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从大殿上下来,向外走去,有人走到秦昊天身边笑着楚靖瑜:“不管这一次科考结果如何,侯爷这个外甥肯定是差不了了。”在皇上跟前都留了名。
秦昊天满嘴苦涩,敷衍的点头,一面出宫一面吩咐跟随的下人:“把府上的几个师爷叫过来,去大理寺门口。”
或许现在过去还能帮帮楚靖瑜,只要对他有了恩惠,叫他感觉到有舅舅的好处,往后慢慢一定会好起来,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这样想着秦昊天的心情就好了起来,连脚步也变的轻快。
秦昊天去了大理寺,门口坐着近百人,外面围了一圈的官兵,一丝风也没有,安静的压抑,也并不见楚靖瑜的踪影,他叫人去打问,下人们很快就过来了:“没有见到表公子过来。”
所以楚靖瑜还没有来,毕竟年岁轻没见过什么大阵仗,突然面对这样的事情又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人,一时手足无措也是有的,这会还没有过来很正常。
秦昊天好整以暇的坐在了对面的茶馆里吩咐:“若人来了,叫他过来见我。”
要是忽然见到了一个真正可以帮助自己的人,他一定会心存感激的,秦昊天一笑,对着几个师爷吩咐:“你们也想想,该怎么劝说这些人。”
大家应了是,一面喝茶一面闲话。
初秋的太阳也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力,静坐在大理寺门前接受着太阳和人群目光的同时炙烤,让这些初生的牛犊们即生出几分豪情壮志又难免有几分焦躁。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里就多了一个人,有人转过头看楚靖瑜:“刚才怎么没有见到你?”
很多人都转过头看,有些人警觉起来,一个精瘦的男子,犀利的目光立刻投向了楚靖瑜:“你是谁?”
应该就是这群人的领头人了,楚靖瑜目光严肃的挪了过去,在这个年轻人的身边坐下:“敢问兄台大名?”
这个人转过了头,看向了大理寺高悬的牌匾,铿锵有力的道:“吴询。”
他做出一副坚决不受诱惑的模样,仿佛一心赴死的勇士。
楚靖瑜从前的时候做过很多类似于这样的工作,劝解劫持人质的罪犯,最终完美的解决问题,不管要劝说什么人,都应该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就比如这些静坐在这里的这些学子,他们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勇气,除过有可能被人煽动,还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在做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并且为此感到了无上的光荣。
楚靖瑜神情严肃,低声道:“吴询,我是皇上派过来的人!”他把一个金色的腰牌递给了吴询,吴询看了一眼,这腰牌上盘踞着一只高昂着头颅的金龙,除过皇上,其他人都用不得这种图案,只有皇帝。
吴询终于郑重的看向了楚靖瑜:“皇上叫你来的?”
“是,皇上听说来这件事情非常痛心,因为诸位兄台没有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你想想,今年的科举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自然是因为皇上治理有方。”
“那你又想想,因为你们在这里一闹,反对皇上改革的人不但可以借机将你们拿下,那些皇上好不容易为学子们争取到的公平公正也正好会被那些人全部否定,别说你们会如何,那些没有参与的,即使有真才实学,但因为这一闹,叫有心人说一句此届考生不堪重用,你可想过会造成什么后果?”
不能以正规的途径出仕,朝廷又缺少官员,或许会因此掀起一股买官的潮流,那么朝廷自此就要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吴询打了个哆嗦。
楚靖瑜再接再厉:“你们以为自己在做好事,其实不过是在做帮凶,这样的大事写进了史书里,后人会如何评判你们,还有那个所谓的自杀的学子,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谁又看见过?”
