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抚摸着宋灵枢的脸颊,眼神也变得哀伤,颤抖着嗓子道,“孤知晓你不爱孤了厌恶孤了,可是孤舍不得你……”
宋灵枢看着他不染纤尘的脸,思绪一时凝滞了。
从前宋灵枢总觉得,裴钰这样的人品这样的地位,要配什么样的女子配不起?
他待自己如此真心,便是她三世修来的福气。
如今宋灵枢才明白,这福气她是要不起的。
她不过一凡俗女子,安能与日月之辉并列?
所以前世才落得那样的下场吧?
宋灵枢握住了他的手,薄唇微抿,眼里都是裴钰看不懂的情绪,“殿下霁月清风,自当有徳貌双全的佳人相配,我宋灵枢不过蒲柳之姿,殿下何苦……”
“你若是蒲柳之姿,那全天下的女子不过都成了庸脂俗粉之流吗?”裴钰轻笑出声,“你以女儿之身入太医署,这样的本事全天下也没有几人!孤让宋怀清为相宋灵耀做那状元榜首,不过是为你锦上添花而已。不说这些,只凭何氏的名头,你也是够资格陪王伴驾——”
裴钰将宋灵枢所有的话堵死,好像只要证明他们是天生一对之后,宋灵枢就能永远留在他身边了。
到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相对两无言。
……
裴钰找到了宋灵枢,便撤了封城令,王不留行这才得以进城。
等他回了宋家要去见宋怀清说出一切的时候,整个宋家都笼罩在宋灵枢和嘉靖太子的婚事之中。
王不留行一打听便知道了,相爷和宫里定了月底的日子,送宋灵枢出阁。
王不留行疑惑着去见宋怀清,反倒挨了宋怀清一顿数落,“你在外面守着灵枢,怎么不知道她的事?还由着她那样胡闹——”
“小人不知相爷所谓何事……”王不留行回道,“只是太子殿下将姑娘带走了——”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宋怀清不甚在意,“这样也好,让太子殿下哄一哄她,她便也消气了,不至于耽误婚期。”
“相爷何故如此着急?”王不留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宋怀清叹了一口气,又有些欣喜,“如今不急也不行了,我倒是能等,只是灵枢肚子的我的小外孙可等不了了——”
王不留行也怔住了,姑娘有太子殿下的孩子了?
他不是大夫,不大懂这些,不过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总是听人说过的,这怀孕的女子脾气古怪。
王不留行想了想宋灵枢前后的举动,确实像极了孕期的女子。
王不留行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一直以为宋灵枢和裴钰吵了架,一气之下这才出走。
他也寻思过,太子殿下和宋灵枢争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赌气的话说了不少,他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可如此任性不计后果行事,还是头一遭……
经过宋怀清这样提点,王不留行便自以为明白了。
难怪在城外他让姑娘先行离开,姑娘却自个出来了。
她肚子里都已经有了太子殿下的子嗣,就算在赌气,也不可能真的离开。
……
嘉靖太子即将和宋灵枢大婚的消息次日便被昭告天下。
孝敏皇后请示了病榻上的元溯帝,元溯帝做主减免全天下三年赋税,以庆贺太子大婚。
其实宋灵枢在太和殿上那样忤逆元溯帝,依元溯帝的性子,是不会让她继续嫁入皇家的。
可如今他的身子日况俞下,在朝廷军机大事全都由太子处理,他的圣旨比草纸还不如的情况下,元溯帝明白自己的反对并没有什么用。
还不如给太子一个顺水人情……
另一边裴钰将龙廷尉的人马全部撤回,只当根本没有萧家这回事。
萧从安根本都不用去打听,宫里的谕旨便昭告天下。
萧从安只觉得心中窝火,又是愤怒又是心疼。
愤怒的是太子口口声声说心悦灵枢,却丝毫不顾她的感受强娶豪夺。
心疼的是宋灵枢不知落入太子手中,又要受多少磋磨。
事实证明萧从安是多想了,两个人的感情本就不会是公平的。
裴钰比宋灵枢先动心,又经历了梦中数十年求不得辗转折磨,所以哪怕他明白宋灵枢此刻是下定决心要离他而去了,他也不肯放手,更是绝对放不了手。
可宋灵枢对裴钰的感情,相比之下就要微薄的多。
裴钰将宋灵枢禁锢在身边,囚身的是宋灵枢,囚心的却是他自己。
……
经过褚文良反叛一时,朝中的大局已经定了个七八。
贤贵妃被诛杀,褚文良身在牢狱择日问斩,宸王虽是天潢贵胄,可经历这么一遭,注定和帝位无缘。
就算元溯帝还有那个意思,文武百官也绝不会答应。
太和殿上逼陛下问罪贤贵妃的,文武百官皆有参与,若真的让宸王继位,百官岂不是人人自危。
如今太子殿下和宋相嫡女的婚期将至,无论是攀炎附势的小人,还是那等素日和宋家交好的人,送礼的人一波一波往相府而来,竟是门庭若市。
宋怀清已经多日没有和江氏说过一句话,江氏也不敢去叨扰他,又盼着他来,整日愁云淡淡。
如今宋灵枢出嫁在即,江氏作为主母定然是要打点上下的,宋怀清许是沉浸在添孙的喜悦之中,也不和她计较了,对她也逐渐和悦起来。
……
宸王府内。
宸王经历失母痛,又在夺嫡之中一败涂地,正是失意之时。
听说太子和宋灵枢的好事将近之时,他正在书房醉生梦死。
“哈哈哈哈——”
“这不是好事吗?”
“太子殿下朝堂上得意,又抱的美人归,本王也该去吃一杯喜酒才是!”
下面的人只觉得宸王疯了,不过不敢说出来,这边沈蒹葭已然走了进来。
宸王本就已经醉醺醺的了,听见沈蒹葭的声音酒立刻醒了一大半,“蒹葭过来,怎么不提前告知本王?本王身上一股子酒味儿,别唐突了你。”
沈蒹葭并不说话,脸上不复旧日的温柔,只淡淡的看着他,跪倒在地:
“请殿下予妾一封休书——”
“这是何道理?”宸王惊的剩下的一半酒意也没了,“是有谁逼迫与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