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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暗潮汹涌(1 / 1)

第五十六章暗潮汹涌

九月中旬,孟平璋再来齐家,又吃了闭门羹,要强入里面,却听见门口有犬吠声。考虑到自己身无二两肉,手无两分力,又不能拔吴逢的剑砍了它,否则明玉就真该跟自己拼命了。比起齐琛来,他还是觉得跟明玉打交道十分难办,一来自己屡次得罪过她,二来齐琛宝贝着她,枕边风一吹,自然比自己说的话有用一百倍,更何况自己和他尚未结成知己,对自己也有偏见不足为奇。

只是事出紧急,孟平璋也不得不耐心起来,“此事关系重大,你若不通报,后果自负。”

管家听他威胁起自己,更是不悦,“大人和夫人说了不见,还请孟公子不要为难小的。”

孟平璋气道,“你连通报也不通报,怎会有你这样做管家的。”

他不知孟平璋身份,只知主母甚是嫌恶他,也仗势欺人起来,嗤笑一声,“不报便是不报,你若再不走,我就放狗了。”

孟平璋脸色一黑,气的拂袖而去,听见那大门紧闭的声响,对吴逢说道,“你现在就潜入齐家,告诉齐琛让他速速到芦苇茶馆见我。”

“是。”

吴逢走后,孟平璋不会驾车,便将马车放在门口,自己走路去芦苇茶馆。越走越是气愤,转念一想之前关系已经缓和,怎么又……蓦地想到明玉定是将他那日胁迫的事说给了齐琛听,叹了一气,大有自作自受的感觉。

刚从巷子出来,迎面就走来一个绿色碎花裙的姑娘。他抿高嘴角,一步拦在前头,以上往下盯她。

季芙抬头看去,顿受惊吓,转身要跑,脑袋又是刺疼,偏头瞪他,“不要再扯我的辫子了,都乱了。”

孟平璋伸手胡乱给她卷了一番,“好了。”

“……”季芙简直要哭了,此时模样肯定就是一头鸡窝,“再欺负我我让我爹把你丢到大牢去。”

孟平璋捧腹笑起,好一会才缓了过来,见她脸不似先前圆润了,微微低头看她,“莫不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都不黑黑胖胖了。”

季芙跺脚,“你才又黑又胖。”

见她又提着个篮子,孟平璋又生了嫉妒,他也想每次都有人惦记,给他做好吃的,“这里头是什么?”

季芙这才想起正事,“不和你说,我得将这豆腐脑趁热送去。”

话落,就被他抢了篮子,季芙要拿回来,哪里抢的过他。又不敢叫喊,这可是街上,万一别人真将他当贼揍一顿,这身子骨得散吧。等会,他不就是贼。愤然追了上去,“你要吃我明日做给你,这是我跟明姐姐说好了的。”

孟平璋步子一顿,这才还她,“一言九鼎。”他抬头看看天色,“明日辰时我在这等你。”

季芙瞪大眼,“你还真要呀?”

像他这样的公子哥,要什么没有,还惦记她的豆腐脑,简直不能想象。见他一脸认真,季芙还狐疑他是不是戏耍自己,走了一步又回头看他,虽说平日他就总是憔悴模样,可今日更盛,“你……刚从府衙过来的?”

“是。”

“从府衙过来要两个时辰……你一晚都在赶路?”见他又抿嘴不答,季芙咬了咬唇,“你这人……举止轻佻,可什么苦水都自己生生咽着,难怪总是病怏怏的,这分明是郁结于心,得空了还是多与旁人吐吐苦水罢,总闷着不好。”

孟平璋怔松片刻,瞬时又抹上不耐烦,“快些送你的豆腐脑去,否则就要变成豆腐渣了。”

季芙立刻腹诽他,一会低声,“快去歇着吧。”

孟平璋难得的点了点头,看着她进了巷子,直至进了齐家看不见,才离开。

吴逢已经到了芦苇茶馆,可过了好些时辰才见孟平璋过来,面上还带着十分奇怪的笑意,心情似乎很不错,“孟少。”

孟平璋坐□,拿了茶杯倒水,“说。”

“齐琛一直在书房,齐少夫人在一旁,难以接近。怕当面说了,齐少夫人会阻拦。”

那好心情又瞬间烟消云散了,孟平璋叹了一气,“罢了,这小两口都成亲半年了,怎么还这般黏糊,当真不会腻味么。既然不能见面说,那待会我书信一封,你交由他手上。”

