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目送远走的一群人，深深松了一口气，看着绿翘低垂的脑袋，弯了弯嘴角。旋即对院子中的仆人高声道：“都去关上门好好睡觉，任何人不许再发出声音。”
众人垂首道了声‘是’，便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绿翘至瞧见宋卿出现之后心中便很忐忑，这回送的消息是送错了，大小姐一定很生气。唯一的值得庆幸的是整件事情她都没有发生，都是绿烟那个傻子说的。这样她就对大小姐还有用，不会将她当成弃子。
宋卿回到内堂，看到绿荷抽得地面噼里啪啦直响，绿萝坐在地上装模作样地叫唤，不禁抿嘴一乐。眼神示意她别停下，接着嚎叫。
绿萝对宋卿俏皮笑了一下，随即呼天抢地地嚎起来。那声音着实有穿透力，让整个洛音阁的下人都心惊胆颤。
李氏半路上说身体不适，宋濂书忙让丫鬟们扶李氏福泽院。
宋卿锦正在福泽院等得焦急，五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在她耳边低语一阵。
宋卿锦听罢眸子闪过不甘的情绪，她紧紧握着帕子，“你退下吧。”
话音才落，李氏满脸阴沉地走进来，“你们都下去。”
屋内的丫鬟全都快步移出，只剩下宋卿锦和李氏在内室。
宋卿锦扶着李氏慢慢坐到小炕上，然后恭敬地垂首立在她面前。
李氏顺了顺气，缓缓道：“看你看的好事儿，白白折腾了我这把老身子骨，还丢了脸面。”
宋卿锦立刻跪在下手，面色愧疚：“都是锦儿的不是，让您受累了。但……”她的脸上闪过懊恼，“但是锦儿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花眼。我们确实瞧见那两个黑影，可能是对方受了惊吓，早早地逃了。”
“而且，小人作祟，不会一次而已。我们有耐心静候，便一定能抓到他们。”宋卿锦扬起一张白净的脸，眼神深不可测。
李氏一怔，想到宋卿锦这是在提醒她，这次宋卿卿侥幸逃脱，但下一次，下下次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
好坚韧的心性儿，确实是个能扶起来的。
李氏的面上浮现出笑意，“好了，锦儿。快起来，跪着做什么，让人看见了，还以为祖母不疼你呢。”
宋卿锦站起身子，笑道：“整个大院，只有祖母最是疼我不过，旁人也是长眼睛的，才不会说三道四。”
李氏笑了两声，“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洛音阁有个丫鬟都说了，确实看见两个黑影。只是，让他们逃了罢了。”她亲昵拉着宋卿锦坐在炕上，“锦儿说的对，宵小之辈作祟哪会从此就罢手了呢。”
宋卿锦含笑额首，眸间的精光微闪。
次日，宋卿上完学堂正收拾东西，欣蕊笑着走过来请了安，“夫人让奴婢唤小姐去千月苑用中饭。”
宋卿背上单肩书包，撇撇嘴道：“嗯，知道了。”这哪是吃饭啊，明明就是问话的节奏。
秋意浓浓的园子处处散发着别样精致，但宋卿没这个心情欣赏，满心想着呆会儿要怎么跟钱千月交代。钱千月虽然很爱这个女儿，但像这种出门疯玩的事情一定会生气。
绿萝今天还在床上装病，宋卿只带着绿荷慢悠悠地往千月苑走，信手折一枝柳条搁在手中把玩，时不时叹气两声。
绿荷淡笑道：“小姐不用这般担心，夫人那么疼小姐，不会罚你的。”
宋卿把被‘分尸’的柳条扔进湖里，“我是没事儿，就怕你们无端端的被我娘罚。”
“奴婢们的命都是小姐的，为小姐受点罚有什么打紧的。”
宋卿拍拍她的肩膀，“我会护着你们，走吧。”
千月苑。
“夫人，这东西是老奴老家的土大夫调配出来的药方子。长期服用下，女子的身体会发育的异于常人，等到成年之后……”说道此处林嬷嬷怪笑两声。
钱千月接过一个黄色纸包，打开后，上面些深褐色的粗药粉。她托起黄纸贴近鼻翼间闻了闻，旋即皱了皱眉，嘴边露出个美丽残忍的笑容：“等到成年之后就是变成一个人尽可夫，欲求不满的荡妇！”
林嬷嬷叮嘱道：“这东西药效霸道的很，夫人要小心。拿远些吧。”
钱千月饶有兴致地看着手中的纸包，“如果药效真的有用，那就真的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
“娘~我来啦！”宋卿像头活驴一样突然跑到两人面前。
钱千月有点慌张把纸包胡乱包上，结果没包好，药粉撒了一地。林嬷嬷赶紧蹲下身子收拾。
宋卿凑过去道：“诶，你们在做什么？”
钱千月紧张地把宋卿拉到一边，唯恐女儿沾到那邪恶的药粉。“没事儿，是娘最近肩膀痛，林嬷嬷从老家捎回来的偏方。”
