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将一台脑电波仪接到九姑娘身上,那信号一定是一条笔直笔直的线。
如果脑电波仪会像□□一样发出系统消息,那消息一定是“您的好友‘理智’已下线”。
理智一旦下线,本人下不下线也没什么两样了,因为说什么都是白说,已经呈放空状态了。
于是涂小涂十分从容地揽过大权。
“策划一边去,醒醒脑子再回来。在此之前我来说话——”
“凸、凸凸姐……”
“凸、凸凸姐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
余下两位staff都知道“快马轻裘”这个id,当然也知道这个id在网配的地位。虽然短路程度没有九姑娘那么严重,但其实也差不多要跪在电脑前了,说话都战战兢兢,自然对一直镇定如初的涂小涂表示无比膜拜。
齐誩在一旁乐得哈哈大笑。这种别人在局中,自己在局外,抖包袱抖得大家一愣一愣的感觉真爽。
不过涂小涂作为老牌staff,在主持大局方面有一手不是假的:“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即使是大轻裘,即使是归期介绍过来的,剧组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把角色拱手送出,审核通过了才算数。对吧,导演?”
“咦?我、我、我来审核?”四方插刀直至刚刚那一刻为止内心都处于狼嚎状态,现在猛地听见涂小涂的话,意识到自己要去审核一个大神级别的cv,简直要像电视剧里面的小太监一样扑到地上瑟瑟发抖地求放过。
可耳机里面却传来那位大神的轻轻一声笑,似乎并不排斥这样的安排。
“我明白了,要试音对吧?”
“就是这样。”
涂小涂回以一个非常官方的笑容。
四方插刀闻言抖了抖,压力值刷新了历史纪录。面前这个男人如果放到别的剧组里,别说试音,策划们估计见到他id的时候直接就给过了,根本不会管他贴不贴角色,以前有没有人审过他,或者敢不敢审他还是一个谜……
四方插刀再抖一抖,暗暗摸一把心肝转念想。
唔,莫慌,莫慌,快马轻裘巨巨可是大神呢,大神怎么可能会有“配不好”这种事情——
四方插刀五分钟前想法如上。
四方插刀五分钟后默默地把自己这个想法揉成一团,丢进了废纸篓,随后缓缓扶额。
“……重来……”
“咳,不好意思,我退圈后有一段很长很长的配音空白期,所以进入状态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当然当然,轻裘巨巨您请自由地……”老实说,能一遍遍听这样的声音也是耳朵的享受。四方插刀于公于私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九姑娘一直在背景音里痴痴笑,巴不得本命多开口。
这时,傀儡戏忽然匆匆打断试音:“先等等,有人进来了——”
只见列表微微一晃,果真多出一个蓝色马甲,是这个yy频道的会员。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冷不丁冒出来,连正式的id都没有,就挂着一个简单的句号“。”。
四方插刀一时间一声不吭,生怕把剧组找快马轻裘试音的事情曝光出去,招来黑黑们的仇视。
涂小涂也警戒道:“是谁?是误入的人吗?对不起,我们这个房间不是用来挂尸的呢,如果是误入还请马上……”
“啊,是我认识的人,不必赶走。”快马轻裘的话让所有人都怔了怔,“因为听说我正在试音,所以说要过来听听。放心,人很可靠,旁听完全没有问题。”
快马轻裘这个人不正经归不正经,但是分寸不会丢,在这种时候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保障的。
涂小涂松一口气:“既然是大轻裘拉过来的人,ok。”
两位姑娘连忙附和。
“凸凸姐都这么说了的话,我们也ok啦~”
“对的对的~”
只有齐誩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说,职业的求知本能让他好奇地盯着那个“。”默默思索了一会儿,心中逐渐浮现出一个猜测,并且是一个他几乎有九成九把握的猜测,只管托腮微微笑。
于是第二遍试音开始。
“……停,轻裘巨巨你的语调再稍稍自然一点行吗?目前你朗诵腔太明显,声音再放松一点比较好。重来。”
“好。”
于是第三遍试音开始。
“……停,巨巨,你的情绪没有完全上来,太平了……重来。”
“好。”
于是第四遍,第五遍,第六遍……
当第七遍结束时,房间内一片死寂,全体指示灯都灰沉沉的。
最后导演一声惨叫打破了局面:“啊啊啊啊,声线无可挑剔,无可挑剔啊!连情绪表达方面也一遍遍进步了,可我总觉得少了什么,偏偏又说不出到底缺什么……我这个导演失职啊啊啊啊!”
