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诗曰:
汴水东流虎眼纹,清淮晓色鸭头春。
君看渡口淘沙处,渡却人间多少人。
莫说汴水及春色,纵是大江大河、夏秋冬时节,渡口离愁牵扯的情长、古今皆是大同。
高简推故身体抱恙未曾露面,邢夫人却带着高澄来给萧鸢等几送行。
沈岐山顾佐与衙门官简单聊两句,便上船去,萧滽和燕靛霞见有个农人担着自家种的西瓜在码头卖,便去挑拣一只,让用刀切成五六块,边吃边往江里吐籽儿。
蓉姐儿见到高澄很高兴,拉着他一起去吃西瓜,也学哥哥的样子,嘴里“扑扑”吐黑籽,逗得几人都咧嘴笑了。
邢夫人面色很憔悴,轻轻道:“哪晓得竟出这样的事儿,我是想都不敢想,一想就做恶梦,梦见澄哥儿......“
萧鸢宽慰她:“快别这麽说,一切都已过去,再想便是庸人自扰、反催生许多烦恼。”又问:“府里火烧的狼藉,你们现住哪里,还打算在原处装修复建麽?”
邢夫人道:“现住在别院,园子还在,就是屋舍烧了不少,需得重整。”
说到屋舍,她从袖笼里掏出封信笺和一枝银簪子递给萧鸢:“我原就长在京城,是家中独女,嫁给老爷没几年,父母便亡故。此次随他迁回老宅,能变卖的都未曾留,唯娘家这处宅子没舍得,也是为给自己个念想,现空关着,交由一个名唤赵伯的老仆终日看守。你们此去京城,无亲无故,又缺银钱,宿住想必困难,若是不嫌,倒可去我那处暂住,待你们手头宽裕,再另寻他处亦可!你拿着这个给赵伯,他自然明白。”
萧鸢简直是喜出望外,连忙接过信笺和银簪子,迭声儿道谢。
邢夫人微笑说:“这房子久置不住也非长久之计,你也算是帮我,去添些人气儿。”
萧鸢仍感激不胜,这正是:锦上添花不算真,雪中送炭最动情。
她俩又聊了会儿,吃瓜一众过来告辞,官船到点即开。
高澄拿来一幅画给蓉姐儿,认真地交待:“这是我的肖像,你好生收起来,忘记我长甚麽样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两眼,等我进京科考时,定去找你!”
蓉姐儿弯起笑眼,使劲地点头。
待快走至官船前时,蓉姐儿忽然挣开长姐的手,辄身到高澄的面前,把个莲花纹的香囊给他,附耳悄道:“囊里存有我的指甲,你收在身上常带着,能救命!”
话才说完,就听长姐在叫她快些,连忙跑走了。
高澄把香囊扯松口儿,觑眼往里瞧,果然有三瓣剪下的指甲,小小而透明,弯若新月,他笑着收进袖笼里。
萧鸢抱起蓉姐儿跨上官船踏板,船夫开始吆喝着收绳启锚,岸边柳枝长长垂下蘸着浊水,江风拂送。
她正打算往舱里去,无意间瞟见船栏上有只大乌鸦,缩着头,一动不动站着。
似晓得有人在看它,忽然“呜哇”地大叫一声,伸展开两翅飞起来。
萧鸢惊愕地回首,便见它箭一般朝码头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