齐琛腿伤已好了大半,能下地走动,只是明玉不许他多走,偶尔要屈伸一下腿,否则等骨头长齐了,也得落下病根。每每伸展,虽然动作轻缓,但也觉刺疼。

明玉见他额上有汗,抬帕拭去,“三爷再忍忍。”

“无妨。”

等动弹完,齐琛倚在枕头高垒的墙上,伸手摸摸她的肚子,“方才嬷嬷说你不听话了,可不能再折腾你娘。”

明玉笑笑,“方才吃的早点腻味了些不舒服罢了,而且他才多大,哪里听得见您说话。”

齐琛倒是后悔当初没细看过胎儿的生长周期,只是模糊记得胎儿多少周已能感知外界,具体的日子却记不起来。果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敲门声轻响,“夫人,季姑娘来了。”

明玉起身笑道,“三爷好好歇息,我去见季妹妹。”

齐琛应了声,准备等腿上的疼痛缓和,就去书房审阅公文。刚翻看手中书籍,便见窗户跳进一人,神色一顿,见是吴逢,没有出声。

下人都在屋外候着,吴逢进来时畅通无阻,走到前头抱拳低声,“孟少有急事寻您,苦于被你们管家所拦,因此让我送书函进来,冒犯了。”

齐琛听着事情似乎很是着急,伸手将信接过,扫视一眼,握信的手已是用力,“我知道了,待会我便去芦苇茶馆。”

吴逢也不多留,得了话就走了。

齐琛又将手上的信看了一回,起身挪到书桌那,将信藏的严实。随后让下人告诉明玉,等他出门后,再告诉明玉他有事去衙门了,午时会回来。

季芙不敢将孟平璋来过的事告诉明玉,送了东西给她,想着兴许这会出去还能见着他,就急匆匆走了。可到了巷子那左顾右盼,没见到孟平璋,倒是看见齐琛乘马车走了,本以为他要去衙门,谁想却是朝着反方向。顿觉奇怪,也没多想。

回到家就把黄豆全拿了出来,挑拣个大肥圆的。崔氏见她一上午都抱着簸箕挑豆子,问道,“可是齐夫人尝的喜欢,你又想再做一份?”

季芙又不敢说实话,“嗯。”

接连隐瞒亲人好友,季芙心中忽然有些伤感。她瞒的了一时,难不成还要她瞒几个月,几年吗……母亲素来不攀附荣华,父亲也是个本分人,甚至对权贵颇有偏见,从那时齐大人上任初时的态度便知道了。

越想越是难过,她多想孟平璋混账些,那她就能彻底放下。可每次接触下来,倒越发觉得他人不错,是她看差了,还是明玉看错了?

崔氏听女儿挑着挑着就重叹一气,握着豆子发愣,“小芙,若是不舒服,就进屋里躺下。”

季芙摇摇头,笑道,“娘,我没事。”

又愣了半晌,将已经筛选好的豆子全都撒回筐里。

齐琛到茶馆进了厢房,孟平璋已经等候在那。

瞧见他腿脚不便,孟平璋就知他当日伤的有多重,“腿恢复的如何了?”

齐琛由护院扶而坐下,淡声,“好了七成。”

孟平璋笑了笑,“那约摸又得退回三成去了,刑部那些人,个个都非软柿子,刑罚的手段可都厉害着。”

齐琛问道,“信上所说的事,详情到底如何?”

孟平璋叹道,“那寻知府报仇,又累你落水的汉子,带回府衙,却又添了话,说那日你未出手阻拦,甚至暗中推了元大人。因此元大人的死是汉子与你蓄意造成。知府好歹正四品,刑部重视也不奇怪,很快他们就会派人过来寻你问话。我收到风声就急忙赶过来了,你好自为之吧。”

齐琛对那日的事问心无愧,并不慌张,只是这事如果让明玉知道,依照她的性子,只怕又要担心受怕,却还要强装镇定,“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另有,你这样过来通风报信,刑部查来就麻烦了。”

孟平璋笑笑,“他们已经查到我头上了,谁让那日我也在船上。”

齐琛顿了顿,“你也被怀疑了?”

孟平璋叹了一气,“是,我与元大人素来是貌合神离,约摸旁人也看的出。那日我无事跑来邓州,又与你同乘游船,如今刑部的人可都在怀疑是我怂恿你将元大人杀了。他们认定你我是故交好友,我才要过来与你说一声。否则太过避嫌,反而让他们觉得我们之间真有勾结。”

齐琛见他无事人般,身旁又未带其他人,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你被停职了?”

