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花珍珠,不再是那个贾宝玉屋里第一“贤惠人”的袭人了。
或许会有人觉得花珍珠,花袭人都是一个人,有必要分的这么开吗?
有的!花珍珠是父亲捧在手心里的珍宝,而花袭人只是“花气袭人知昼暖”的丫鬟。如果可以选,我只想做珍珠。
或许一个人死后回到她的曾经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但我还是要感谢上天让我回到了自己还是珍珠的年纪。我现在已经回来三天了,现在我六岁,父亲身体康健,并无生病的征兆,母亲还只是在平日里只忽视我一些,没想过把我卖了做丫鬟,这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候。
人常说:京城居,大不易。我父亲带着我们一家在这大不易的京城已经居住了有十年之久。我父亲原籍就在京城城郊,可能是这里的人见识更多一些,自从我父亲小时候被发现有读书的天赋,族中的族老们决定把我父亲并其他几个孩子倾全族之力供养读书,以期有朝一日能出一个大官,连带着全族都鸡犬升天。
这个做法不知是对是错。到如今,我父亲那一批中的人,最高的也就是考中了举人,可有了功名,名下的田地就能有一部分免税。就像我父亲虽只是秀才,可也能免二十亩的赋税。
但我家现住在京城里,虽说是外城,可物价也并不很低,每日里我父亲都要去书店领些书回来有空时抄写,领好了书,就在闹市支个摊,写信卖画为生。今日也是如此,到我父亲快要回来时,我母亲就会说:“珍珠,你爹爹要回来了,快出去迎迎他。”你听,她现在就在喊了。
因我正在出神,她喊第一遍时我还有些未反应过来,听我不应声,她有些着急的喊:“珍珠!珍珠?在做什么呢,娘叫你你也不应,快去看看你爹爹回来没!记得帮他拿着点东西。”
这回我反应过来,赶忙应了。
在家门口,一看到父亲的身影我就炮仗一样的奔到他怀里。他赶忙扔下手里的东西伸手一捞,把我捞进他的怀里才算放心,接到人,他也不关心东西碎没碎,只是先斥道:“这么大的女孩了,怎么就不能稳重一点,若是我接不到你,你摔倒了可怎么是好?我见你前几日还好,怎么今天又故复蒙态了?莫不是又被你娘亲责罚了?”
我说:“我这几日乖的很,就是一看不到爹爹就想的紧。我也就这几年能这样和爹爹撒娇了。况且从小到大这样这么多次,那次是爹爹没接住我的?若是我真摔倒了,自己爬起来便是。”
我在心里想,上辈子我摔倒过无数次,可当时父亲您早就不在了,母亲只顾着哥哥,又有谁来扶我一把呢?
但这到底只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我只想将上辈子的事当作噩梦一场。
爹爹有些无奈:”到底还是小孩子,女儿家要小心,身上留了疤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那里啊!有人心疼才是一辈子的事,可若是没人将你放在心上,又那里有人管你?我上辈子在贾府学规矩时,被老嬷嬷打,也曾留过疤,可不管是我先前跟着的贾宝玉,还是后来帮我赎身的琪官又有那个问过?
这回,我应该再没机会受那样的伤了吧?
我对着爹爹吐吐舌头,甜笑着将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等回了家,吃过饭,我们一家子都早早的安歇了。等到第二日父亲走后,哥哥也去了学堂,只剩我和母亲之时,母亲对我说:”昨日你对你父亲那样撒娇,可真没个女孩子样,若是被旁人看见怕是要说你没教养了,前些日子你做得还很好,十分给家里长脸面,这几日又是怎么了?“
上辈子,母亲一直教我要温柔恭顺,宽和待人,以夫为天。我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贾府都是一直这样做的。可她毫无顾忌的在父亲生病之时把我卖到贾府里做丫鬟,我听从了,因为我也不想父亲有事。后来父亲去世,她让我拿些月例奖赏回家,因为家里快要揭不开锅了,我也听了,再后来,她原是想赎我出府,可我已然*,告诉与她,她让我以夫为天我也听了。这些我都未曾怪她,如若换做了我,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这样做。可我纵然心里知道不能怪她,却又忍不住觉得自己一生的悲剧都是起源于被卖进了那荣国府。
嫁与一个可能和自己原先的主子”有旧“的戏子,被人欺辱指点,我不伤心难过吗?但这又难道是我的错?一直是您教我以夫为天,我照您说的做了,可为何却没个好下场?
现在,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我对母亲说:”女儿在外面一直是什么模样,娘您还不知道吗?昨日我早就四处看了,哪里有旁人。大不了我日后小心就是了。对了娘亲,我昨日看见爹爹和哥哥的衣服俱都有些磨损,可我又不会针线,娘亲您能补补吗?“
这是我娘亲,上辈子卖掉我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可有前世的心结在,我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她,现在先避开好了。在这家里,我母亲第一在乎我父亲,第二在乎我哥哥,第三是她自己,最后是我,用父亲和哥哥的事情来分她的心,总是没错的。
娘亲去补衣服,我趴在桌上用毛笔沾了水练字。上辈子母亲一直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就连父亲也是这样认为,我原先也曾这样想过,可年纪越大越后悔自己不曾多识几个字。这是我昨日磨着父亲教我的,我也不想学成一个才女,只盼着把字练好之后,能像父亲一样又清静又清贵的抄书挣钱。
这家里只剩我们母女二人,可两个人一天里除了几句必要的话竟再无交集。我不知道我身上这样的变化母亲能不能看得出来,可她不问,只是默默的看着我,我只能怀着失望、庆幸又羞愧的心情继续与她朝夕相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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