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屋子里经常会点安神香,因为夜里常常睡不好,但冯老太太的屋子里却只有清雅的气息,内室的帷幔垂下来,透出里面朦朦胧胧的光,守月睡在外间听着里面低低的说话声,忍不住又翻了一个身,她还是小丫头的时候就一直跟着老太太,可从来没有见过老太太这么疼过谁,就是三爷,也要排后。
楚筱悠睡在祖母的身旁,总有一种睡在母亲身边的感觉,就像每个还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孩子一般,躺在母亲身边什么都愿意说,她轻声说着白天的事情:“……和仁远哥哥非要讲天下男子有多不好,您听听,都讲的什么?”
老太太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两个孩子是怕你被人骗了,担心你呀。”
“我当然也知道,所以总是忍不住感慨,悠悠何其有幸有哥哥和仁远哥哥,更有祖母护佑。”
老太太摩挲着外孙女的脊背,慈祥的道:“大可不必如此的惶恐,每个人生下来就有她的福分,该你的总差不掉。”
楚筱悠点了点头,忍不住和外祖母说了罗秀逸和秦佳人商议要相看人的事情,老太太大为惊讶:“真有此事?”
“我的丫头香草听见的。”
老太太沉默了好一会,失望的道:“从前看着罗家的孩子还不错,是个识大体懂事的,没想到这么胡闹,这个事情你先不要伸张,她是你舅母妹妹的女儿,我们若这么说出来,她到说我们不对,且等等,过几日要是她们真胡来,叫你舅母自己去处置!”
楚筱悠应了是,觉得叫祖母早早的看清楚了罗秀逸的嘴脸到是件好事情。
一夜好眠。
天气越发热起来,早早的吃过饭,家里的小姐们就都在园子里的百花厅里坐着赏花喝茶下棋说闲话。
楚筱悠穿了一件浅粉绣荷花的小袄,下面穿着桃红的石榴裙,依着栏杆坐着和秦佳怡下棋,秦佳茹一面喂鱼一面笑嘻嘻的听大家说话。
秦佳人几个拉着楚筱悠新带来的专做药膳的丫头白芷打量,高挑白皙的白芷便也大方的任由大家打量。
秦佳人忍不住叹息:“这样的样貌气韵,楚表哥从哪里找来给你的,一点都不比我们这些做小姐的差!”
秦轩宇最忙,一会这里一会那里,听见大家夸白芷也在那里赞叹:“我的丫头都被比了下去。”
莲儿就站在一旁捂着嘴笑。
白芷微笑着道:“表小姐表公子抬爱了!”
秦佳怡不耐烦的转头向外看:“罗表姐怎么还不来。”
正说着就瞧见罗秀逸从西边走了过来,乌黑的发髻上还是一根碧绿的发簪,半旧的浅色裙衫,显得整个人素雅清澈,出水芙蓉一般。
秦轩宇却转过了头看向了倾国倾城的楚筱悠,站在她身后弯腰看:“妹妹的棋艺越发精湛了。”
楚筱悠嫌弃他靠的太近。
却叫看见的罗秀逸掐紧了手里的帕子。
秦佳茹站在那里拍手咯咯的笑:“真好,鱼真多!”
秦轩宇才迎了上去,紧紧的和罗秀逸站在一起和罗秀逸说话,罗秀逸冷着一张脸出了亭子,秦轩宇便又追了出去,两个人站在湖边也不知道说什么,却看的见秦轩宇一脸殷勤,点头哈腰的赔不是。
莲儿就和小甜笑着道:“我们这位爷,只见到了你们小姐就走不动路了,真是前世的缘孽!”
小甜也笑着道:“谁说不是呢,连夫人也常说这两位是上辈子的孽。”她说着故意看了一眼楚筱悠。
楚筱悠淡淡的笑了笑,所以罗秀逸已经黔驴技穷了么?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一直装作对秦轩宇不在意,到成亲她都不知道真相,因为那一份求而不得,秦轩宇对罗秀逸一直倍加喜爱,但现在,这种感情已经这么早的就表达了出来,少了那种求而不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在秦轩宇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跟前还能值钱吗?
既然要玩,到也不妨大家一起好好玩玩。
楚筱悠站了起来,朝着亭子外道:“表哥,我不会下了,你来帮我瞧瞧。”
她少有这么和颜悦色的和秦轩宇说过话,那一声表哥简直如蜜似糖,她眉眼间的笑犹如春风一般让秦轩宇通体舒泰。
他甚至都没去看身旁的罗秀逸一眼,就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表妹等等,我来了!”
罗秀逸一张脸青白交错,她故意把琴轩宇引出来,为的就是了叫大家看看她在这秦侯府中不可言喻的地位,未来的三少夫人并不是一个随时会走的外人可以比拟的,但楚筱悠只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把这一切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仿佛她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较量的余地,即使她费尽心机也不过是徒劳一场。
秦佳人到底贴心,怕罗秀逸太尴尬,连忙走了出来,拉着她到一旁:“正好我也有话要说。”
罗秀逸才渐渐缓和了脸上的神情,走到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淡淡的道:“不是说四月二十六要去香山上的天一道观么,刚好我哥哥说他和几位同窗约好了要去那边的后山上’曲水流觞’,到时候我叫人和哥哥说一声,就能叫姐姐远远的看上一眼。”
秦佳人有些迟疑:“其实…….”