孟平璋点点头,仍是一脸轻松,“做了通判忙的天昏地暗,实在是个苦差事,如今正好,有官职在身,又能游山玩水,何乐而不为。”

话虽如此,齐琛还是听出了音调里的怅然。

“所以……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孟平璋到底还是大起胆子,问道,“这次闭门不见,莫非……”

齐琛冷冷扫了他一眼,“心知肚明。”

孟平璋干笑两声,齐琛又道,“你一直说与我同乘一条船,一面说我待你不诚,一面却屡屡伤我妻子。不是我待你不诚,而是你从始至终都未将我当做朋友。在朋友失踪,那样逼迫他的妻子,你当真觉得我能待你赤诚?”

孟平璋默了片刻,才道,“我自知混账,也知晓此生与你都无法成为手足。”

齐琛说道,“齐孟两家交情不能断,那就唯有朝廷利益上的交情罢。”

孟平璋本觉得他能与齐琛结成好友,毕竟两人颇有渊源,可如今却是自己一步一步将这情谊斩断。在齐琛失踪时他没有帮扶,反而逼迫明玉,想要再结为好友,根本不可能了。

暗叹一气,他做事到底还是不够老成,无怪乎对方不肯交心。

齐琛从茶馆出来,又去了一趟衙门。衙门这边暂时还未收到消息,只是以孟平璋的口吻,刑部那边也差不多要有动作了。季师爷送他出去时,迟疑片刻,问道,“大人,麻四的事……”

齐琛想了想,“日后再议,暂且如此。”

麻四的事已经持续了好几年,即便再过一段时间处理也一样,并不着急。就怕自己一旦管了,刑部那边又来人,到时处置了一半又放下,谁知会出什么乱子。

明玉送走季芙,听得齐琛去衙门了,也没多在意。可一会那买菜的丫鬟回来,在厨房里说见齐琛去了茶馆,并不是去衙门。厨房里的话又传到清扫的仆妇耳边,又和其他人说,这传了不过半个时辰,就传到水桃耳边,跑去和明玉说了。

因齐琛素来都是好丈夫的模样,下人也都知晓,因此骗明玉去衙门,结果却去了茶馆一事,这议论起来的嘴脸就显得难看了。明玉有身孕不能服侍,便都猜齐琛去私会外室。听的明玉黑了脸,让管家将那嚼舌的人通通都押到后院,巡视一眼,冷声,“大人去茶馆见见故交,倒被你们传的天花乱坠,若真是外头有妾,便直接去小筑,还跑去那高雅的地方做什么。你们身为齐府下人,却自个落井下石,真不怕砸了脚么?”

众人忙连声求饶,明玉说道,“罚是定要罚的,否则家风不正。你们自个选,是扣半月月俸,还是自己赏自己三十个耳光罢。姚嬷嬷,一一记下,若两者不愿的,我便只好将你们卖去别家。”

明玉虽然此时凶煞,平日却不曾苛责过他们,齐琛又是从不体罚下人的主,比起别家府邸来,可好了不知多少倍,哪里肯走。求饶一番,便去姚嬷嬷那领罚了。府里也总算静了下来,日后再不敢乱嚼舌根。

回了房,水桃扶她进去,问道,“那丫鬟说的信誓旦旦,想必三爷真是去了茶馆而非衙门。三爷……为何要骗您呢?”

“应当是突然有其他事。”明玉想着待会他回来自然会说,兴许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齐琛回到家中,明玉正准备小憩,见他回来,刚要下床,已被他拦住,“有丫鬟伺候,你躺着。”

明玉点点头,想着他忙活完了就会和自己说了,耐了性子等他开口。

齐琛一早就没打算和明玉说这事,横竖都要让她担心,倒不如晚些,不敢让她着急。以至于躺□午睡,仍是未提那事。

听他呼吸声渐渐均匀,明玉真怕他睡着,忍的心中甚痒,轻唤,“三爷。”

“嗯?”齐琛偏身看她,“不舒服么?”

伸手要去拿痰盂,明玉已抓了他的手,“没事。只是方才那些丫鬟说您去了茶馆,在我耳边吹风您金屋藏娇了。”

齐琛顿觉又躺枪了,看着她笑道,“你既然这么问,那定是不信的。”

明玉笑笑,“自然不信,只是您又不说说,妾身心里闷得慌。”

齐琛默了默,不知如何敷衍,也根本不擅敷衍,“这些事不用理会,睡吧。”

他越是如此,明玉就越是不安,“三爷当真不说?那您说,好事还是坏事?好事的话您藏着无妨,可若是糟心的事,定要说出来。”

齐琛叹了一气,“我去见孟平璋了。”

明玉一愣,蓦地坐起身,这简直比听他说去见了个姑娘更教她气愤,忍了气道,“您答应过妾身不见他的,为何食言?”