“插、插刀你冷静点……”傀儡戏结巴道。
pia的人在嗷嗷大哭,而被pia的人则完全没声音了。
“轻、轻裘大人你是不是……生、生气了?”傀儡戏更加结巴。被pia成这样,别说他这个赫赫有名的前大神,一般cv都未必受得了。
对方的指示灯仍旧不亮,而公屏上却陡然出现了一行血淋淋的巨大号红色字体。
★老五★:〒▽〒〒▽〒〒▽〒←(无声的哭泣)
“噗!”四方插刀一个没忍住破功了。
“噗!”傀儡戏乐得一下子忘了自己对大神的敬畏心,笑得一颤一颤的,“轻裘大人居然卖萌!居然卖萌!”
“嘻嘻嘻嘻……本命真萌真萌,萌死了嘻嘻嘻嘻……”九姑娘已经病入膏肓。
★老五★:〒▽〒嘤嘤嘤嘤我对不起各位,我,我被打击得不敢说话了……(配音废柴趴)
四方插刀听他这么说,惊慌道:“轻裘大人不要这么想!你已经比许多人好了,只是我比较吹毛求疵而已啊啊啊!”
傀儡戏也急急忙忙道:“没事!没事!其实听众们一听到你的声音基本上就阵亡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思考能力去关注你的演技……”
此话一出,对方的宽面条泪反而越流越凶了。
“傀儡你……”别真相帝啊。
“咦?难道我刚刚无意中补刀了吗,咦?”
“咳,如果有人一起对戏的话,应该会好一点吧。”涂小涂清清嗓子,尽可能不让别人听出她前一分钟还在捂肚子憋笑,故作正经状,“我记得大轻裘以前在访谈里面说过——自己在对戏时的发挥比一个人回去录的发挥好,是这样吧?”
裘天扬低低“嗯”了一声,估计目前他因为配不好而开始有些焦虑了。
贴出来的剧本片段保留了对话形式——齐誩经他们这么一提,便匆匆扫了一眼对手戏角色的台词,正准备毛遂自荐上去当裘天扬的对戏对象,一直挂在列表上不作声的那个蓝色马甲突然间开口了。
“不是我。”
声音干净,温润,可由于否定句中特有的那种强劲,使得声音微微打着颤。
之后,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第一句否定的底气还不足,所以第二句下的力道更大,却又必须同时作出镇定的样子,声音内的情绪绷得紧紧的:“……那个人不是我——”
齐誩正要放在“f2”上面的手指生生一顿,下意识收回手,屏息聆听。
导演愣住。
编剧愣住。
策划愣住。
向来波澜不惊的涂小涂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台词惊了一下。
——这是剧本里面和主角哥哥对话的那个卧底警察的台词。卧底作为线人被安插在作为黑道干部比弟弟阶级更高的哥哥身边,一边暗暗搜集情报一边协助自己人逮捕罪犯。很不幸,因为一次危险行动身份差一点被揭穿。
现在这段话就是双方的对峙场面。
正如原作里面所描写的,卧底的声音特别具有欺骗性,听起来文文弱弱,完全没有威胁性似的,清澈得仿佛一杯不存在杂质的水。
裘天扬的气息消失了片刻,指示灯一直是灰色,半晌忽然听到他沉沉笑起来:“呵,是吗?那好,过来——看着我的眼睛把这句话再说一遍。”
居高临下,却没有咄咄逼人地失态,仍可以在一触即发的时刻表现出对对手的青睐。
这些感觉,在他磁性低音的作用下完全是会心一击。
“啊!”四方插刀按捺不住尖叫出口,“就是这种感觉!啊,啊,啊!轻裘大人的声音和情绪一起上来的时候简直——”
“心怦怦乱跳!”傀儡戏激动得声音直哆嗦。
“嘻嘻嘻嘻~本命好棒~嘻嘻嘻嘻~”九姑娘持续病入膏肓中。
“哎?这一次配得很带感嘛……”连涂小涂都不得不给予好评,只不过她把重点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刚刚开口的那位同学究竟是谁?不错,不错,配得不错,能把大轻裘的情绪带动起来也是本事,声线也挺适合角色的。”
导演和编剧纷纷表示赞同。
齐誩听到这里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揭开谜底:“是米线吧?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来参加试音?”