罗秀逸打断了秦佳人:“姐姐不必说了,姐姐的心思我都知道,好运都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别人谁也靠不住。”
秦佳人还是有些迟疑,却好似不想却了罗秀逸的好意,便勉强的点了点头:“也好。”
秦轩宇给楚筱悠指点了一步,楚筱悠就冷淡的道:“好了,我会了,表哥自去忙自己的吧。”
秦轩宇一双桃花眼里满满都是笑意,仿佛有着无尽的耐心和温暖。
曾几何时,她有多迷恋这一双眼,现在就有多憎恨。
秦轩宇为这一脸的冷淡,却要忙前忙后。
莲儿淡淡的又和小甜道:“越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绮画冷冷的看了过来,莲儿和小甜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等到四月二十六日,整个秦侯府的女眷几乎都出了门,马车家丁仆妇,站满了整条街,楚筱悠虽然跟了老太太一个马车,但她也有自己的马车。
秦佳人和罗秀逸几个站在二门的地方等着自己的丫头打点东西,就瞧见楚筱悠的刘妈妈带着香草,绮画,珊瑚和白芝几个进进出出的拿了好几趟,大的坐垫褥子,小的茶杯茶壶什么都有,简直如搬家一样。
罗秀逸顺手把绮画拉到了跟前,笑着道:“这都是你们小姐的?”
“是呀。”绮画道:“姑娘们瞧瞧,这么多的东西,真是叫我们不好意思,不知道还当我们多张扬一般。”
秦佳怡不悦的道:“可不就是张扬!”
绮画因为楚筱悠待她冷淡,心里早装了一肚子的气,听见有人说,就接着道:“姑娘们不知道,我们小姐可娇贵着呢,帕子从来不用到第二日,一双新袜子也只一次,那首饰能装一箱子,好多连用都没用过一次,您说,如今寄居亲戚家里,总该收敛一些,叫别人看见了不知道要生多少闲话。”
总算有人也很不喜欢楚筱悠。
罗秀逸拉着绮画的手,叹息着道:“我瞧着楚妹妹那里也就你是个明白人,我心里也最爱重你。”
绮画有种遇见了知音的感觉,还要说话,刘妈妈站在前面淡淡的看了过来:“还不去侍候小姐!”
绮画这才闭上了嘴,往里走去。
秦佳人忍不住感慨:“楚妹妹因为有一个楚表哥,这一份娇宠,我们羡慕不来。”
正说着,秦轩宇穿着一身大红箭袖的袍子,头上束着一顶一顶珍珠的发冠小跑了过来,眉眼含春,笑吟吟的道:“再说什么这么热闹?”
罗秀逸立刻转过了身,她正在生秦轩宇的气,秦轩宇就去缠她。
秦佳人笑着带着秦佳怡站去了一旁:“我们快走,站在这里碍眼。”
留下秦佳悦一个,因为薛姨娘住在了老太太的院子里,使得秦佳悦在这府中受到了大大的排挤。
但她照旧是冷冷淡淡的样子。
那边楼夫人后面跟着楼玉儿,周夫人身旁跟着秦佳茹都走了出来,后面才是老太太带着楚筱悠出来。
慢悠悠的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总算出了门。
外面马上则是秦侯府的三个公子,世子秦轩明,二公子秦轩河,三公子秦轩宇,个个容貌上陈,看起来是翩翩少年郎。
楚靖瑜再三确定之后,决定把拜师的目标放在京城中一位无门无派却也很有名气的丁怀礼老先生身上,他已经多年没有收徒弟了,最后一次收徒还是十几年的事情,徒弟就是当今的皇上和安平王。
虽然老先生沉寂多年,但如果能得老先生的认可,做了他的徒弟,那么在京城中他的名气就一定能传扬出去。毕竟“多年不收徒”和“帝师”的名头就赚足了话题,足以人尽皆知了。
丁怀礼的宅子在偏僻的外城,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宅子到不小,去敲了门,塞给了门童不少银子,那门童才期期艾艾的道:“去天一道观了。”
天一道观?楚筱悠今天也去了那里?正好他过去见见师父在见见妹妹,到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谁知道四月二十六号这一天是天一道观的除尘日,去了不少世家大族的太太夫人,小姐公子们。
楚筱悠跟着老太太面带微笑,大大方方的和所有见面的长辈行礼,几乎是人人夸赞,却也得出一个大大的结论,什么除尘日,分明是约定俗成的相亲日!
所以不自觉的,秦佳人这个适婚年纪的大小姐就成了主角,总要被某某太太拉到跟前说两句。
但秦佳人心里有事,总是心不在焉,外人不过说两句,也就丢开了。
老太太倒还好,楼夫人面色却很不好,冷冷的瞧了秦佳人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