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寺庙那日,天气回暖,阴云微敛。
苏凝早早便起了床,铃儿给其描眉黛,描完了,又望着铜镜里毫无血色的苏凝,担忧道:“小姐,你可还好?”
“嗯。”苏凝垂着眼,轻应。
给其上妆时,苏凝突然问道:“铃儿,半夜时你进我房了吗?”
“未有啊,昨儿小姐睡着,铃儿回屋便一觉到天亮了,怎么了吗?小姐。”
苏凝蹙了柳眉,一阵沉默。
铃儿取了那藕色丝带挽了发,将那一头黑发拢到背后时,便听得苏凝道:“夜里…我总感觉房里有人。”
铃儿一惊:“啊?小姐莫吓铃儿,这说的什么话。”
苏凝似乎觉得有些烦躁:“算了,大概是我的错觉。”
铃儿皱了皱眉:“要不今晚上铃儿在这陪着小姐?小姐身体抱恙,难免心中不安。”
“不了,你白日也忙,晚上该好好歇息。”
“那好吧。”铃儿应着,走到梳妆台前里翻找起首饰,翻找了一会,侧眸一扫便发现旁边桌边落的一个手镯,她拿起,触感甚凉,那是一个透润的冰糯翡翠手镯。
她有些疑惑,这镯子怎么她没见过,似乎小姐的首饰里没有这样一个手镯啊。
背后苏凝在低声道:“你晚间替我好好落锁。”
“哎?是,小姐。”铃儿不再多想,回身便执过苏凝的手,将那镯子
套了进去。
苏凝的青葱玉指,与那细腻通透的镯子甚是相契合,颇有一种温婉高雅之感。
苏凝显然注意到了这镯子,她也是几分疑惑:“这镯子我好似没见过,哪来的?”
“这铃儿也。”
“表小姐,铃儿,平之姐姐让你们到府外候着,夫人就快出门了。”
铃儿刚想开口,外面便传来丫鬟的声音。
铃儿连出房门:“好的,我们这便走。”
铃儿连搀扶着苏凝出了院子,那镯子的问题便被耽搁了,这丫鬟来传话自不是夫人让传的,那丫鬟给带话不过是提醒他们莫让贾钰等着了。
苏凝前脚刚出府外,后脚贾钰和叶雪枝便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到了,瞧着,不到一月,这贾钰便是一身富态,而看着贾钰那一身鲜艳的衣袍,苏凝移了眼,在众人后随着行了礼。
贾钰未让收礼,众人行着礼的姿势保持不动。
苏凝前是三小姐叶妙菱,只见那贾氏行到三小姐跟前,冷哼一声:“前些日子才让做了新衣裳,你今日穿这模样,是想出门告诉别人叶家亏待你了?”
三小姐低声:“不是的。”
“不是?不是你穿这破烂模样?连个丫鬟都比你更像小姐,我看你就是想故意来膈应我的!”贾氏的声音刺耳起来,带着许些厌恶:“你那低贱的娘亲给买的衣裳也敢给我穿出来丢人?嗯?”
周围的人一片安静,未敢出声。
唯有三小姐蓦地抬首,脸色惨白:“母亲!你打骂我便是,何苦拉下孙姨娘?”
语落。
“啪—”贾氏一掌狠狠的就过去了,一抹冷笑:“你再给我顶嘴,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叶妙菱被打得一懵,捂着脸站在那不敢动,身子一颤一颤的,苏凝蹙了眉,未敢抬头。
“娘,三妹小不懂事而已,你便莫要与她置气了,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呀。”
娇滴滴的说话声是二小姐叶雪枝,她今日着的甚是端庄,瞧着叶妙菱的神情更是一脸温柔。
贾氏方顺了气,抬手理了理鬓角,才又绕指自头上的众多玉钗中拨出一根,然后粗鲁的拽过叶妙菱,将那玉钗猛的插入她的头发上。
也不知是刺到头皮否,叶妙菱一声痛叫:“啊。”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却也瞬间屏住了呼吸,叶妙菱紧咬着下唇,眼角的泪眼在打转。
放开了叶妙菱,贾氏接过一旁叶雪枝的手帕擦拭着:“头上总得带点值钱的东西,免得被瞧不起。”
闻言,叶雪枝掩了嘴露轻笑:“好了,娘,该走了,再耽搁下去要迟了好时辰的。”
“嗯,还是雪枝乖。”贾氏将那手帕往叶妙菱脸上一扔,又垂着眼扫了众人一样。
苏凝垂着眼,竭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贾钰只扫了她一眼,并无理她,在叶雪枝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陆续的丫鬟们也散了,叶萱萱连上前扶起被贾氏推到在地的叶妙菱。
带着哭腔:“三姐姐?你怎么样了?”