【新年倒计时8小时】
“过……过关。”
一个多小时后,四方插刀默默捂心口加入了九姑娘的“病入膏肓团”。
本来试音并不需要那么长时间的,可是出于私心,大家一边内心嗷嗷直叫一边花痴状让他们把角色大部分的台词都过了一遍,而齐誩也自然而然参与到有弟弟“林取”出现的场景中,全程听下来耳朵简直要化。
“我死了。”九姑娘的总结语简洁明了。
“死了的话就没办法听到成品了唷,你好好想清楚。”涂小涂不慌不忙。
“那我不死了!”九姑娘一秒复活,“两位!两位!你们都过关了,请务必加入我们剧组啊啊啊啊!”
“谢谢九姑娘。”裘天扬在对戏状态下终于抓住了角色的要领,这会儿策划宣布他正式通过,不免缓缓长出一口气,用一种九姑娘她们已经习惯并且还默默萌上的可爱语气抱怨,“好累啊~好累啊~这两年配过的台词加起来都没有今天配的多,有种元气大伤的感觉……”
“才一个多小时,你能不能行了?”谈子贤完全不买他的账。
“哈哈,一个多小时也很辛苦了,谢谢两位过来试音,合作愉快。”涂小涂在九姑娘理智离家出走期间一直代理策划一职,现在试音圆满结束,她就作为后期再补充两句。
傀儡戏在这时候终于把刚刚没敢说的说出来了:“没想到米线大人会过来帮忙……”
谈子贤淡淡道:“我本来只是过来看看情况,阴差阳错就一起对戏了。也挺好,归期在微博上问授权的时候,我就已经打算如果有合适的角色需要我,我一定会过来帮忙的。”
齐誩闻言一笑:“谢谢。”
谈子贤也笑了笑:“这回算是和你正式合作了——虽然不是cp。”
傀儡戏忍不住打了鸡血:“咳咳咳……所以说‘期限’果然才是真相吗?以前听人提起米线大人,都会说‘铜雀台家的受受’什么的,而现在却……居然有点、有点同情铜雀台怎么办?”
谈子贤听到这里,语气忽然有意无意多了一分暧昧:“哼……没办法,谁叫我喜欢归期。”
“哦哦哦!表白啦表白啦!”
“虽然在微博和比赛录音里面也见识过,但是现场听本人这么说,果然兴奋度不同啊!”
一句话令房间内顿时炸开无数个粉红泡泡。
齐誩边笑边瞥一眼裘天扬灰溜溜的指示灯,心道:快马轻裘估计比铜雀台更值得同情呢——
把两个重要协役的人选定下来后,九姑娘这个时差党那边已经半夜了,被涂小涂一直催去睡觉,却哭着喊着不愿意下去。
不愿意下去的根本原因——快马轻裘,只用一句话便解决了问题。
“同在一个剧组里,以后还有机会见到的,阿九。”
“九姑娘”换成昵称“阿九”,杀伤力突破天际。
“嘻嘻嘻嘻既然本命这么说了……”果然,刚刚还在各种打滚耍赖的九姑娘一下子温顺得不得了。涂小涂默默地在公屏上发了一个“¬_¬”表示对她的强烈鄙视。
这时,裘天扬忽然补上一句:“不过在阿九走之前,我有个想法,希望作为策划的你能听听。”
九姑娘哪里会说“不”字:“本命请讲请讲!”
裘天扬的语调一改之前的风格,严肃了起来:“归期让我试试这个剧的角色的时候,我就产生了这个想法。不过,如果连我自己没有通过审核的话我也只好放弃……幸亏过了,那么我想问问策划,你介意我也拉几个老朋友过来试试音吗?”
