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芙遥说是洪吕让她给死者头顶脑门穴凿一个洞,众人立刻鄙视的望着他,心说,这个品味怪异的男人怎么这么坏心眼呢,人都死了还不让人安生。
洪吕无奈又无语,漂亮女人果然都不能惹啊,他在心里更加坚定这个观点。
渠芙遥安慰性的瞥了他一眼,解释道:“不是你说的如果受害者生前掉进河里,一定会拼命挣扎呼吸,死后必定会有许多泥沙从鼻息进入呼吸道?”
那还不是你引导我往这方面想的,洪吕心中憋着口气,看着她真诚认真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出来,这个人还真是,“坏”得可爱。
铁锥子在火焰上烤了一阵,权当消毒,滋滋的声音吓得一圈儿人后退了一步,有几个胆小的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杜七娘、胡土等人更是脸色惨白,不忍观看。
洛林也有些害怕,毕竟,他们以前的仵作工作没有这么的“深入”。
渠芙遥深吸一口气,左手持铁锥,右手拿着锤子,准备开干。在古代没有先进精准的设备,只得这样将就了,解剖脑部,最简单的条件也得将脑部冻僵,解剖起来至少不会流那么多的血。她也从未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希望一切顺利。
白纱手套里的手掌已经渗出汗水,她倔强冷傲的性子决不允许自己退缩,一双不温暖却宽厚的手掌取过她手中的工具,渠芙遥吃惊的回头看了一眼,柳归已经带上白纱手套,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来。”平淡如水的语调,不容抗拒。
渠芙遥不自觉松了口气,其实她的手在小幅度微微颤抖,不是害怕,只是些许紧张,虽然她从来都习惯了在死人身上动刀子,而且从来都是干净利落,那也是借助现代各种高科技设备,在有完全的把握之下,如今她甚至没有办法完全确定自己圈出的部位是不是完全与鼻道呼吸道吻合。她不是不自信,只是,法医第一堂课,就是学习尊重尸体,她可不想在死者脑袋上开好几个洞,这样,死者都不用死不瞑目了,直接来找她算账得了。
柳归仿佛看到了她心底那一丝浅浅的脆弱与不确定,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夺过了主导权,玉香死死扒着渠芙遥胳膊,感谢的望着柳公子,她也不愿自家小姐手上满是血污,虽然是死人的,那也不吉利呀。
洛林皱着眉想了会儿,拱手道:“原来柳公子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失敬失敬。”
烙影不解的挠挠头,主子文韬武略,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只是这验尸,是何时学来呢?他怎么就不知道呢?
柳归微抿薄唇不讲话。他一直生活在黑暗里,曾经也想将她一起拉入地狱,现在,却不愿看到她手上沾染血迹,哪怕是死人的,也不行。
他给了个安心的眼神,让渠芙遥放心,她选择相信他,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做她全身心投入在做的工作。
柳归虽然没有专门的学过,但是他本身聪慧,跟渠芙遥在一起这段日子,也见识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他是习武之人,对人体构造,各筋脉也有研究,加之渠芙遥已经把范围圈了出来,所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下一下,力度把握极好,诡异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极其变态,听得人心一抽一抽的。他很专心,因为每次安静等在一旁,眼中的她,总是那么投入、专心,好像在做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光彩迷人,叫人移不开视线。他也想来感受一下,她验尸时候的心情。
他出生皇族,却是不被祝福,甚至是被怨恨的。那个被称作父皇的人,那柄剑,那喷涌了满脸的绝望鲜血,他生长在炼狱,从来都是踩着累累白骨往上走,唯一是她,他愿意停下脚步,安静的候在一旁,只为了多看她几眼。
柳归忽然挖出自己的心看看,是不是,被蛊惑了?
虽然死者死了几天,血依旧流了许多,渠芙遥一直在用吸水性较好的布料吸嗜脑部流出的血液,柳归的白纱手套完全被染红了,白底红血,触目惊心。
“谢谢。”趁着柳归洗手的时候,渠芙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她不是矫情的人,也明白柳归是替自己着想才帮她完成验尸工作,她素来恩怨分明,从不扮圣母,谁对她好,她会默默记在心头,谁对她不好,她也绝对不会忘记,她不会刻意报复,但是,一旦有机会,也绝不手软。
柳归一路虽然话不多,也不怎么爱笑,有事还挺阴沉的,但是她只是对爱情比较悲观,还未到神经失常的地步,所以他对她的好,那时不时的暧昧,还是感受得到。正常人会不管你是男是女,雷打不动坚持送你玉钗么?更何况,那玉钗是他准备了要迎娶的彩礼。想到这点,渠芙遥眉头皱得更紧,他不是要回家娶媳妇儿了吗?看他仪表堂堂,也不像是会欺骗别人感情的登徒子呀。
柳归似是看出渠芙遥所想,淡淡勾起唇角,说了句:“饿了么?你早饭吃得少,现在去吃些?”
