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时,椒房殿外忽传来一阵急呼声,盈袖从梦中惊醒,便有值夜的宫女跑到跟前来急道,“姐姐,承云殿的杜若姑娘来找!”
盈袖忙下了床,问,“怎么回事?”
那宫女便回道,“说是允珏小殿下夜里突然发了热,正找不着太医呐。”
盈袖边听边一路跟了出去,果然见杜若急得眼泪直掉,一见盈袖便扑倒在跟前,“姑娘!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盈袖便问,“太医院去了吗?可是着凉了?”
杜若忙道,“去了,值班的只有一个张太医,可张太医也诊不出病症来,耗了一个时辰了,半点热都没有退下去,说不是风寒,怕有别的不好。叫我来找娘娘!”
盈袖见事紧急,也不多说,只道,“等着!”转身便往皇后寝室奔去。
此时清华与重山正睡着,忽听盈袖来喊,接着听她道明原委,便都惊坐起来,忙也披了衣裳,几人一道冲出门来。
清华见杜若,开口便问,“你家夫人呢?”
杜若哭着摇头,几乎崩溃道,“奴婢,奴婢不知。”
这一听清华眉心紧蹙,不言语。
“难道她不在承云殿么?”重山便问。
杜若仍摇头。
清华便叹一声,便与重山道,“先去看允珏吧,容夫人的事回头再说。”
接着清华便与身边一小宫女道,“快去太子医署,请云太医速来承云殿一趟。”小宫女领命即去。言罢她又悄悄将盈袖拉到一旁,低声嘱咐道,“盈袖,你得去找一趟邓孝,叫他----”
盈袖点头谨记,“放心吧娘娘。”
吩咐完这两样,清华方才与杜若道,“快带路吧。”
于是,椒房殿上上下下跟了数十人,急匆匆地都往承云殿赶去,重山一路携着清华的手,两人的衣袍都要踏出风来了。
及至承云殿,清华先将允珏抱在了怀里,这孩子烧得满面通红,嘴里一会儿嘤嘤哭泣,一会儿又隐隐约约听他咕哝着喊母亲。
清华边哄着他边责问杜若,“怎么会烧成这样,白日里是怎么照顾的?”
重山倒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不断催人道,“快去看看云太医到哪儿了?”
清华捧着刚两岁的允珏,心里也开始渐渐感到焦灼起来,口中却仍不免柔声安慰,“好孩子,马上就不难受了,乖。”
允珏平日很听话,比城儿还要乖巧,小嘴很甜,喜欢让人抱,有时候也喜欢赖在清华怀里,每次便是两只小手连同小脑袋一同搭在清华的肩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如今病成这样,着实让人心疼。
清华望着一旁惊惶的张太医问道,“你说有别的不好,究竟是什么不好?”
张太医便回道,“小殿下脉象虚浮,有咳嗽,轻热,起初臣以为只是寻常的风寒,便配了祛寒又兼退热的方子,煎了药给小殿下服下了,可一个时辰过去了,小殿下非但没有退下热来,还更厉害了,臣细细查探之下才发现,不知何时小殿下的颈后已有了一个指甲大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蛰咬所致,臣才觉得不好,忙让杜若姑娘请了陛下,娘娘过来了。”
清华与重山便一同拨开允珏的衣领,果然发现有个小洞,已成黑色。
重山忧心道,“怕是什么毒虫吧。”
清华便转头问杜若道,“白日里带他去了何处?”
杜若便道,“回娘娘,也没有去别处,且都是抱在手上的。”
“今日奴婢只带小殿下在园中逛了一小会儿,因起了风,便也没有多久,马上就回来了,再也没有出去过。”
“只是回来后,便成这样了。”杜若垂泪自责道,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何处,心里只是感到愧疚。
杜若话音刚落,这边云殊就急赶了过来。
云殊的年纪和重山差不多,但以他的医学造诣,算是年轻的了,与他一贯沉闷古板的师傅相比,他的个性还是活泼多了,喜欢逗趣贫嘴,尤其是见着漂亮的小宫女们,总要上前搭讪一下子,油嘴滑舌一番,就连那性子极内敛害羞的小姑娘也不免因他几句话而抿嘴轻笑。虽说人人都说他不正经,却也着实讨人喜欢,都喜欢和他来往。
但云殊也碰过壁,比如在盈袖面前,就使出了浑身解数,盈袖也不理睬,满眼睛只有不耐烦。越是如此,云殊就越是盼着见到她。
清华是一直很信云殊的,因允城在他手上调养,一日比一日好。
云殊一到,快速请了安,便忙着先与张太医交接了病况,只见他一一点头过后,面上神色不改,屋子里也只他一个不甚担忧的样子。
他将孩子接了过来,查看了一下伤势便沉着道,“臣以为,小殿下是被沙蝎蛰了,才引起这场高热,幸而发现得早,问题倒还不大,臣立马开方帮殿下退烧清毒,陛下和娘娘还请放心。”
重山点头,长舒了一口气。
清华便问,“沙蝎是什么东西?”