“老朋友?”九姑娘忙问,“也是网配的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因为他们配音是配音,却从来不混圈,所以用所谓的‘名气’来衡量没有几个人会认识。”裘天扬放低声音缓缓道,“我知道,这样的阵容对比铜雀台华丽丽的明星团队也许太透明,也不知道阿九你是不是想找更出名的cv,但是,我还是想求你考虑考虑,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没有合适的,哪怕只是在当背景音跑跑龙套也行。”
“老五,”齐誩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眸都为之一亮,“你该不会……”
“嗯,”裘天扬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我想把老二他们都叫上,我想让我们几个能在同一个剧里面再度合作。”
“等等,‘老二’这个昵称……”听过比赛录音的傀儡戏震惊了,“莫非是冠军之一的那个‘老二’?”
“是的。”齐誩微微一笑。
“咦?”
“大轻裘的昵称‘老五’的来由就是这个,他们可是老相识了。”
“咦?”
“还有‘老六’你应该也知道。”
“咦?”傀儡戏有种心脏病发作的晕眩感,“居然……雁叔在比赛期间的确说过自己是‘老六’什么的,啊啊啊啊!原来是同一个系列的么!”
“啊,对了,我最近刚刚成为了‘老七’。”齐誩狡黠地轻轻补上一句,她的心脏就彻底不能好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我们这些老干部重聚,他们老朋友也重聚,”涂小涂笑得爽朗,“对吧,阿九?”
“嘿嘿,正好我们这边愁着重新找cv,协役也好,龙套也好,即使打杂也好,本命不要大意地拉过来吧!”九姑娘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导演和编剧也连连应和。有了staff们的支持,裘天扬终于可以放心。
“好,我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虽然比预想中的提前了一点点,不过也好,三次元还没办法见面就在二次元先碰头吧。”裘天扬顿了顿,转向齐誩道,“归期,这个剧算是你加入我们之后的第一个主役,而且也是老六的第一个主役,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时机和机会了。”
“也是大轻裘正式回归的第一个剧,”齐誩笑问,“我们这边玩那么大,铜雀台那边可怎么办呢?”
“铜雀台这个人……要么不陪他玩,要玩的话就玩大的,”昔日的大神轻轻一笑,气势不逊于当年半分,“不是吗?”
【新年倒计时6小时】
“啊——”
摩托车上的人一声惨叫,连人带车一同摔出去,跌到地上痛得哇哇直吼。正拼命从雪地中挣扎起来,却猛地被一只手狠狠一下扣住脑门按回去,硬生生地啃了一口雪渣,牙齿登时跟他的小心肝一样拔凉拔凉的。
街上的路人一片喧哗,纷纷闻风而至围成一圈。
这时候后面匆匆赶过来一个拎着包的中年妇女,神色惊慌地看着地上的人像放到砧板上的鱼一样不停扭来扭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是,年底抢包抢钱的事儿怎么那么多?”出门吃个晚饭都能撞见一个,还是飞车党呢。
把他双手折到后面牢牢扼住的男人嗤笑一声,手上的劲儿没松,只抬起头朝周围的人说:“不好意思,我没多余的手掏手机打电话,你们谁帮帮忙报下警。”
“我来,我来!”那位差点被抢了包的妇女赶紧上前,一脸感激地看着他,“这位小伙子,真谢谢你啦!”
“不客气,以后在路边走的时候小心点。”男人轻描淡写地说,完全不把这些当一回事。
——就是动作有点儿大,把手臂上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撕开了一点点,时不时钻进来一丝锐痛。对此,他也就皱皱眉头,自己拿手揉一会儿罢了。不过如果这些被那个天天打电话过来关心伤势的小结巴知道了,估计会哭吧。
想到这里,他忽然不自觉笑了笑。
很巧的是,正在这时候手机响了。
可惜他为了制住地上那个飞车党,没办法抽出手,电话连续响了好几次都无暇顾及,直到警察急急忙忙赶过来之后才终于有机会接了。
“喂?”莫非真的是那个一着急说话就结结巴巴的丫头?
