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声一叹:“八爷,我知道这有些难为你,可这事你能做到不是吗?我所求的不多,只是要十三爷四时供给正常,一日三餐温饱而已,这对您来说不过一句话的事,不是吗?”
八爷哧声一笑:“安心,你也太看得起八爷我了。”他面容一凛,“皇上下的旨意你、、、、、、”
“八爷!”我张口打断了他:“皇上下了什么旨我知道,可是,皇上并没下旨让十三爷三餐不继衣食无着!”此言一出,八爷浑身一震,九爷也放下了手中的镇尺,十四爷的面色一白,我毫无怖色地望着他们,他们看着我的眼里有惊疑,有猜测,有不安,细细的打量我,像是重新评估似的。
八爷最先恢复了过来:“你这话那听来的?皇上只不过是圈禁了十三弟,十三弟到底还是个皇子,哪个奴才那么大胆,敢这么为难十三?”
我嘲讽地一笑:“那些个奴才胆子哪来的我不知道,不过他们既有这胆,那也是有人在后边撑着!”
“八爷,”我直直地看着他“连我也知道了十三爷的处境,你说皇上知不知道?”八爷的脸一变,那零一号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九爷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十四爷退了一步,脸色有些惊惶。我心中一叹,这十四爷的阅历实在太浅,这一下就承不住了。
我看着眼前几位高高在上的皇子们幽幽叹了口气,一针见血:“各位爷,何太急呢?!”
八爷的脸颊微微抽搐,瞳孔中闪过一抹阴狠噬血之色,九爷浑身一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站了起来,眼睛紧紧地盯住他,十四爷面上是畏惧和恐慌交织的神色,哀求似的看向八爷。
我只是淡笑的立着,我能看出来的,也逃不过熟于勾心斗角的那些个人的眼,我来这,一点私心是为了十三爷,顺带的,也是要点一点这为了权力而晕了头的八爷。
厅里一片沉静,只有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哦,还有不时的响起的鼾声,八爷背手而立死盯住我,脸色变幻,眼中不时闪过一丝狠意,又有一些不舍,我就这么站着,脸上挂着微笑,大家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愿先开口。
突然间,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这屋子里的死寂,我们询声望去,只见十爷睡得一头栽到了炕桌上,这一下撞得似乎有点重,十爷迷糊地睁开眼睛,抬手揉着撞痛了的前额,神智浑沌,口里还咕咕哝哝,咬字不清:“谁那么大胆?敢来打十爷我?看我不拔了他的皮!”说着,他惺忪的眼转了过来,眸子在我们身上转了一圈,忽然呵呵地傻笑起来:“八哥,我梦到安心了,嘿嘿!”
“扑哧”,我忍无可忍,哈哈地大笑起来,天啊,这个憨憨的十爷,这刚睡醒的样子竟是这么的可爱!八爷看着无拘无束放声大笑的我,脸上紧绷的神色渐趋平复,眼神逐渐地变得柔和,九爷看看我,又看看八爷,神色放松了许多,又缓缓地坐下,十四爷的面色平稳了下来,松了一口气似的宠溺的看着我,十爷在我的笑声中神智渐渐清朗,这才发现他不是在做梦。忆起了刚才他说了什么话,他恼怒地红着脸指着我道:“你!就是你!你这丫头怎么在这?谁让你到这来的!?”
我笑弯了眼,伸手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水:“十爷,您好睡啊!”
心中这时是感激这平时与我对着来的十爷,他这一撞,撞开了我和八爷之间没人去碰的死结,没有他这一下扰合,我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耳边听到八爷轻轻一叹:“安心,你先回去吧,我这许多折子要赶着看呢,顾不上你了。”
我心下一叹,这八爷,还是顾不上么?他非要致十三爷于死地么?我盯着八爷道:“八爷,顾不顾得上我不要紧,您还是先把自个儿顾好罢。”八爷身子微微一震,脸上露出一种怪异的神情,似喜非喜。
我福下身子道:“今日安心冒昧打扰了,请您恕罪,安心告退了。”
直起身子,我睇了几位神色各异的阿哥们一眼,心中感叹,我已是尽力而为了,结果如何,只有等了。
我才转过身,眼角撇见九爷和十四爷身形同时一动,十四爷开口道:“安心,我送你。”我一顿,瞥了眼脸色僵硬的九爷一眼,摇摇头说;“谢谢您了,不过我想一个人走走,您就不必送了。”十四爷张了张嘴,见我神色坚决,也就定住了。十爷还搞不清楚状况,嘟囔着:“你这丫头,见了爷也不见礼,就这么走了?”