云殊便道,“一种大漠来的虫子,个头极小,喜欢躲在草丛里,肉眼很难寻到,风一吹就跟着起来了,落到何处就是何处,被它蛰了之后,会发热咳嗽,伤口渐渐成黑紫色。小殿下就是这样的症状。”
“臣以前四处云游,所以认识它。”
“只是想不通,这大漠的虫子,怎么会跑到长安来了呢?”
重山眉间渐渐笼上一层阴影,问道,“这虫子可除么?总不能因园子里有这个东西,便就此都不去了吧。”
云殊便道,“臣有办法。”
“倒是不难,只需要将沉香配上商陆一齐碾成粉,放在香炉中点了,它们闻见这味就会赶过来,到时聚在一处,便可捉来一把火烧了。”
重山便道,“它专咬小孩么?”
云殊便道,“确因幼童肌肤细嫩,是沙蝎最为喜欢的。臣会继续查探宫中各处是否也有沙蝎,好提前做好防御。”
清华点头,“辛苦你了,云殊。”
云殊便恭恭敬敬回道,“应该的娘娘。”
再一会儿,云殊已安排人下去煎了药,后仔细给允珏服下了,允珏便也慢慢地好转些,不再胡嚷,渐渐安稳地睡下了。
好不容易得着空儿,见重山与云殊在商议什么,这边清华悄悄与盈袖道,“都这个时辰了,不知邓孝等到人了没有。”
盈袖回道,“我跟他说了,不论多晚,只要接到人便即刻带来椒房殿。回去后若是没见到人,娘娘只管先歇下,还有我守着呢。”
确认允珏已无大碍,清华才与重山一齐离开了承云殿。
临走前,云殊忍不住偷偷追上了盈袖,与她说话,“欸,我怎么没见着容夫人呢?她儿子生病了,都不来瞧一眼么?”
盈袖便瞪了他一眼,“你还敢打听夫人的行踪?简直不要命了。”说完便甩开他,追上了清华左右。
云殊只得抬手,幽怨道,“你才要我的命呢,哎。”
宫墙的另一头,褚阳门外,正经历一场追逐。
原是锦书夜深翻入宫墙,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在刚落地的瞬间,察觉到身后有双眼睛正锁住了她。
她抬脚就飞奔,身后那人也不甘落后,奋起直追。
锦书这两年在宫里住着,大多数时候只待在承云殿,没有心思去笼络皇帝,也没有心思疼爱允珏,只觉得日日都在油锅中煎熬,唯一能帮她排解一丝苦闷的只有她那一身从血脉中带来的武艺了,这也是她唯一所剩的印记,也是她最后的铠甲,她知道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的。
所以她每日习武,但也无人管她。
身后那人对她一路穷追,无奈之下,锦书只好与他动起手来,这才看清这人原来是邓孝。
她也来不及细想邓孝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只能尽力与之周旋,只是打斗的动静越来越大,便也惊动了其他守卫,纷纷过来帮忙,锦书敌不过,只得被擒。
一人上前,将锦书的面纱揭开,喝斥道,“什么人,竟私闯宫门?”
邓孝看清楚,便依礼上前一拜,“臣等见过容夫人。”
“放人。”他朝左右道。
这时锦书才起身,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惊慌的了,便淡淡地瞥了一眼邓孝道,“皇后叫你来的?”
邓孝默默点头,接着遣散了众多守卫,道,“是娘娘吩咐的,请夫人随臣去一趟椒房殿。”
锦书便道,“皇后她,知道我去哪里了?”
邓孝便摇头道,“这个,臣不清楚。”
锦书便一路无话,待到椒房殿时,此时清华他们还未回来,依照吩咐,宫人们什么也没说,只让锦书先等着。
锦书心中不免有些气恼,“用得着这样羞辱我么,要见便见,不见便罢,还打算让我站一夜不成?”
渐渐便有些不耐烦,便冲宫人道,“皇后若是睡了,我明儿再来吧。”
转身便想走,邓孝也不敢去拦,谁知一转身,便见重山与清华携着众人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只听清华冷冷一哼,“等什么明日,今日的事还没了结呢。”
清华走近她,冷眼一瞧,看着她一身夜行衣的打扮,果然与她猜想不差,又道,“我怎么敢睡?”