吴询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脑子里瞬时就清楚起来,是呀,这一切不过是他听说的,根本就无从证实真假。
身边有的多少有些退意的人听了这个话立刻就劝吴询:“即然是皇上来劝咱们的,可见咱们做的也不对,不如就散了,不要在错下去了。”
因为楚靖瑜没有选择居高临下的站在学子们的对面和他们谈判这种会叫人下意识的生出反抗情绪的方式,而是消无声息的融入其中,以临危受命,共同进退的姿态,说明原委,这些人更愿意听更愿意相信,事情自然就更好办一些。
楚靖瑜加了一把火:“皇上说,只要现在退出,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绝对既往不咎。”
不少人长长出了一口气。
吴询抬头看了看众人,半响道:“这一次可能真的是咱们受人蛊惑了,你们放心,即然是我起的头,这个责任自然由我来担,不会牵连到你们。”
难怪能号召到这么多的人,确实是个很有担当的人。
却忽的有人道:“你们这是怎么呢?随随便便一个人的话就能叫你们这么相信吗?你们难道忘了?我们是为什么才坐在这里的?”
为了国家的崛起!这个叫他们的灵魂都跟着激荡的原因。
吴询皱眉道:“程学进,事情其实已经很清楚了,你不要在乱说了,即然大家都这样决定,那就散了,由我去向皇上请罪。”
程学进却不行,楚靖瑜看向程学进:“这位兄台不知道从前的成绩如何?”
大家一怔,有人道:“他是个吊儿郎当的人,能进京赶考都叫人很意外。”
楚靖瑜的目光落在了程学进身上,带着无形的压力:“山西粮道程翠山可是你的父亲?听说他前段时间刚丢了几千担的粮草,是不是你把这一趟的水搅浑了,这事情正好就能过去,等这里这些忠肝义胆的人下了大狱你们程家却要飞黄腾达?”
程学进就是程翠山的儿子,楚靖瑜能够一口说对这个,后面的话众人就觉得也很有几分道理,楚靖瑜虽然没有明说,但却叫这些人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可能是被当枪使唤了,成为了一个贪官的垫脚石,这一点是他们最不能容忍和承受的!
楚靖瑜站了起来,向着愤慨的学子道:“压着他去向皇上请罪!”
那些原本还隐藏在其中想要煽风点火的人一看见这情形,立刻就悄悄躲在了一旁,在不敢开口。
学子们忽然就压着程学进要去宫里请罪,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麒麟位护送着众人向皇宫走去。
秦昊天听到吵闹声站了起来,看见楼下撤走的学子微微一惊,就见下人跑上来的道:“表公子已经把人都劝走了!”
秦昊天怔了怔:“什么?”
“表公子悄悄潜进了学子中,皇上的差事已经办妥了。”
一件足够搅动的满朝风云的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办成了,人群中响起了掌声,秦昊天的神色晦涩难辨。
萧太后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又带了笑,看着刘子文:“皇上是说,这事情山西粮道程翠山也参与其中?这可真是叫人觉得意外,他们程家在山西的地方好好的,怎么就把手伸到了京城?”
“朕也很意外,还有人说,山西乡试舞弊,程翠山知道不少,您说这事情到底该怎么查?”
太后冷冷一笑:“你是皇帝,这种事情哀家哪里能做主?如今哀家上了年岁,很多事情也管不到了,不过想在身边选几个世家小姐常常进宫陪伴说笑而已,其余的事情皇上看着办就是了。”
因为楚靖瑜的帮助不但叫这一次的事情顺利的解决,还牵出了一条大鱼,太后心里有鬼面子上做了退让,现在不过是要选几个女孩子在身边,刘子文也就答应了:“叫萧贵妃和德妃帮着您做这事情。”
太后疲累的站了起来:“好了,皇上忙吧,哀家就不在这打搅你了。”
那个楚靖瑜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竟然会这样就解决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原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忽的就变成了这样。
刘子文看着萧太后的背影,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淡淡的朝着身边的苏景文吩咐:“叫张白颐还有礼部尚书周建仁进宫。”
苏景文应了是,弯腰退下去。
刘子文转身看向了窗外阴沉的天,即然下了手,那就一次把科考清查干净!
刘曦坐在马背上看着远处的山峦,长孙朔在一旁道:“殿下,卑职的事情叫卑职来做就可以了,前面山路险峻还不知要遇上什么要的险情,您还是先回去吧。”
刘曦淡笑着看向长孙朔:“长孙大人是害怕我拖了后腿?”
