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府,一个个疑团便围困着她,理不清思绪。想要弄清楚,唯有眼前之人能给她解惑。
殷璃月手叠在腰间福了福身,杏眼波光粼粼,笑面如魇道:“大哥,你要去看望娘亲么?”
殷邵轩狭长的眸子缀着冷意,看着眼前一母同胞的妹妹,微微一怔。阴沉的脸色稍霁,扯唇露出一抹轻笑:“大哥特地来见你,父亲知晓你平安归家,已经快回府了。”视线越过殷璃月,看着院落里晕黄的烛火,温和道:“母亲伤心过度,便不去打扰她,大哥送你回院子。”
殷璃月含笑点头,正好她可以乘机从他口中套取消息。
将军府和长安王府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殷邵轩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子,他派前身去王府,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他所对前身的好,全都是有目地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了月影阁,殷邵轩端坐在圈椅上,目光在殷璃月身上流转,眉头微皱,他这妹妹与之前不一样了?
每年少有在府上的一个月,时常一人待在院落里绣花题诗,沉默寡言。尽管父亲母亲将她捧在手心,眉宇间轻染着清愁,没有少女的欢乐无忧。从未主动唤他大哥,更不会亲昵询问他。
今日的反常,莫非是死里逃生,性格才大有转变?
“大哥,请喝茶。”殷璃月斟茶递给殷邵轩,看着他神色变幻,微抿着红润樱唇。大约是她的表现和‘殷璃月’寻常的性子不同,才会目光如炬的盯着她。眼底闪过一抹光泽,不经意的说道:“师傅带着我去云游,近几年适才未曾回府,未料到天子脚下,竟有险恶之徒,若不是巨子出手相救,我就化为孤魂野鬼了,幡然醒悟,师傅为何带我云游四海,开阔眼界胸襟。”
目光悠扬,嘴角露出自嘲的笑:“这些年心中怨爹爹、娘亲狠心将我送到云台山,青灯古佛,磨去了我的性子,也增长了心里的怨与恨,从不曾快乐过。如今,只要活着,便已知足。”
只要活着,她才能将一个个狠心算计她,折辱她的人,一个个狠狠的报复回来!
只要活着,便一切都有希望!
殷邵轩紧紧的盯着殷璃月明媚的容颜上显露的讥诮,眼底的漠然仿若看尽世间百态,心中一紧,心疼的说道:“月儿,这些年你受了委屈。如今回来了,父亲、母亲都会弥补你。”
心中暗自自责,竟相信府上奴才的传言,相信殷璃月是假冒的。
殷璃月将殷邵轩的神情尽收眼底,睁大纯净毫无杂质的水眸,嘴角微扬:“是呀,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可是芊儿妹妹…真的是被娘亲卖进长安王府的么?”
她不知道柳烟是敌是友,还是只是利用她来对付殷夫人。可她心中明白,柳烟该是清楚一切的。
殷邵轩脸色大变,沉着脸说道:“你听谁胡言乱语?堂堂将军府何时沦落到卖女儿?”
殷璃月看着殷邵轩眼神闪烁,心中不禁冷笑,嗤笑道:“大哥,在你们心中五妹妹当真是殷府女儿?而不是府上的奴才?爹爹不曾承认她,娘亲容不下她。世人只知将军府有四女,却不知道有五个女儿,究竟是谁胡言乱语?”
不等殷邵轩辩驳,继续说道:“大哥没说错,将军府不会卖女儿,只是将芊儿妹妹当成奴才卖给长安王府,是不是终有一日,会把我卖掉换取将军府的荣耀!”
殷璃月面不改色,心里的恨意排江倒海般袭来,似要淹没她的理智。
想到怀里的卖身契,胸口就像火一样的灼热,几乎要烧穿一个洞。
殷邵轩动了动唇,看着殷璃月面无表情,眼底深深的失望和愤怒,伸手要抓着她的手安抚,却在碰上的一瞬被她闪躲开,心里分不清是什么滋味,耐着性子说道:“月儿,你的身份尊贵,休要辱没了自己。”
见纳殷璃月依旧无动于衷,无奈的说道:“芊儿,没有任何人逼迫她,一切都是她自愿。将军府养她这么多年,该是要回报,拿出一点价值…”
“你的所谓价值就是让她惨死,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倘若我今日失贞,你们是不是也要榨取我身上仅有的价值?只因一个和尚断言我会给府上带来厄运,身在襁褓便送到了千里之外的云台山…”殷璃月这一刻释放真实的情绪,眼底蓄满了鄙夷、不屑,还有浓烈的仇恨。
“够了!”殷邵轩脸色沉郁,眼底布满了阴霾:“你不要任性,父亲是为了你的安危,纳兰芊和你不同,她娘亲是别国的细作,派她来引诱父亲,最后被父亲识破她逃走了,未料到竟然生下了纳兰芊,大胆的送到燕赤国,当年父亲一怒便要扔进粪池溺毙她,能存活至今已算幸事!”
“那大哥为何对她那么好?”殷璃月心底觉得事情不可能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对外声称前身的生母是青楼女人,转眼变成了别国细作。多么的令人可笑!
满心疑虑的看向殷邵轩,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痛色,越发的迷惘,难道全都是糊弄‘殷璃月’的么?
殷璃月倚在窗边静坐了一夜,脑袋胀痛,却丝毫理不清楚头绪。
任由秋暮、冬夜替她更衣梳洗,失去血色的唇涂上口脂,殷璃月换上素白纱裙,发髻上斜插一支玉钗,纤细的身子不盈一握,仿若风一吹便倒,柔弱的令人生怜。可那一身清冷摄人的气质,使人不敢小觑。
殷璃月慵懒的靠在马车上,看着殷夫人穿着诰命服,高高的发髻缀满珠翠花饰,明明俗气,却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精致妆容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殷璃月微微皱眉,阖眼养神。昨夜殷弘入府便被柳烟请了去,孩子终是没有保住,殷弘并没有找殷夫人问罪,平静的让人心里不安,仿佛像暴风雨的前夕。
左手下意识的抚摸着右手腕背凸骨,猜测着柳烟的后招。
“嘭——”车轱辘似乎辗上一块凹凸不平处,剧烈的颠簸一下,若不是反应及时,殷璃月怕是滚落车板上。
“发生什么事了?”殷夫人不幸跌落,狼狈的从车板上爬起来,一脸怒气的呵斥。
“夫人,长安王和闲王的马车堵在前方,谁都不肯退让,闲王气的发病了。”车夫赶忙汇报情况。
闻言,殷璃月掀开车窗帘,幽深的眸子看着前方一辆通体黑色的马车和一辆火红华贵的马车两相对峙,根据记忆猜测,黑色的马车该是长安王的。而红色马车恐怕是自小体弱,药罐不离身的闲王。
当今天子生有九个儿子,却容易夭折,存活的只有三个,闲王生下来差点活不了,幸而东越国大败,进贡一株雪莲,适才捡回了一条命。许是自小多病多灾,闲王变得性格扭曲古怪,诸多不如意便是喊打喊杀。皇上心疼他,什么好的都往他府中送,什么都依着他,因而长安王便瞧闲王不顺眼,多加为难,每次碰上便有一场风波。
“一个病痨子,拖着一口气到处出来走动,碍事碍眼,干脆早死早投胎!”殷夫人心里憋着满腹怒火,心里怕耽搁进宫的时辰,尖刻着诅咒。
随着话落,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苍白精致的容颜,吓得殷夫人脸色煞白,双手颤抖的紧掐着纳兰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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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女今扮演的角色是将军府大小姐殷璃月,文中就用殷璃月代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