齐琛也坐起了身,“别气,本不想和你说,只是你问了,又这般气,我慢慢说了你听,只是听了后,怕你更担心罢了。”

明玉甚是不痛快,不想与他双目直视,微微偏头,“您说。”

她对孟平璋简直是厌烦到了极点,听见这名字就觉烦心。

齐琛说道,“元大人过世后,吏部那边商议继任人,刑部那边不知怎么掺合进来,再一调查,却从那汉子嘴里问了些话。”

明玉问道,“什么话?”

“那汉子说,当日他拽落元大人时,我暗中顺势推了元大人,才导致元大人最后溺水而亡。”

明玉惊的捂了嘴,齐琛轻声,“不必害怕,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刑部真的来调查,也无妨。”

明玉咬了咬唇,“若真的无碍,您就不会想将这事瞒着了。这事……很严重么?”

与官家夫人打的交道多了,也对官职了解许多,刑部那地方,可不是善茬。

齐琛见她果然担心起来,有些后悔和她说了。可惜纸包不住火,她大门没出,却这么快知道,“刑部即使真要查,也会客气些,毕竟没有证据,只是汉子的一面之词。更何况齐家到底是沾了皇亲,他们还不敢放肆。”

话虽这么说,但孟平璋都被停职了,孟家势力虽比齐家稍差些,但也不至于被人这么欺负。

明玉衡量一番,十分纠结,许久才道,“也是我的过错,不许孟二进齐府,害的三爷要外出相见,差点就误了事。我不该如此妇人之心,心胸到底不够宽。日后……让他入内吧,免得再耽误事。”

齐琛摸摸她的面颊,明明心底不痛快,却还说这样的话,她的肚量简直能撑船了,“这事并不怪你,听孟二说他屡次告诉管家有急事相见,但管家并未通报。”

明玉微顿,虽说她严令不许孟二进来,可并未说不让下人通报。那管家倒是自作主张,差点害了齐琛,“往后……就见吧。”

她叹了一气,大局为重,她躲着就是了。孟二与齐琛多少有利益纠葛,他愿意帮扶齐琛,也是好事,否则也不会冒险跑来告诉他。只是她对孟平璋意见颇深,即使知他有些事是对的,一时半会却还是会恶意揣度,这种心思,当真要不得,还是要事事分明些好。

齐琛倒并不打算没事的时候也见他,只是今日将话摊开了说,大概他也识趣,不会闲时过来。但……孟二脾性难定,只是大概。

翌日辰时,孟平璋早早去了巷口等,因晨起寒凉,便坐在马车里,撩了车窗帘往外看,那路是平日她常走的。又怕她今日走别的路,嘱咐坐在外头的吴逢仔细看。

崔氏做好早饭,仍不见女儿起来,想到她昨日精神恍惚,素来早起又睡晚了,忙敲了她房门,“小芙,辰时了,还不起来?身子不舒服吗?”

季芙早就醒了,只是不想出房门,她怕一起来就会跑去见孟平璋,答了话自己没事,才起了身。洗了个脸清醒了许多,想着她不去见,万一他真在那等怎么办,此时倒宁可他是戏耍自己,负罪感也少些。

想来想去还是去找了邻里玩的好的姑娘,细细说了孟平璋的模样,让她见着就帮她带句话,说她不舒服不去了。

那姑娘一口答应,跑到巷子附近看了许久,没瞧见在马车里的孟平璋,就又回去了。

季芙一个早晨坐立不安,崔氏见她如此,忍不住问道,“小芙,你可是想出去?”

季芙摇头,帮着母亲忙了会事,那姑娘终于回来了。她忙跑去迎她,拉了手拽到一旁,又瞧了里屋一眼,见母亲没出来,才问道,“可和他说了?”

那姑娘说道,“哪里有什么公子,我瞧了好久,等了半个时辰,都没看见。”

季芙顿了顿,他果真是戏耍自己,也对,那样的富贵公子哥,还会盼着她的豆腐脑么,未免太过得意了。不过如此也好,她安慰着自己,笑道,“好姐姐,待会做红豆泥糕给你吃。”

那姑娘看着她,觉她笑的甚是勉强,腔调也怪得很。

吴逢见已是午时,他尚且饿的慌,更何况是孟平璋,微偏了头说道,“孟少,可要走?”

好一会那车帘后头,才传来沉沉低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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