他的眼里是不辨喜怒的威严,长孙朔连忙垂下头道:“卑职不敢!”
刘曦策马先行。
长孙朔看了一眼手下的人,身边的人立刻会意,刘曦的身边自始至终都围着几个高手,刘曦就当没有看见。
他总要做一些事情,叫这些人知道,他这个太子,并不只是一个名号,他会是一种精神一种象征,一个坚不可摧的存在,那样他才是个合格的太子。
太阳渐渐西斜,路也越来越难走,所有人都弃马前行,长孙朔又走到了刘曦身边:“殿下要是觉得有什么不适,现在也可以回去。”
那种掩藏在深山老林里的贼窝,才是最凶险的所在,刘曦却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不远处,猛然朝着所有大喊:“趴下!”
大家都下意识的趴下,瞬间就是一阵剑雨,亏的刘曦提醒,所有人都及时躲避开,又过了片刻,长孙朔派人出去探查,确定无误后才扶着刘曦站了起来,这一次他看向刘曦的眼里多了几分郑重:“殿下是如何发现的?”
刘曦向前走去:“若是长孙大人把心思都放在正事上也会及时发现的。”
长孙朔立刻红了脸,在不敢小瞧刘曦,跟在刘曦身后全神贯注的探查四周,太子比他所想要厉害能耐太多,或许还能更有叫人惊讶的表现,想到这长孙朔陡然就充满了力量。
楚筱悠听说他哥哥顺利完成了皇命,高兴的向前走去,听得下人进来道:“萧家小姐过来拜访小姐。”
萧家,哪个萧家?
萧灵雁吗?她来做什么?
楚筱悠叫人请了进来,来的人却是萧灵凤,她手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她看见楚筱悠先是挑剔的打量了一遍,然后才把兔子递过去:“这个给你。”
楚筱悠有些意外:“姐姐是什么意思?”
“我送给你的兔子,怎么?你不愿意接受?”
楚筱悠垂眸笑了笑:“姐姐说的什么话?姐姐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我向来不会养兔子,身边还养着一条狗,到不方便要。”
萧灵凤立刻就把兔子收了回去,交给了一旁的丫头,看着楚筱悠道:“叫我送兔子的是二皇子,你既然不要,那我就要拿回去复命了,你可想好了?”
刘起?刘起叫萧灵凤来给她送东西?她怎么记得萧灵凤是刘起的王妃?这事情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楚筱悠调整了一下心情,抬头看着萧灵凤:“二皇子?我并不认识二皇子,姐姐也不要在说这种话,我虽然没了母亲,却也还不至于如此不知道规矩。”
萧灵凤笑了笑:“你到是个聪明人,知道二皇子不是你这样的人能沾染的,我呢,也对你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你答应我不跟了二皇子,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们,真的觉得自己就可以左右一切,更何况她又什么时候稀罕过刘起那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楚筱悠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情,暴跳起来赶走了萧灵凤也完全可以,但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都要想后果,不但为自己也为哥哥,又不是生死之敌,完全可以用一种很平和的方式解决。
楚筱悠忽的笑了笑,仿佛是春暖花开,满目璀璨,萧灵凤微微一怔,听得楚筱悠开口道:“和二皇子?姐姐是在说笑话吗?”她亲切地拉着萧灵凤的手:“姐姐这样一说我就全明白了,不知道二皇子为什么要姐姐来给我送兔子,我到是佩服姐姐的胸襟,竟然真会愿意来。”她说着神情又严肃起来:“姐姐放心,我若是真的如姐姐所说的那样,就叫姐姐拿剑剖开我的心看看!”
萧灵凤怔了怔,不知怎的,觉得楚筱悠十分亲切,心理也难有什么抵触的情绪,到软和下来,叹息了一声,不自觉地和楚筱悠说了两句贴心的话:“女子不易,我也是迫不得已。”
两个人又和气的说几句话,萧灵凤就抱着兔子走了,楚筱悠端起茶碗慢慢的抿了一口,就听见小厮道:“公子回来了!”
楚筱悠立刻欣喜的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