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做了一个长久而混乱的梦,梦中,有人俯身凝视她的脸,暗分玉带,轻解罗裳,共赴巫山。
那感觉太过真实,让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
然则梦终究不过只是梦,无论美好还是痛苦,都终究还是要醒的。
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施静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肌肉骨骼也如同被卡车碾过一般地疼痛。
她能感觉到自己正躺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封闭空间之内,四周一片漆黑,不知道是因为此时是夜晚,还是她被关在了完全见不到光的暗处。
然后,还未完全清醒的她,很快地就发现了异常。
整个空间之中,竟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一直躺在她怀中熟睡的施小白,居然不见了。
她的冷汗立刻淌了下来,几乎在瞬间就完全恢复了清醒。
她还没有忘记不久之前,那些人是怎么趁着她熟睡的时候将施小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她身边抱走的。也是因为那一次,她便养成了不管何时何地,都抱着施小白不撒手的习惯。
故而,即便是此前无花骤然出手暗算于她,她不支倒地的时候,还是紧紧抱住小白没放的。
然而就算是这样,这一次,她却仍是失去了他,再一次地让人将他从自己身边夺走了。
手臂中似乎还残存着孩子小小身体的温暖,鼻端似乎还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奶香。
但是,他的的确确是已经不见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甚至让她克服了身体的种种不适,爆发出了远超平时的潜能。片刻之后,她居然已经能翻身坐起,挣扎着扑下地,朝着门口冲去。
然而她才冲了两步,便被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不明物体困住了手脚。
她本能地挣扎,却发现,那东西虽然如丝带般柔软,但却异常坚韧,根本无法挣脱。
想要出声质问那躲在暗中之人,却忽然发现自己喉舌麻木酸涩,竟是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她愤怒焦躁之极,竟不管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管是不是有用,只是继续死命挣扎了起来。而那暗中阻止她之人,居然也不肯放弃,仍是扯紧了带子,由得她挣扎。
一时间,漆黑寂静的空间之内,只有施静愈发粗重起来的呼吸,还有捆绑她的带子不断绞紧时发出的刺耳声音。
施静原本是个脾气温和之人,然而这一次她却是动了真怒,莫名其妙地被暗算昏迷不说,一醒来就被关在这么个地方,儿子被抱走了,居然还不能说话、不能离开,让她怎么不发狂。
就算是泥人儿也有三分脾气,何况,她虽然是个宅女,昔日里总也曾有过年少轻狂、热血沸腾的岁月的,故而她脾气一上来,居然完全不管不顾、如同疯癫一般不要命地拉扯起那带子来——就好像只要能把那个看不见的敌人拉出来,就能摆脱现下的无力困境、就能把小白重新找回来一样。
如此,对方不放手,施静也不肯先放弃,她盛怒中手劲儿极大,那人的功力自然也不弱,两人竟成为了势均力敌、胶着对峙的局面。
然而就算是她们两人尚未力竭,那丝带终究还是人力所制,自然也就有承受极限在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啪”地一声脆响,那丝带终于在她们两方角力之中断成了两截。施静猝不及防,来不及撤力,整个人因为惯性笔直地往后飞去。
她身体肌肉因为过度用力,已经有些僵直,此刻被甩出来,居然连最简单的防护动作都做不到,就那么硬生生地撞上了墙壁。背心一股剧痛传来,她当即吐出了一口鲜血。
对方却完全没有什么动静,整个房间内仍是静悄悄的,就好像她方才只是在跟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木头人较劲儿一样。
忽然遭此重创,施静只觉得头昏眼花,气血翻涌,心中却更是暴怒之极,居然张口便骂:“死秃驴,你有本事暗算姑奶奶,为何没胆子出来见我!”