锦书愤愤不语。
重山欲要质问,便被清华轻轻拉住了袖袍,听她低声道,“交给我吧。”
重山听着有几分请求,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点头道,“好。”
重山独自回到殿中,此时只点了几盏灯,只留了一个宫人在剪烛花,他静静地站在一处阴影中,默默等着清华回来。
关于锦书,重山心中是有数的。
外头,清华已将锦书带到偏殿,又屏退了众人,只留她们两个。
清华又盯着锦书好一会儿,才颇痛心地指责道,“允珏寻了你一夜,你可倒好!”
锦书一听,心中开始微微刺痛,原来不屈不挠的模样换了,微微颤声道,“他怎么了?”
清华便道,“他今日夜里突发大热,人都烧得糊涂了,只满口喊着母亲,还是杜若急了来找我,我才知道,原来他的母亲,不在宫中。”
锦书眼眶不禁泛红,“允珏他,现在怎么样?”
清华回道,“现喝了药好了大半,已睡下去了,太医正轮流守着。”
锦书这才明白,原来清华是去承云殿看允珏了,不免有所歉疚,弱声道,“多谢。”
清华终于激动道,“你心里若还疼他,便就此打住吧,难道你想东窗事发,便叫他小小的年纪就没有了母亲么?”
“还是,你想他没有父亲?你把他带到这个世上,究竟为了什么,为了厌恶他,刻薄他?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悟,你已经成为了一个母亲呢?”
锦书此刻原已开始动摇,只是听到厌恶,刻薄这两个词,更觉一阵心痛难以自持,她明明是厌弃这个孩子的,可是,她也是第一次觉得这么心疼,她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允珏的遭遇,她的孩子,在别人眼里,竟是这般可怜。
她也没有想到,终有一日,她的心会为这个孩子而变得柔软起来。她很想能立马抱抱他,哄哄他。
锦书的气焰更低了,只能含泪道,“我知道了。”
清华亦感到有些难过,她沉吟了片刻,眼神亦闪过一丝冷峻,便开始直问道,“锦书,我也不同你拐弯抹角了,有件事你实话告诉我吧。”
“宣室殿的密室中丢了一样东西,是你拿的?”
锦书慌了一慌,旋即摇头,“什么东西,我不明白。”
清华皱着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这一眼似将她看穿,锦书便不自在地忙躲开了清华的目光。
清华的嗓音冰冷而沉静,她缓缓出声,“有人瞧见你去过,那时重山与我都不在,后来东西就不见了。”
“我每次问你时,你都说不明白。可你要知道,除非早有了证据,否则我不会找你。”
锦书沉默。
清华便道,“自我打算将你留下来,便从来不曾放心过,我知道你必定是不肯死心的。你暗中做的那些事情,也不是全然都逃过我的眼睛,只不过有些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算了,只要不伤到我身边的人,我也无心与你为难。”
“可但凡你错得离谱,你也清楚我的脾气,我没有什么下不去手的,你已经不是易家的人了,威胁不了任何人,除了嘴硬,你还剩什么呢?”
锦书恨恨地回道,“我永远记得是你,令我变成孤家寡人,我都记得。”
清华迎面冷淡便道,“记得就好,那你怎么沉不住气了,你闯进密室,想打探什么呢?被你拿走的东西,你知道是怎么来的么?你出宫又是为了见谁?
锦书心知瞒不住,便冲口而道,“我讨厌这个地方,我想出去透透气,不行么?”
清华冷冷打断道,“那又怨得了谁呢,哪一件不是你自己作的茧。”
锦书暗自气恼却无可反驳,便丢了一句,冷笑道,“对,我是作茧自缚。你呢,薄情寡义。”
锦书的眼神很冷漠,不屑,她继续道,“长秋待你不薄吧?你明知道是楚珩杀了他,为什么你不杀了楚珩替他报仇呢?”
清华静静地听着,只回道,“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也不需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说吧,你究竟去密室做什么?”
锦书冷哼回道,“我想知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讨伐楚珩,不过,好像并没有那么快,楚珩正招兵买马不假,可还没有实在的证据证明他要谋反。”
清华早就知道锦书怨恨楚珩,她的确有这么做的理由,而最近他们搜集到的邯郸的情报,都藏在了密室中。锦书主意多,要进密室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她为什么又要拿走那枚飞镖呢?
于是清华继续追问道,“那你拿走我的印章做什么?”
锦书一愣,脱口而出道,“什么印章,我只拿了—”
话到嘴边才发现收不回来了,她便懊恼地低下头来。
“拿了什么?”