而当他听到电话里面的声音,并听到对方的第一句话时,居然当即愣了一愣,甚至下意识轻轻“咦”了一下。
片刻后,他把眼睛微微一眨,里面便仿佛浮起了一丝亮光。
【新年倒计时4小时】
“年底大甩卖!年底大甩卖!今年结束前的最后一次跳楼大减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
商场的宣传广播还在一遍遍地招揽顾客,楼上楼下人头攒动,场面壮观。
女人左右两边胳膊上挂满了大袋小袋的战利品,从可怕的抢购队伍中匆匆闪了出来,正想搭电梯下楼,眼角余光一斜,瞧见一个正在选购的大婶一甩手把自己决定不要的衣服丢到了货台上,因为力道过大,上面补货员辛辛苦苦叠好的羊毛衫一下子全塌了,顿时一片狼藉。
“哎呀呀……”现在的顾客真是。
她想了想,又从电梯口退了回来,踩着一对红色高跟鞋哒哒哒几下走到货台边,把大包小包都先放下,非常麻利地三两下把塌掉的衣服叠叠整齐,垒了回去。
摆好之后,她还绕了一圈看看摆放效果,这才满意地准备走人。
目睹一切的补货员这时候匆匆赶到,满是感激道:“这位小姐真是太谢谢你了~不但帮忙叠衣服,还叠得那么专业——”
她冲那位小姑娘明媚一笑:“顺手做做好事而已。我以前曾经在商场里面当过一阵子的服装部经理,知道你们辛苦,所以见到了就忍不住手痒痒想帮忙。我要回去陪老公了,拜拜啦~”
接着,在补货员深深景仰的目光中捞起战利品,大步走向电梯。
正在去停车场的路上,手机响了。
她加快脚步,风风火火走到车边,利落地把战利品统统丢进车厢放好,这才从包里掏出手机,不过来电显示却让她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个号码自一个小时前就一直打,满满一页的未接来电。
估计那会儿忙着抢购,而且商场内吵吵嚷嚷的听不见手机铃声。于是她笑吟吟地拨回去,笑道:“哟,大帅哥,什么事——”
可是她突然顿住了,愣愣地听着电话里面的人说了一段话,双眼不由自主越睁越大,放下电话后半晌才彻底回过神,当即跳上驾驶座,发动车辆,倒车出来后高跟鞋匆匆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一路飞车赶至骨科医院门口。
她已经不在意自己穿着高跟鞋了,直接用跑的哒哒哒直奔门诊部大门,不料门口正好有一个男人迎面走出,令她一下子绽开笑容。
“老公!老公!”
“哎?”
男人闻声抬头,刚刚下班身体正处于疲倦状态,没想到女人不偏不倚正扑到他怀里,“嘭”地一下把他撞得一个趔趄,险些两个人一起跌倒。幸好他反应快,及时一把把人扶住,总算站稳了。
男人简直哭笑不得:“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去逛街购物了吗?”
还来不及问清楚原因,面颊上先挨了一大口,脸登时微微涨红了。周围同事们见状一阵窃笑,他不由得顶着一张大红脸讪讪咳嗽一声,却没有动手去擦上面留下的淡淡口红印,只是一边笑一边无奈地问:“干什么呢,臊不臊?”
