!蠢猪!”
说完脑中灵光一闪,我立时退进屋子,迅速反手将门锁上。
“你大爷的!小丫头片子!”砰砰砰的撞门声即刻而来,直直传到了心底。我背靠门板,心里已是疯狂窃笑。
现在我心情正好,才不计较他怎么骂。
“死丫头,给老子滚出来,你特么居然敢骂小爷是猪!?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只闻得外边欲入门而不得的笨蛋急得直跳脚,不断地踢打着地面,弄出巨大声响。
啧啧,还说我呢,自己不也是炸毛得直踢板子。
不过一会儿,耳朵里便乍然多了许多人声。此起彼伏地,竟是这个笨蛋弄的动静太大了,让整个客舱的人都察觉到了。
有人在外头出声:“这人有病啊,踢什么板子啊…”
“他简直就是跟木板有仇,那动静就跟恨不得将木板拆个干净一样。”还有人加以补充,不过倒还真的挺形象。
“小爷莫不是又犯病了,所以情绪有些不太好?!”我听到随后的这一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就是,就是,你家小爷既然身体不适,你作为仆从就得好好服侍左右,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出来胡搞呢?!”又闻得有人应和出声,“赶紧把你主子带回去,不然等会可就要被众人轰到海里去了!”
嘻嘻,居然有人如此胆大,果然是个人才!
在众人接连不断的调笑中,门外的笨蛋似乎是被其仆从强行架走了,我还能听到他一直在喊着“臭丫头”三字。
我禁不住嗅了嗅衣袖子,咳,还真有点味儿,是得找个地方好好清洗。
有男子在这个笨蛋走后啐了一口:“我呸,一个男人对着女客舱房,衣着散乱,能有什么好事?!”
在门背后的我,抱着肚子狂笑了起来。直到笑岔了气,呛到了气管,忍不住狂咳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稍稍顺过气来。
我一边缓着气息,一边踱步到床铺旁,便是一屁股坐下,双腿盘起。
只等外边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再出去探探情况。
转过身,我探头看了眼地上堆放的行囊,便是瞧到我的布包在最底下一层。
翻身下床,一头扎进了行囊堆。
拎出了布包,我将其放到床铺上,而后又在其他包袱里倒腾着。不一会儿,便翻捡到了自己的衣裳。
想着除了身上的脏衣污鞋,暂且把外边的行头换一换。至于洗浴这事儿,还是得先搞清楚这航船上蓄水何处、淡水几何,不然就是白搭。
正动作间,只闻“叮”地一声,从我散开的衣裳里,不慎滑落了一个物件,直直掉落在地面上。
在原地转了转,我看到了那支朴素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