锦书不答,清华灼灼地盯着她,“你拿了一枚飞镖。”
“所以是你,咸阳那批刺客是你派的。”清华猜到了真相,但是非常平静,心中也几乎没有起什么波澜,好像锦书承认这件事,也没有那么重要。
锦书却有些激动,眼圈儿都红了,“是我!我当时,恨不得杀了你们,这是你们亏欠他的,我只是替他来讨还而已!”
“他是谁,易琛,还是长秋?”清华追问道,因她发现锦书自始至终纠缠陷害的,一个楚珩,一个她。
幽兰殿的幻境里,她遇到的是长秋。是锦书让她遇到的。
锦书感到十分委屈,便忍不住哭了起来,也拒绝回答。
“是长秋。”清华默默道,她这才明白,锦书的初衷只为一人不公而已。
她为长秋,就像自己为伯辰,一样的痛心疾首,一样的义无反顾。她一直都懂锦书的困苦,却没想到,是这般深刻。
在锦书眼里,自己是不是就和邓高霍沂一样罪无可恕?
清华鼻酸道,“我但凡有法子,绝不会让他就这么走了。”
“可亡国之君,除了死,还有什么更体面的出路么?你不是不清楚长秋的为人,他,”清华哽咽难言,不由得别过头去,良久只听她幽幽道,“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你向我讨,我又向谁讨?”
殿中两人,皆静默无言。
锦书盯着清华的背影,心中感到无限荒凉,她只默默垂泪道,“长秋爱你,我只想送你去他身边,好让他不那么孤独。”
清华喃喃道,“长秋死时,你不在场,我也不在,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重山没有下死令,你也不该怪到他身上。”
锦书用手悄悄抹去眼角的泪痕,苦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资格去怪别人啊?或许是我错了,或许只因我无能罢。”
清华静静听着,良久才问,“秦朗一直跟着你,是么?”
“我先前想,这秦字或许不是东秦的秦,但是也没有想到是他。”
锦书便迫切辩白道,“害你的人是我,你要算账便只算我一个人头上吧,秦朗甚至还救过你不是吗?”
清华便道,“你在向我求饶么?”
“我怎么知道,我放过他们,他们就会放过我呢?”
“就像我一心想要放过你,可你只想要我的命不是吗?”
锦书心虚,微微道,“即便你今日不截住我,我也打算不再找他们。我可以向你发誓,你信我一次,好吗?”
清华心内有所触动,锦书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如今却这般低声下气,她是真的心疼那些人的性命吧。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打算?”清华冷静问道。
锦书再次抬起眸子,不禁牙关也开始打颤,犹豫再三终于道,“豫州有人去了邯郸,想必你也知道了。”
清华一听,眉心微蹙,“嗯。”
锦书便有些急,忙解释道,“这都是楚珩的诡计,我叔父,绝不会与他一气,叔父他最安分,你也看见了,这么多年他们都不曾生事!”
即便是深夜,清华依然很清醒,她继续问道,“这和你放弃报仇,有什么关系?”
锦书不得已,便合盘托出道,“楚珩知道我在调查他,便以豫州作要挟,逼我放手,我答应了。”
“现在的我,到处有把柄在别人手上,还能做什么,对你,对楚珩,我都输了。”
清华便道,“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倘若有一天你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再次伤害了我爱的人,我一定会让你付出比他们所承受的还要惨重百倍的代价。”
“在这个地方,由我作主。”
锦书放弃挣扎,只是默默点头,道,“那豫州呢,你会帮我吗?”
清华回道,“豫州有我妹妹,我自然会帮。”
“很晚了,你回去吧,去看看允珏,我叫盈袖送你。”
清华转身出去,交待了盈袖几句,看着她们踏出了椒房殿,一时间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她知道从此以后,锦书是不会再找她麻烦了,可以放心,但是回想起来锦书对自己,对重山造成的伤害,仍觉得难以抚平,在允珏这件事上,重山也算是受害者。看见允珏的每一天,她都会想起锦书是怎样设计重山的,她又是怎样被迫接受这个孩子的。她日防夜防,到今日锦书彻底缴械投降,她没有感到一丝高兴,只觉得,无比落寞。
更让她觉得愧疚的,是重山自始至终的维护。
难道,自己对锦书的防备,重山不知么?难道锦书的所作所为,重山当真一点都不知情么?他只是愿意配合着清华,去保住她想保住的人罢了。
清华轻轻叹气,抬头望了望那稀稀疏疏的几点星光,便提起步子往寝室走去,她知道,重山还在等她呢,她不来,他不会睡的。
清华换了衣裳,轻轻躺在重山身边,重山很自然地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清华便安心地抱住了重山的腰。
黑夜中,清华细声道,“你不问我,谈了什么?”
“她可有欺负你?”
“没有。”
“那就好。”
“重山,”
“嗯,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