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我一时间也想不出对策来,就先放到一边,我记着这几日原是检抄大观园的日子,不知道这辈子是否还会再抄一遍,但到底我已经烧了那样害人的东西,能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现如今最紧要的就是我们姑娘的婚事。
上辈子到我死前只知道姑娘被大老爷许了人家,只知那户人家姓孙,因我未曾活到她出嫁,也不知她今后生活如何。但想必这辈子应该也是如此了,可怜我们小姐长到十六七,竟未曾又哪位太太操心过她的婚事,嫁衣、床帐、荷包均未有过准备。
我们这些当丫鬟的只能见她一日日的气苦,和她一样大的大家小姐,那个不是从一出生就开始攒嫁妆?到了十四五岁出嫁,等到我们姑娘这样的年纪,人家都有的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
偏这样的事,我们姑娘不能提,我们这些未成亲的丫鬟也不能说,我倒是找了几个婆子请他们在几位太太面前帮忙敲敲边鼓,可老太太连林姑娘都不管,大太太只一味的抓钱,二太太身边的薛姨妈身边还有一个宝姑娘也未出阁,几位老爷又不管内宅事,可怜我们姑娘蹉跎了年华。
大老爷的名声往日我也是知道的,但记得姑娘杏期将过的只有他一个,我是个丫鬟,做不了姑娘的主,只能乘着这时候为她多绣些东西,也好方便她日后打赏。
几日后,我正在绣着荷包,绣橘急匆匆的跑进来一脸喜色的说:“司棋姐姐,咱们姑娘终于许了人家了,是大老爷定下的,说是姓孙的一家,原是大同府人士,祖上多是军官,当初他家还是咱们府上的门人,定不能亏待了咱们姑娘,听说咱们这姑爷还是个当官的,咱们姑娘一嫁过去就是诰命夫人,这下姑娘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我也与她一起欢喜了一通,但到底还有些理智,说道:“既如此,咱们姑娘的嫁妆也该准备起来了,那些大件的咱们不管,只是叫了园子里针线好的丫头多做些荷包才好。”
绣橘道:“很是,还是姐姐更周全一些,我这就去领了针线绸缎回来,这回咱们姑娘要嫁个好人家了,我看看那些婆子们还敢不敢再来刁难!”
绣橘去领东西,我则去了姑娘那里,纵然是一直安静温柔的姑娘知道自己许了人家,也是羞怯不胜的,我到时,姑娘正红着脸绣嫁衣呢。
我问道:“姑娘可是问过了婚期定在何时?”
迎春姑娘答道:“未曾问过。”
我有些着急,说道:“太太们竟连这也未说?!我干脆去问问,若是能拿到姑爷家里人的尺寸就更好了,好歹能做上几件衣服,表表心意。”
迎春姑娘张张嘴,却未曾说话,我干脆行了礼就掀了帘子走了。
出了大观园,到了府里老太太住的院子,我行了礼道:“今日有妈妈来说大老爷为我们姑娘许了人家,奴婢想这不能是假,遂过来问问是个什么章程,可要我们姑娘和奴婢们做些什么?”
老太太道:“那里用她做些什么,只要让她绣好自己的嫁衣就好了,哦,对了,你们姑娘要出阁再住在大观园里就不方便了,干脆让她搬出来和我一起住吧。鸳鸯,你去跟着收拾几间屋子出来,好叫二丫头搬过来住。”
我有些不放心,继续问道:“那可要我们姑娘给夫家的人做些衣袜?”
老太太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了我一眼,慈爱的说道:“你倒是个忠心的丫头,连要做这些都打听到了,只是我们家的女孩子很不必做这些,叫针线上的人准备就是了,你只要多帮你家姑娘绣些荷包就尽够了。”
我知道老太太已有些不高兴,只能欢欢喜喜的道了谢退下了。
回了紫菱洲,我把要搬屋子的事情告诉了迎春姑娘和绣橘,绣橘喜道:“咱们姑娘这回可真是熬出头了,得了老太太的青眼,这两府谁不高看一眼。”转瞬她又愁道:“咱们若是搬了,怕是邢姑娘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我思及迎春姑娘与那邢岫烟的相似之处,又是觉得叹息,又恨她自己不争,半响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强说了一句:“邢姑娘自有大太太管着,再不济人家爹妈还在呢,那里会有许多艰难,你尽胡沁,赶紧去收拾。”
绣橘吐着舌头走了,迎春姑娘却是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怔怔的发起呆来,我怕她想到自身心里难过,忙将我从别处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她:“据说那孙家儿郎名唤孙绍祖,生的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弓马娴熟,应酬权变,又兼家资饶富,原袭了指挥之职,现今又在兵部候缺提升,有了咱们老爷帮忙使劲,想必前程可期,虽说年纪大一些,可园子里的媳妇都说年纪大了会疼人,想是老天可怜,我们姑娘这是要苦尽甘来了。”
迎春姑娘被我说得脸色通红,她虽没有十分的好颜色,但此时少女怀春的样子却是不胜娇怯,如我是男子,定是要十分怜爱的。
好处我都说给姑娘了,只盼着她能对将来稍有期待,也盼着那未来的姑爷见了姑娘这幅样子能多几分珍爱吧。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并没有绣橘想得那样美好,拿大的婆子还是拿大,要加点心汤水,还是要再给厨里加钱,我们主仆几人要没日的做针线。
谁都不曾想到姑娘的婚期定的这样紧,不翻年就要出嫁,只能多备人手一齐做活了。
这日,我正做针线,有一小丫头来告诉我说:“司棋姐姐,你表弟和你家提亲要娶你呢!还不赶紧回家看看!”
潘又安,他竟回来了?
不过也对,上辈子他也是这时候来我家提亲,我也因此一头碰死了才回来,想必这回也是一样吧!
心里有了谱我便更不着急,只是慢吞吞的请了假往家走,也不在乎会不会错过潘又安与我母亲之间的一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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