我走到门边时,突然顽心大起,回过身去,叫了一声:“十爷!”十爷没睡醒似的抹了一把脸,憨憨地应了声:“干嘛?”我冲他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说:“十爷,您刚睡醒的样子,超可爱的喔!”说完,我吐了吐舌,扭头就跑,身后,隐隐传来了十爷恼羞成怒的咆哮声,哈哈!
天气回暖,今天阳光明媚,不停地向被厚实衣物包裹了一个冬天的人发出诱惑,不可负春呵!
我将近午时来了兴致,招呼了招娣,要了些茶点,搬了两张椅子出来,和招娣在院子里晒太阳,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说说笑笑的打发时光,经书有两日没动了,反正康熙也说了我抄经也没什么用处不是?正听着招娣说着她家乡的风俗趣事,没想到三百年前和三百年后的风俗差那么多,有些事是我没听过的,比如说去奔丧后回家之前,要在路边扯些干草,荆棘烧了跨过,以甩掉跟随自己回家的恶鬼。
招娣说得若有其事似的,还举出了同村某某不听老人言,不照自古留下的规矩办,后来恶鬼缠身,疯癫而狂的事。我这会子正无聊之极,纯粹是把它当一个聊斋故事来听的。招娣见我听得认真,她也说得起劲,这个年近二十三的女子,因样子长得不是很好,人又不会说话,在这宫里,她几乎是没什么人理会的。难得碰上我这能认真与她交谈的人,她整个人有着莫名的兴奋,嘴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似乎是要把入宫八年来的憋屈用这种闲谈的方式吐出来。
正谈得高兴时,听到院门外有一个人叫着:“院里有人吗?”我一愣,这不是废话吗?这招娣的声音虽不算大,但要让院子外的人听到一定是绰绰有余的,这问话的人的声音听着耳熟,像是在哪听过似的,就冲这一句问,我都替他主子担心了,这人,不是个傻子就是个二愣子!招娣住了声,不安地看着我,我丢给她一个不碍事的眼神,没好气地回说:“这院子里没人!”外面的声响静下了,我不当一回事,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茶,嗯?我微皱眉头,这茶泡过了,有些子苦意。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背对着门坐的我头也不回的继续喝茶,听到一个缓重的步覆走了进来,立在我身后,他一进门,我面前坐着的招娣就面色惊惶地站了起来,拼命地向我使眼色,我装没看到,低敛眉转动着手上的杯子,招娣顾不得我了,屈膝行礼:“奴婢给八爷请安,爷吉祥。”
我这才装出刚知道的样子,站起身来,回身福下身子,恭敬地说:“奴婢安心给八爷请安,爷吉祥。”八爷温润地笑着:“起来吧。”我直起身子,特意走到招娣身边,与她站在一块,八爷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扭头对我笑道:“上两回我到你这来时是晚上,黑漆漆的也看不清你这院怎么样,今日一看,到也是小巧别致的。”
我只是端正地笑笑,并不回话,招娣在一旁冷汗都下来了,她进宫这些年,就属我来这后见过几位真正的主子,她这人胆小怕事的,这会子脚都抖起来了。
我对招娣说:“招娣,你下去吧。”招娣迟疑了一下,睇了眼八爷,八爷撇了她一眼,随意地挥了挥手:“下去吧。”招娣福下身子,颤声说:“奴婢告退。”说完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匆匆下去了。
我恭敬地对八爷说:“八爷,您略坐坐,奴婢下去给您泡壶茶去。”
八爷缓步走到椅子前,一撩袍子坐下,轻笑地说:“安心,你不必忙活,这不是有茶么?”
我躬身道:“八爷,这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方喝的茶,你是主子,让您喝这茶,岂不是不敬么。”
八爷双眉微蹙,探究地眼神对上我:“安心,我说过了私下里你不必跟我这么客气。”
我淡然一笑:“八爷看得起奴婢,跟奴婢说了那么一句客气话,奴婢听过就算了,若真当起真来,那可真是没脸没皮了。八爷,您稍等,奴婢这就给您泡壶好茶去。”
八爷霍地站起来,温文地脸上有了裂痕,紧声说道:“你这是在赶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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