“快回家,快回家!我车都开过来了!”女人一点都不臊,笑盈盈地挽住他的胳膊,说完便往车那边拽。
“回家?回家需要那么急吗,到底……”
“别问,回去就知道了,回家回家~”
【新年倒计时2小时】
【你们两个上sk吧。】
“老五”发来的短信如是说。
齐誩把自己的本子放到沈雁的台式机旁,与他肩并肩坐在一起,连开机的那短短一分钟时间都要偷空把头靠过去,蹭一蹭。
沈雁只是笑,甚至把肩膀往他的方向斜了斜,让他可以靠得更舒服。
“啊,skype,真怀念……”齐誩看着屏幕上的蓝色图标喃喃自语。本子里安装过这个软件的,不过已经闲置很长时间了。其主要原因是网配圈内用sk的人越来越少,“我刚刚进圈的时候也曾经和一些剧组拉过桌呢。那时候yy还不怎么流行,现在反倒是sk慢慢消失了,也许是因为sk没有内置的录音功能吧。”
“嗯,有录音功能挺好的。”沈雁此时忽然低低一笑,抬起一边手揽住他的后颈,轻轻揉弄那里的发丝。
齐誩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话中话,微微笑不作声,继续慵懒地享受“福利”。
登录到新申请的一个账号上,齐誩按照沈雁提供的账号一个个加人,然后由“老五”来拉桌进行多人语音。
为了表明身份,齐誩还特地把id改成“7”,对应在场的其他人。
“老五”不愧是“老五”,最擅长交际的是他,最适合去找人的自然也是他。由他出面,现在窗口中的“2”,“3”,“4”,“5”,“6”以及自己这个“7”的账号都亮起来了。
“2”-【给我好好配音啊混蛋】
“3”-【白瓷碗】
“4”-【碧螺春】
“5”-【快马轻裘】
“6”-【雁北向】
“7”-【不问归期】
惟有排在最前面的那个“1”仍旧不知所踪——
“老大呢?老大不在?”“老二”声音一沉,明显有些不高兴,“不是说要七个人一起跨年吗,老大不在怎么行?”
“老五”嘀嘀咕咕道:“我知道啦,知道啦!我怎么打他电话他都不接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试试了。”
“老四”一边嗑瓜子一边笑着看对方团团转:“你加油,离新年还有不到两小时啰——”
“老五”默默望天,只好先把齐誩推出去当挡箭牌:“你们先和新加入的老七聊聊,我再去打电话,暂离。”
【新年倒计时1小时】
“找……不……到……啊……”“老五”有气无力的声音幽幽地飘出,欲哭无泪。
“我这边已经把能聊的都聊完了,节哀。”齐誩表示爱莫能助。
在他出去找人期间,齐誩跟“老四”聊据说很有可能是那位“围观狗男男”小号背后大号的玉蝴蝶姑娘以及她的神逻辑,跟“老三”聊自己当初骨折后闹出的种种笑话顺便感谢他给的复健建议,最后甚至跟“老二”一起拿的剧本开始即兴对戏。
幸亏齐誩本人很能侃,一个小时下来也不觉得无聊。
不过,光是聊啊聊也不是办法。
“还是找不到老大啊?”“老三”有些担心。
“老五你倒是给点力啊?”“老四”有些急。
“咔嚓咔嚓咔嚓……”至于“老二”那边只听到他默默嚼薯片的声响,估计已经懒得吐槽了。
沈雁也没说话,静静等候着。而齐誩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心了。
“老大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为什么那么难找?”
“老大啊……他是高官们背后的男人。”“老五”听他这么问,忽然笑了笑,还特别把重音放在那个“们”字上。
——高官们背后的男人。
——不仅是“高官”而且后面还有一个“们”?
此话一出,齐誩面前仿佛龙卷风般汹汹卷过数个醒目的新闻标题,例如,又例如,又例如等等等等……
他被自己脑中开启的新世界大门吓到,重重打了一记寒颤。
“老五”见他一时间哑口无言,自己也绷不住了,大笑道:“哈哈哈,你刚刚一定脑补老大是一个被官员包养的男小三什么的吧?”
齐誩默默扭过头去。
职业诟病,职业诟病啊……
“啊,老大是口译官啦,口译官——”这时,总算把一包薯片吃完的“老二”说出了真相。
齐誩恍然大悟。
难怪说是高官们背后的男人……的确如此。在新闻发布会现场他常常遇到这样的人,作为官员的另一个“声音”而存在,同声传译很多时候不在公开场合出现,以待在后台的居多。
一聊起“老大”,几个人又来劲了。
“老七听我说!听我说!老大是一个自带译制腔的男人哦~”
“嗯,他配译制剧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老外……”
“相对的,古风完全无能……好比这种,他要是去参加比赛,绝对会配出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
“话说……”“老五”在他们的七嘴八舌间弱弱地找存在感,“重点应该是——找不到人吧?”
