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雪素鸢安静地坐在湖边,她已坐了一个下午,一直到深夜,没有动过,凤凉筝也坐在一旁陪着他,从未出声,好像一个影子,无声无息,月光温柔,倒影相生相依,轻轻摇曳,雪素鸢目光空洞,宛如石像。
她很难过!
也很麻木。
这样的真相,对她来说,又荒唐,又残忍。
她这些年的人生,竟全是假的。
哥哥是假的,身份是假的,经历的事情,好像也是假的,甚至朋友,也是假的,若她是西洲大陆的人,朋友就会反目,刀剑相向。
太可笑了。
“我哥一直对我很好,非常宠我,其实我小时候很少见到他,他总是在闭关,可他出关时会陪我去玩,教我读书,带我巡视魔界,他会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哥哥在,你也不要怕闯祸?哥哥在,什么时候都能为你收尾,从那一次我就知道,不管我做什么,哥哥都在我身后?我从未想过?他不是我的哥哥。就算这一次,你们所有人都告诉我?我可能不是魔界公主,我也拒绝相信?就算他用血珠控制我,我也给他找借口,是我破坏了哥哥的部署?是我破坏了魔族的规矩?是我让噬魂灵?成了一招废棋?哥哥要处罚我,我就要接受。就算后来知道我不是他的妹妹?我也以为?我是一个魔族?既是魔族?我做的事情?就没有错。没想到这么荒唐,我甚至……连一个最低微的魔族都不是。”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些?
雪永夜控制了她?她都在给雪永夜找借口,她也一直在想,哥哥是爱她的?只不过是惩罚她,只要她做到哥哥要求的事情?哥哥就会原谅她。
上辈子,哥哥纵容她一辈子,一直到死,都不曾伤害过她。
她不想相信这样的真相。
“如果你在东林堡长大,你会是东林堡,最自由肆意的大小姐。”凤凉筝说,“雪永夜怎么爱你,薛浩然也会怎么爱你。薛浩然不会给你下血珠,不会控制你,更不会伤害你,鸢儿,不要给他找借口,他是一个恶魔,一个会控制你的恶魔。”
如我一样!
可我是真的爱你。
永远不会用血珠来伤害你。
“真可笑!”雪素鸢一边落泪一边笑,“我的十九年,都是笑话,全是笑话!”
她拥有的爱,遇见的人,都是笑话。
她作为魔界公主,那么努力地旅行自己的责任和职责,她作为妹妹,那么热烈又真诚地爱自己的哥哥。
可什么都是假的!
她付出了百分之一百的真心,得到的是背叛。
如上辈子,她也付出了百分之一百的真心,得到的是屈辱。
她永远都记得雪永夜残忍地说,鸢儿,你体内有我的血珠,哥哥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要乖,他说这话时的残忍。
她也刻骨铭心地记得,上一辈子,她揪着凤凉筝的袖子说,我们成亲吧,凤凉筝眼里的犹豫和茫然,她把那瞬间的疼痛,刻在骨子上,生生世世都忘不掉。
没有人爱她。
上辈子是,这辈子依然是!
她上辈子怀着悲愤和对凤凉筝的爱恨,孤独地死在别院里。
这辈子,她好像也注定没有一个好下场。
一个身怀魔息,在魔王宫生活十九年的东林堡大小姐,能在西洲大陆有什么好下场?能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不,没有!
天大地大,没有一个地方是她的家。
魔王宫不是,东林堡,也不是!
她真正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鸢儿,跟我走吧。”凤凉筝压着心中的疼痛,“我带你回边境,好不好?”
雪素鸢的情绪,能收能放,她冷笑地看着凤凉筝,“你找我大半年,就是为了告诉,这么一个残忍的真相,然后让我跟你走?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雪素鸢就算被魔族和西洲大陆都抛弃了,我也不可怜,不要用这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我不需要!”
凤凉筝眼底瞬间阴霾,他抓住了素鸢公主的肩膀,一字一顿沉声问,“鸢儿,你看清楚了,仔仔细细看清楚了,我看你的目光,是怜悯吗?”
雪素鸢毫无避讳地看着他的眼睛,凤凉筝的眼珠极黑,好像一束光,眼底是她无法接受的一片浓烈情感。
她如今,最排斥,这样浓烈的情。
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
她总是有一些时候,自作多情,以为哥哥是爱她的,凤凉筝是爱她的,可哥哥会用血珠控制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凤凉筝会不顾她的意愿囚禁她,折断她的翅膀,让她变成一个毫无情绪的傀儡。
“是怜悯吗?”凤凉筝哀伤地问,“我喜欢鸢儿,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