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淑蓝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如果商队被这几千难民冲散,这五百镖师的作用就不大了,就算大家性命无虞,但是货物马匹却得损失不少。
容淑蓝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找到水源,对商队的货物不感兴趣也不关心,却紧张自己胯下的骡马。
她可不愿意徒步走出灾区。
“小金,你去逗逗那些人,给这些笨蛋们提个醒。”容淑蓝拍了拍左耳,悄声道。
鬓发微微抖动了一下,就听见远处传来深浅不一的尖叫声。
商队众人倏然一惊,总镖头立即大喝一声:“有情况!快点火把!”
众人的反应都不慢,灯笼和火把迅速亮了起来,照亮了二十丈外那一双双狼一样的绿眼。
众人有种错觉:包围住他们的不是人,而是一群饿狼。
“我的天!怎么有这么多难民!”许之信瞪大眼睛,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陈易反应最快,吆喝家仆们把货物集中起来并团团围住。
苏卿驱着骡马靠近容淑蓝,压低声音道:“师傅,我们怎么办?”
容淑蓝低声回答:“且看看再说。你别走远,跟在我身边。”
就两句话功夫,难民发现行踪泄漏,不再隐忍,立刻大声吆喝着冲了过来。
“冲啊,冲啊!前面的商队有清水美酒美食!”
“冲啊!冲过去就不用挨饿了!”
“兄弟们,与其饿死,不如拼一把!就算是死了,也要把粮食抢到嘴里,做个饱死鬼!””
“……”
容淑蓝感觉几千难民的脚步声和吆喝声,比千军万马更恐怖。不用人激励,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势,勇往无前。根本不是几百镖师得抵挡得住的。
总镖头很镇定,并没有因为难民震天的嘶吼声而产生慌乱或者恐惧的情绪。他一边指挥镖师们迅速迎敌,一边站到马背上大声喊话:“大家不要慌!我们人数也不少,且绝大部分都年轻力壮,完全不必惧怕他们!这些不过是一些数月都没吃饱饭的饥民,体力有限!大家听我的指挥,把货物朝中间靠拢,老幼妇孺也随货物往中间走!年轻人拿起你们身边拿能到的一切武器,在自保的情况下,有余力的还请搭把手,让我们一起渡过这次难关!”
总镖头铿锵有力的声音,有条不紊的指挥,让众人慌乱的情绪稍稍平复。大家开始听从指挥,迅速改变队形。家仆们率先朝外散去,货物和弱势人群往中间靠拢。
只是,因队形太过冗长,大部分人被缺水折磨着,吃不饱睡不好,精神本来就极度疲惫,又在这等突发情况下,动作就利索不起来。
不等商队调整完毕,难民已经冲到了眼前。难民的人数太多,镖师们一人得对付十来个,就算他们双拳能敌数手,但是难民压根不跟镖师们死磕,纷纷绕开他们朝后面的货物区冲去。
镖师们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听见后头的惊呼声越来越多,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杀!”这时,总镖头的大喝声如雷贯顶,把浑浑噩噩的镖师们惊醒了。
“杀!”数百镖师吼声震天,一股无形的杀气自他们身上散了出来。镖师们扬起手中的刀剑长枪,刺向手持木棍、板砖或者两手空空的难民。
惨叫声此起彼伏,战场变成了屠宰场,惨烈如地狱。
然而,难民实在太多了太多了!尤其是这些已经饥渴到了极限的难民,根本悍不畏死!镖师们杀到手软,还是有不少难民避开他们的刀枪朝后头奔去了。
容淑蓝甚至看见有胆小懦弱的商人,看着十米外满身污垢眼神阴森的难民,吓得都尿裤子了。
家仆们毕竟不像训练有素的镖师那般镇定,两个家仆甚至还不敌一个年轻的难民。随着往后冲的难民越来越多,开始有人员伤亡的情况出现,且不少货物被抢夺走。
商队的大领队被层层家仆们簇拥着,站到一匹高头大马的马背上,看见不少家仆甚至同伴被难民砸伤,一袋袋的货物被拖出去,一些上等丝绸甚至掉出来,滚落在地上,立刻被地上的鲜血染红了。
大领队姓王,来自湖州一户商贾巨富之家,不过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扯着嗓子嘶吼道:“我们商队里没有水没有粮食,只有茶叶和丝绸!这些都不能吃,都不能吃!你们不要白费功夫!!”
局势很紧张,厮杀声和惨叫声一波波传来,王大领队的声音刚出口,就被淹没了。且,已经被饥渴折磨得疯魔了的难民,即便听见了,哪里能听得进去?
越来越多的难民绕过镖师的防线,加入抢夺货物的行列。
为了保住自己的货物,商队开始各自为战,分散成小股队伍,将自家的货物团团围住。
“大容、小容兄弟,你们跟紧点,我们冲出去!”陈易在一旁朝容淑蓝两人大声吼道。
他们货物不算多,带的人手却不少,连主带仆有二十六七人,目标不大,很有突围的希望。
容淑蓝单手拉紧缰绳,朝身侧的苏卿伸出另一只手:“苏卿,快到我的马背上来!”
苏卿抓住她的手,却没有顺着她的力道跃带她的马背上,只是靠过去,紧紧贴着她,沉声道:“师傅,我们得快点冲出去!天色慢慢亮了,难民很快就发现这些货物都是不能吃的,我担心他们会打牲口的主意!”
苏卿的话音刚落,距离他们不远处,就传来骡马撕裂的惨叫声,一群难民桀桀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扯着嗓音大声道:“他娘的!马车上都是树叶和破布!弟兄们,把这些牲口杀了,先喝光血,再割了肉煮来吃!”
这下完了!像捅了马蜂窝,抢夺货物的难民纷纷转头朝拉车的牲口奔去。
有心急的难民,逮到牲口立即就捅出几个大窟窿,几个人一起扑上去,大口大口地喝着牲口身上流出来的热血。
看着不少商人两股战战,忍不住的发抖。
容淑蓝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眼睛,转头对身后陈、许两家人沉声道:“两位大哥说得对,我们得冲出去!大家跟紧我,先突围再说!”
说完,容淑蓝弯腰捡起地上一根长木棍,握在手里,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