渠芙遥嘴角抽了抽,这人思维要不要这么跳跃和诡异啊!
两个人靠的挺近,简直就是男才女貌,虽然男的冷了些阴沉了些,女的变态了些强悍了些,但这都掩盖不了他们强大的气场。
花解语看着两人,小脸又黑又臭,手伸进袖子,死死握着母亲留下的那支黑玉钗,看着渠芙遥发间柳归相送的玉钗,咬了咬红唇,还是狠心将黑玉钗收了回去,放好。
洛林花解语帮忙收拾好血迹,恢复干净清爽。
胡土有些不耐烦了:“还要怎么折腾我弟弟呢?你们就不怕损阴德?”
梁品亦附和:“大人,一定要替老胡伸张正义啊。”
祝三身体受了刑罚,虚弱的半躺半坐在一旁,癞皮狗忠心护主,趴在他面前,呜呜小声鸣叫着,狠狠瞪着众人。
杜七娘脸色也没了娇媚的笑容,微微蹙起眉,并不说话。
渠芙遥吩咐人将死者保持住坐起的姿势,将清水从脑门穴灌入,众人凝神观望,果然见得清水从死者鼻孔流出,只是清水之中夹杂着大量细泥沙屑,分外分明。
“呀,真真是生前落入河中,啧啧,莫不是他被揍昏了脑袋,不小心掉进去的吧?”
“啊呸,能给我掉一个试试,这明显是被祝三那小子推下去的,杀人灭口,这样他不就能与那杜七娘苟合?”
“有道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那胡路对祝三与七娘都不错呀。”
“那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兄弟与妻子背叛他,给他戴绿帽子?”
……
议论着案情,众人看向渠芙遥与柳归的眼中,更是多了几分钦佩,钦佩他们的手段与胆量,正常人谁有那胆子去凿开死人脑门穴,还往里头灌水呀。
洛林睁大眼看着清水中的细泥沙屑,抚掌赞道:“渠姑娘手段高明,果真叫人大开眼界,洛林佩服。”
玉香洋洋得意:“那是,我家小姐是最厉害的!”
周每仁本欲让渠芙遥在太子殿下面前丢尽脸面,谁知反叫她出尽风头,心中不免阴郁,嘴里酸酸说道:“来人,还不快将罪犯祝三拿下!”拿不下渠芙遥出气,他定要让祝三死的很难看!
祝三拼命摇头:“大人,我们深知对不起胡路,可是我与七娘是真心相爱的,求大人明鉴,我没有杀人呐大人!”
杜七娘也扑过去欲阻止,却哪里是身强力壮的衙役们的对手?
癞皮狗呜咽着想站起来,许是梁品那一脚踹得太厉害,愣是起不来了,看着主人被人带走,呜咽的叫的更悲惨。
周每仁吹鼻子瞪眼大喝:“大胆祝三,还不速将罪行从实招来。”
杜七娘破釜沉舟般说道:“周大人,胡土屡次想调戏于民女,民女不肯从,他便威胁民女要杀了胡路,好让我死心塌地跟着他,大人,胡土才是凶手,祝三是被冤枉的啊,大人!”
胡土一听,立刻跪下:“周大人,莫听着贱女人胡言,虽然她出生青楼,那也是我弟妹,我怎么会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这不过是她为了保全她的姘妇所说的谎言。”
杜七娘神色着急,那里还有半点最开始的轻浮娇媚,看来她对祝三果真上心,会不会凶手是她呢?渠芙遥暗暗的猜测。死者身上确有四指伤痕,定与祝三交过手,两人打架的葫芦巷离河并不远,难道真的是杜七娘与祝三联合杀害胡路?
柳归缓缓踱着步子走到癞皮狗身边,单手将它托着肚子提起,顿了顿,问祝三道:“你这小狗是不是从那天起便不太舒服?”
小狗眨巴眨巴水灵灵的眼,“嗷嗷”,又呜咽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