叶妙菱的妆发已花,一张脸毫无血色,苏凝觉得这么瞧着,叶妙菱比她更像病人。
叶妙菱摇了摇头,眼底的倔强让那眼角的泪珠迟迟未落。
苏凝上前,递过帕子。
叶妙菱望了她一眼,接过,叶萱萱又是气愤又是难过:“母亲怎么猛这样?干嘛老是。”
“萱萱!”
叶妙菱一声低斥,打断她的话,未让她再说下去,叶萱萱一个激灵,了了她的意思,咬了唇,未说话。
“几位妹妹,该走了,迟了也是要挨骂的噢。”
说话的是自马车撩帘探头出来的叶雪枝,她笑得一脸宠溺,放下帘子时,却是一闪而过的厌恶与不屑。
苏凝道:“先上马车吧,铃儿身上带了药,上了马车再给你上药。”
叶妙菱朝苏凝一个欠身:“多谢表小姐。”
才转身行到马车旁,由丫鬟扶着上马车,叶妙菱动作时,那玉钗被那阳光一照,晃动中,苏凝觉得特别刺眼。
铃儿在旁催促:“小姐,走吧,莫要让夫人看着。”
显然,三人一马车,有些拥挤。
叶妙菱自上了马车,便面无表情的留流着泪,若不是下巴上的泪珠,似乎瞧不出她在哭。
而那左颊上的手指印也十分醒目,即便上了药,也并无一时见效。
于是叶萱萱也开始默默落泪,拿着手帕抹着泪。加上苏凝不时的咳嗽声,这马车里景象实在有些怪异。
那叶萱萱一边抽泣着,一边用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瞅她:“表小姐…。你是…又生…生病了吗?”
苏凝瞧着她有些喜感:“嗯,老毛病了。”
叶萱萱道“我那处…那处有爹爹给的…给的人参,是宫里的淑妃娘娘赏赐的,你…你不介意的话便拿去吧。”
这叶萱萱在贾氏的压迫下能长这般天真烂漫实在是一个奇迹,就这府里,她最无忧,也最单纯,反而贾氏不常找她麻烦。
苏凝回绝了她:“不了,我吃了也没用,你还在长身体,你自己吃。”
“噢。”她显然有些失望。
苏凝抿了抿嘴低声道:“莫哭了,等下若是被舅母瞧见,又该麻烦了。”
叶萱萱瞬间闭紧了嘴,那双杏仁眼还挂着泪珠,十足的可怜样。瞧得苏凝往她边上挪了挪,握着手帕轻轻擦拭了她眼角的泪珠。
她柔声:“叶府,虽是舅舅做主,可那后院还是舅母说了算,无论如何都不要同她碰硬,服软何尝不是另一种生存。”
“呵,表小姐在这叶府活得比我姐妹二人都好,怎能懂我们的难处,母亲存心找茬,就是瞥上一眼心里转过的折磨我们的法子就有上千种,求饶了有何用,她就是想拿我们出气。”
接话的叶妙菱,她的言辞很是尖锐,对着苏凝便是眼神不屑。
马车外时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似经过了一片街市,有不少小贩的吆喝声传来。
苏凝被她说得一愣,待得马车外的嘈杂声逐渐远去,她才垂了眼:“,三小姐说的是,是苏凝自以为是了。”
收了手帕,她挪回了原来的位置。
叶萱萱来回转眸看了看两人,方抬手拉了拉叶妙菱的衣袖:“三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表小姐也是好心。”
叶妙菱未搭理她,自顾自闭上眼,马车里又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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