将这句话完整地吼出来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那一撞居然歪打正着,帮助她冲破了被制的穴道,还原了她的声音。
她心中暗喜,忽然想起自己修炼了许久的那“常春诀”心法,似乎有一篇便是专门讲的是调息运气、冲破禁制之法的——若是她控制得当,想必身体状况定能迅速恢复,说不定,连内力都能拿回来的。
她正待尝试调息,但心念才动,便听得不远处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像是那躲在暗中之人对她忽然能够开口说话这事儿也十分意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查看,但走了半步,却又退了回去。
施静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脑中忽然灵光一现,索性盘腿坐好,一面暗中调息,一面继续厉声大骂。
骂得无非都是那“妙僧”无花了。什么道貌岸然、虚伪狡诈、无耻狠毒……她把能骂的几乎都骂了一遍,就在她骂得口干舌燥、即将弹尽粮绝、骂无可骂的时候,却忽然听得门外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响动。
就好像是一件很锋利的利器刺入血肉中的声音。
紧跟着,仿佛是要验证她的猜想一般,外面又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施静心中一震,猜到大约是方才同她对峙的那人已经被人干掉了,只是,这后来的人,是敌是友,甚至,有没有可能就是无花呢?
无论如何,来人的武功必在方才那人之上,以她现在的力量,自然是根本无法战胜的。
她心中忐忑,却仍不肯松口,反而大声喝道:“无花,是你么?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么?”
屋外仍是一片安静。
就在施静以为根本不会有人接招的时候,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笑声很美,也很清脆,似乎是个年纪很轻的女孩子。
笑声未歇,门已“吱呀”一声开了。借着门外朦胧的星光,施静看见来人似乎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她功力未恢复,光线又实在太昏暗,故而那少女的面貌她完全看不清,只隐约看出她身材玲珑有致,似乎穿着一身深色衣裙。
还没等她开口,那少女已经娇笑着道:“没料到姐姐这般温柔娴静的人,居然也这么会骂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她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闪身到了施静的面前,纤手一扬,朝着施静伸来。
施静此刻运功正到了紧急关头,这少女来得又太快,她一时间居然完全无法反应,只好看着那少女伸手朝着自己摸来。
原来这“常春诀”与寻常武功不同,平日里不过是个养生益气的东西,若是将之用于提升武力,非极端情绪无法催动。因着施静方才心神激荡,这提升之力进展反而十分快,此刻见到有人来,倒是微微分散了些注意力和心神。故而这一打岔,顷刻间她自然是恢复不及,完全无法躲避,堪堪被那少女的一只光滑细腻的小手抚上了脸颊。
然后,她便觉得浑身气血一滞,才恢复了大半的功力便又被制住了。
“原来姐姐修习的是如此高深的武功,难怪这么快便醒了。那死人居然连姐姐的底细都没摸清楚便将姐姐随意安放在此处——若不是我恰好来了,事情恐怕便愈发难以收拾啦。”
这少女说话声音十分清脆动听、透着一股活泼泼的生命力,兼且从头至尾都带着笑意,本来是绝对不会令人讨厌的,但是,施静听到这里却不由自主地浑身发冷起来。
盛怒过后,她已经渐渐恢复了冷静,特别是再一次被少女制住之后,她反而能够认真思索起自己现下的状况来了。
自己被无花偷袭,昏迷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人就是他。一醒来就发现被关到这里来,身体被封住了内力,点中了穴道,小白也不见了踪影……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无花,恐怕没有人知道。
但是她现在却发现,这少女可能会知道。
虽然这少女也没说几句话,但是施静却已经自她的言语之中推断出来她必然是与那无花认识的。
最可疑的是,她方才制住她的那招,与无花的那招几乎完全相同。
本来若是无花真的要对她们母子不利,她是绝对没有机会醒过来的。既然还留了她的命在,想来,她的命对他必然是还有用处。
只不过可能他暂时有什么事无法立刻处置她,所以才寻了这么个稳妥的地方把她关了起来。当然,还要寻个稳妥的人来监视她,似乎那位玩儿丝带的老兄就是干这个的。
很明显的,眼前这个少女干掉了那位监视者,但是听口气,她似乎又是跟无花一伙儿的,而且,她居然能看出自己身负武功,显然也不是个白给的人物。
那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关于这一点,施静并没有疑虑多久,因为很快地,她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