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话不过是以讹传讹,宋灵枢是用羊奶洗浴不假,不过是一个月一两次,每回只倒了一木桶的羊奶,其他的都是自制的药水。
她用的脂膏里面确实也有灵芝人参不假,不过用量都极小,更多的是红花芍药这一类常见的花汁,并不值几个钱。
可寻常的百姓哪里管这些,只相信自己相信的罢了,真相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所以宋灵枢之前在承恩寺里那两年过得清修日子,就被大家自然而然的遗忘了。
世人只愿意相信她这样身份的人,定然会骄奢淫逸。
很显然这两个狱卒便是其中之一,俩人商议了一番,一人继续当值,另一人便去了相府。
宋灵枢正在梳洗,昨夜她几乎没闭眼,可她仍然没有想出个理所当然来,听说大理寺的狱卒来传话,本不想见的,可听到了玉春楼三字,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了。
因为前世她失身的地方,就是玉春楼!
宋灵枢屏住呼吸,让人传了那狱卒进来,隔着屏风问话。
褚文良就说了玉春楼三个字,宋灵枢从这狱卒嘴里并问不出什么,少不得要再去监牢一次。
那狱卒见宋灵枢要再去大理寺,说话便开始吞吞吐吐,又说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又说媳妇生了病。
宋灵枢也是打理过全府的人,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让人取了一百两银锭给他。
这头宋灵枢刚出门,那头东宫的人就来了。
门房的人并不知道宋灵枢去了何处,那传话的内侍也很为难。
毕竟太子殿下吩咐了,下了朝就要见到宋大姑娘,若是他们没有将人请回去,只怕是要被迁怒的。
故而这内侍只好在相府等,江氏听说了立刻便将人请到偏房坐着喝茶。
宋灵枢心中十分忐忑,若是褚文良也知晓了一切,那么一定能给她解疑答惑。
可是那个答案,宋灵枢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的起。
她不怕褚文良拿前世的夫妻情分威胁她,她怕的是事实是裴钰真的欺瞒与她。
宋灵枢一路上想了很多,临了却很平静的进了监牢,坐在褚文良对面,听他说了前世那些事情。
宋灵枢在心中苦笑,其实这个结果,她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罢了。
褚文良找宋灵枢要了笔墨,写了一串名单给她。
“这些人都是淮南王府从小豢养的死士,接头的方式都在上面了,本王没有启用过他们,他们都是安全的。”
“这些人都送你了,以前是本王对不住你,本王不日将会被斩首,你好自为之。”
宋灵枢没有答话,可到底将那名单收了起来。
宋灵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牢房的,褚文良的话一直在她耳边旋转。
褚文良说的有理有据,从前那些有疑窦的地方,按照这样来解释,一切都能说的通了,让宋灵枢想欺骗自己都不行。
在回去的马车上,她哭了笑笑了哭,她没有带王不留行,也没有带什么亲信,只有一个驾车的马夫和几个小厮。
马车在闹市之中行驶,所以他们一时也没注意到宋灵枢的失态。
回到了相府,宋灵枢红肿着的眼睛,以及脸上的泪痕才让这些人察觉到些许痕迹。
不过宋灵枢如何,这都是主子的事,他们并不敢多置喙。
那等着宋灵枢的内侍,心里一直像油炸似的,若是太子殿下下了朝,他还没将人带回去,那可就是他办事不利了。
宋灵枢的马车刚停下,就有人来报信,“大人!我们家姑娘回来了——”
那内侍赶紧迎了出去,正好撞上宋灵枢,看见她差点没感激涕零,“我的姑奶奶诶!您可算回来了!快跟咱家进宫去吧,太子殿下发了话,一下朝就要见到您!”
“是吗?”宋灵枢笑的古怪,不像以往那般还要回房里换衣裳梳妆,直接回道,“那这就走吧。”
宋灵枢便这样进了东宫,坐在裴钰的寝殿里等着他。
秦桑看的出来,今日的宋姑娘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只坐在临窗的铜镜前,似是看着镜中的自己,又似在看着什么其他别的东西。
裴钰这一早上也是心绪不宁,大臣们的奏本一字也没听进去,到最后竟然轻咳了一声,“孤今日身子有些不适,诸卿若有奏本,随后送到东宫,相爷和宋学士留下来。”
百官就这样退了下去,宋怀清和宋灵耀应召留了下来。
裴钰询问了昨夜之事,这事宋怀清也是上朝前才知道的,自然说不上什么话。
昨夜宋灵枢问的那些话,宋灵耀便知晓这事情绝对与太子殿下有关。
如今裴钰自己提起来,宋灵耀有心让他知晓他的欺瞒对于宋灵枢来说是怎样的折磨。
便将昨夜宋灵枢的失常全部讲给他听,包含宋灵枢在马车上问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裴钰听到宋灵枢问起“该如何抉择的时候”心头一震,他几乎已经能肯定,她的小姑娘应该是猜到了……
裴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顾不得宋怀清和宋灵耀,转身就离开了太和殿。
“宋姑娘可进宫了?”裴钰颤抖着嗓子问道,藏在袖子里的手也已经忍不住握成了拳。
“按照殿下的吩咐,已经将人请来了。”
裴钰得到了宋灵枢的所在,便不在理会侍从,快步向东宫而去。
裴钰闯进来的时候,宋灵枢抬眼看了他一眼,那样陌生的眼神,是裴钰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小姑娘不止一次和他说过一别两宽的话,可那多半是赌气,哪怕是当初她一时接受不了自己,也没有像今日这样——
用这样疏离的眼神看着他。
裴钰路上已经想好了千百种解释的法子,可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心已经乱了,只能冲上前试图将宋灵枢拥入怀中。
宋灵枢手里一直藏着一把匕首,此刻才露出来,立刻对准了自己的脖颈,生生逼退了裴钰。
“你要做什么?”裴钰心中一慌,“你听孤说,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