齐誩闻言想了想,根据自己在电视台工作的经验提出了一点:“今天是新年前前一天,一般官方的年度总结、新年展望什么的都是在今天晚上发布的。如果老大的职业是这个……我想他可能正在工作中,而且那么正式的场合里面肯定关机了。”
他的发言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老五”一声悲鸣:“完了,完了,我觉得老七说对了——大家一起跨年的计划泡汤了啊啊啊!”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沈雁忽然在这一刻轻轻道:“会来的,再等等吧。”
【新年倒计时10分钟】
“11点50分了。”
齐誩闻声稍稍睁开了眼,确认那个“1”还是没出现后又闭了回去,懒洋洋地在沈雁肩膀上继续蹭体温。
“老四”在那边也打了一个呵欠,“老三”苦笑着轻轻拍。
“老二”的薯片大约没存货了,一向嚷嚷声最大的他到了此时此刻也没力气再督促下去,于是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沈雁聊。
“算了,能凑到六个人跨年也不错。”
“老五”长长吁一口气,正准备放弃寻找,忽然他的手机铃声大作,通过sk传到所有人耳中,瞌睡虫一下子没了,全都匆匆竖起耳朵听。
因为是电话,所以他们听不到电话里面的内容,只听到接电话的“老五”在说。
内容还特别揪心——
“老大!啊啊啊啊,你终于……”
……
“对啊,你终于听到留言了?嗯,嗯,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都在,就差你一个了。”
……
“什么!你说你现在身边没有电脑?居然没有电脑?”
……
“手机?手机应该可以安装手机版的skype……”
……
“你没用过?没用过也没办法,赶紧试一试,距离新年只有七分钟而已了!”
……
……
大伙儿大气都不敢喘一喘。
片刻后“老五”挂电话告之“老大”现在下载安装手机app去了,目前只能等待。那口气依旧不上不下的吊着,随着一分一秒越吊越高。
【新年倒计时5分钟】
世界上比忘记密码更惨烈的事情,就是忘记账号。
密码往往用来用去就那几个,但是账号却不一定,更何况是半年以上没有用过的账号。
“老大”目前正在经历如此惨况——
“我……服了他了。”“老五”这句话完全可以体现“眼神死”这种表情需要对应什么样的口气。
“叫他申请一个新账号啊!”
“就是啊!”
“我说了,结果他说不要。”“老五”的眼神死状态持续升级中,“他说什么会老朋友就应该用老账号……”
“老二”微微抽搐一下,说出了大家此时的共同想法:“请问可以打他吗?”
【新年倒计时30秒】
“……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大家在今年最后的三十秒内想先听哪个?”
“老五”到了最后关头居然还来这么一句。
“老二”直接炸了。
“都、给、老、子、说、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二”炸的语气特别悲愤,反而一不小心戳到了另外几个人的笑点,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连“老五”也笑了。
第一句是干巴巴的笑:“坏消息是,老大他……到最后都没想起他的账号。”
第二句才是灿烂的笑:“好消息是,我替他想起来了。”
这时,语音窗口里面赫然多出一个人,下面跟着一个“1”的标记。
“你们果然都在呢。”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不徐不疾地响起,连说话的方式也像译制片里复古绅士的背头发型那样一绺绺梳得工整,“晚上好——”
而“老二”的回复方式,就仿佛一手抓下去把那些整整齐齐的头发顷刻间弄乱一般。
“再过十秒就不是晚上了!还不过来,要倒计时了!”
耳机内一阵哈哈大笑,分不清谁是谁。
最后一个人的出现让所有人的情绪都空前高涨,欢乐不已,又笑又闹。
“快快快,大家一起数!”
“预备——”
“三!”
“二!”
“一!”
【新年,零点】
“新、年、快、乐!”
六个人异口同声地呼喊而出,却独独被“老大”慢半拍的一句“year”给硬生生岔开了,差点一口气噎住。
“老大!你……”
“老大!你好好的拽什么英文啊!”
“抱歉、抱歉,刚刚从工作的地方出来,结果条件反射就现场口译了……”“老大”老老实实地开始自我检讨。职业病发作不可挡。
齐誩在sk上闹哄哄的时候一边笑,一边冷不丁转过头,在手掌把麦克风轻轻捏住的同时,也把一丝笑容从自己唇边送到了那个人的唇边。
“今年第一个‘啾’。”他说。
文章里总用“甜”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人的笑容。原来,这种说法是有根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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