宋卿看二人眼神闪烁，便知那药粉必是有古怪。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形成，八成这是冲着女主去的。原书中有这么一节，钱千月用阴毒的药方治宋卿卿。结果反让宋卿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把这药下到宋卿卿身上。钱千月后来悔之晚矣，恨不得以身代替女儿受罪。
靠，现在宋卿卿不就是我吗，不行一定要阻止！
宋卿认真郑重盯着钱千月道：“娘，别骗我。那药到底是干什么的？”
钱千月脸色一变，语气转严：“别胡说，小孩子不要多管。”
林嬷嬷拾掇完，站起来笑道：“饭都好了，不然先吃饭吧。”
宋卿本就对林嬷嬷的印象非常不好，她怂恿钱千月发狠劲儿报仇，其中几分是恨主子之仇，几分是恨己之仇，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宋卿冷下一张脸，“林嬷嬷，我和夫人有事说，你先下去吧。”
“卿卿，怎么这么说话的！”对于钱千月来讲，林嬷嬷是她的奶娘，也是她半个娘。闻其言难免生气。
林嬷嬷尴尬地笑笑，“老奴先下去了，你们娘们好好说说话。”说罢，讪讪地下去了。
待林嬷嬷走后，宋卿上前握住钱千月的柔荑，诚心诚意道：“娘别生气，方才是我急了。”
钱千月的脸色缓和了许多，道：“你知道就好，林嬷嬷是娘最信任的人，以后莫要如此。”
宋卿深吸了口气，“但是，娘，女儿还是要问清楚，那药是对付大姐的吧。”
“你如何知道……”钱千月心中诧异，这孩子何时聪明到这种程度了？
竟是真的，宋卿对此事只是忖度到五六分，毕竟情节已经稍有变化，却没想到这事竟十层十是真的！宋卿看过原书，了解钱千月对于宋卿锦是任何阴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最终钱千月死在宋卿锦的手段下可谓是大快读者心。
不能任钱千月再做这种事情！
握着钱千月手紧了紧，“娘，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做这种事情？”
钱千月重重坐下，美丽的凤眼中恨意翻滚，“你不懂，你不懂……”不懂我的美好人生是被那一群人怎样毁了！
宋卿看她形色，压低声线，徐徐说道：“我是不懂，没有资格对娘你的做法瞎说八道。因为我没有经历过你经历的，不能感同身受。但是……”
宋卿蹲下身子，仰起头，“但是，娘你仔细想想。是宋卿锦害的你吗？一人做事一人当，谁做下的孽就该谁承担，是不是这个道理？”
钱千月垂眼看着娇艳美丽的女儿，特别是那双充满灵气的桃花眼，嗓子一阵阵发紧，“你啊，还是年轻……这世上的事情真的能这么算得清楚？不可能的。”
宋卿点点头，眸间似有光泽浮动，“娘，如果你的仇人把一切的怨气都出在女儿的身上，您怎么想？”
钱千月的眼神一凝，心中猛然一抽。她素日行事只求痛快，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如果有一天她松懈了警惕，或是护不住卿卿了。那些人把怨恨都发泄到卿卿身上，那……
钱千月一个激灵，有点神经质地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娘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宋卿执着地看着她，道：“谁都没有办法控制事情的发展，就算是皇帝都是做不到，更何况娘亲？”
钱千月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神乱晃。等了许久才渐渐平息下来。
这时宋卿才道：“娘报仇可以，但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好不好？”现在的女主那是有人有钱的，使什么阴招都是枉然，再把她逼急了，谁也没法预料结果。
钱千月闭了闭眼，然后弯腰将宋卿拉起来，“好了，为娘答应你便是了。放心吧，嗯。”
“说话算数？”
钱千月捏捏她的小脸，道：“嗯。既然你看不上那种法子，那就不用了。”
行，只要先稳下来就行。
钱千月打量她似乎松了口气的模样，“好奇怪。本来是我叫你来问话，怎么变成你来问询我呢？”
宋卿被噎了一下，继而咯咯笑道：“我有什么可问的啊，就是溜出去玩了一会儿差点被抓包罢了。以后不会了。”
钱千月哼了一声，“记住你说的话，不能有下一次。要是再有下一次，我就把跟着你的丫鬟挨个放血，看你还得瑟不。”
宋卿拍怕胸口，佯装害怕的样子道：“哎呀，被你抓到我的软肋了，好怕啊。”
钱千月笑道：“行啦，别贫了。去吃饭时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