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房顶反射着灯光让人恍惚,唐柏无神的望着房顶,心里空空荡荡的,顺手将床边的烟拿起点燃,深吸了一口,才感觉紧绷的身体松驰下来;看了看身边的女人,正微闭着眼眸,一脸潮红,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激情兴奋中。
唐柏摇了摇头,又无神的看着房顶。
女人睁开眼来,看了唐柏一眼,翻身趴在唐柏的身上,伸手将唐柏嘴中的烟拿走,吸了一口,被烟呛得连声咳嗽。
“不会吸烟不要勉强,你是一个老师,要给学生树立一个好榜样。”
女人笑了笑,将烟放在烟灰缸中熄灭,声音有点呢喃道:“你又不是我的学生。”说完右手在唐柏胸口轻轻的抚摸,问道:“男人为什么完事后喜欢吸烟?”
唐柏转过头来,看着女人道:“你老公有这样的习惯?”
女人一点也不在乎与另外一个男人躺在床上谈论自己的老公,说道:“他的烟瘾很大,一天要两包烟,说了他很多次,但他就是不戒,因为这事,吵了不少次。”说完又忍不住道:“刘红是不是也和你上过床?”
刘红是她的同事。
唐柏淡笑的看着她,道:“你不吃醋?”
女人道:“我为什么要吃醋?”
唐柏笑道:“我弄不懂,女人不能容忍自己的老公出轨,对自己的情人却无所谓?”
女人一愣,想了想,道:“正如一件商品,老公是自己买的,情人是租来的,自己买的,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租来的东西,终究要还回去的;对待两者的关系,能一样吗!人的本性就有一种贱性,不属于自己的,就想得到,属于自己的又不懂得珍惜,正如这婚烟,生活中的柴米油盐,斤斤计较,不断压抑,让人想逃,想要放纵。”说完,叹了口气道:“女人终究需要依靠,夫妻也许没有了激情,但生活久了,彼此就有了亲情,谁都不愿自己的依靠被别人抢走。说实在的,你也不小了,应该好好的找个姑娘成个家了。”
“为了一根毛,就放弃整片‘森林’。”
唐柏说完,眼光却朝女人的身下瞧去。
女人撒娇的给了唐柏一拳,从床上爬起朝卫生间的走去。
“我待走了,再晚回去,我婆婆又要啰嗦半宿。”
唐柏笑道:“鸳鸯浴?”
女人头也不回道:“去你的!”接着进了卫生间关起门,磨沙的玻璃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唐柏意兴阑珊,顺手又将烟点燃。
唐柏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他觉得自己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可以看透人性的虚伪。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老鼠,生活在一个阴暗,潮湿的世界。
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带着虚伪,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身不由己的事。
女人冲完凉,光着身子走了出来,从床边拿起自己的衣裤,若无其事的穿戴起来;见唐柏躲在床上没动,不由道:“把被子盖好,别着凉了。”
唐柏扔掉烟,道:“我也去洗洗,然后回家。”
水流从头顶流下,唐柏感觉水流在洗去心灵上的污渍。他不是喜欢别人的老婆,他只是喜欢看人背叛道德后的快感。
他的心里是阴暗的,就像他喜欢黑夜一般。
他从不用道德去评判一个人。
道德是一张无形的网,绑附着人心的自由,评判着生活中的善恶;唐柏并没有勇气与力量挣脱,但他却一直在网中挣扎,像一条想离开水的鱼,哪怕离开水会死亡。
“记得后天与小邓的约会,我可是跟她说好的。”
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
小邓是女人的同事,老姑娘了,但性子温和,长像清秀,她见到小邓的第一眼就想着介绍给唐柏。
唐柏是一个安静的人,骨子里透着高傲,总喜欢与人保持距离,这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男人。
这是一个完美的情人。
但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女人很理智,她了解这个男人,女人很想改变他,而家庭,是男人性格上的第二次成熟期。
十月的天气变冷了,前两天绵绵细雨,让这个秋天变得更家阴冷;昏黄的路灯看起来很孤单,就像唐柏的心情。
他本来就是孤单的,哪怕呆在热闹的人群中,他也能感觉到内心的冰冷。
人民路到双江桥的距离并不远,唐柏走得很慢,这样他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行人少了,车也少了,这种天气,都喜欢一家人在家里烤着火炉,看着电视。他仿佛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就像安徒生笔下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唯一不同的是他并不羡慕。
唐柏感觉自己是个矛盾的人,就像对家的感觉;渴望又恐惧。也许因为他从小就是个孤儿,没有享受过家的温暖。
双江桥的路灯坏了,但桥面上却亮着一盏灯,灯下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假’道士。穿着有些单薄的灰色道袍,在风中微微发抖。
一把太阳伞,一张桌子,两条凳子,还有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用红纸贴着,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八卦,写着易经、四柱、取名、看风水。
唐柏经常从双江桥上过,经常看到这个老道士。
唐柏从口袋里拿出十块钱放在道士的桌子上。
他并不相信命运,他只是怜悯生活的不易。
“小居士请坐,不知道居士是看相,还是算命,亦或是取名?”
唐柏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是唯物主义者,不相信命运。”
“万物发展都存在着轨迹,人的命运也是如此,我观居士印堂发黑,怕是有大难临头。”
唐柏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真的只是怜悯,与命运无关。
道士见唐柏一脸不信,准备离开,似乎有些生气道:“我李遁一乃李淳风五十一代传人,居士难道以为本道会骗你。”
唐柏实在不想与他争辩,道:“谈不上骗,我只是想早点回去,都说人间多快乐,我却觉得地狱更逍遥,生也罢,死也罢,不过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都难!道长,生不言死。”
道士摇了摇头,道:“居士还不信!也罢,就当你我结个善缘。”说完,随手拿了道黄符递给了唐柏。
唐柏笑了笑,将黄符放在口袋里。
回到所谓的家,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唐柏感觉屋里比街道上更冰冷。
唐柏去了趟书房,硏墨提笔,写了幅《心经》,心却极乱,没来由的感觉疲惫,回到客厅,实在不想动,躺在沙发上,把电视打开,没多久竟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像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脑海中不停的闪过一些稀奇古怪的画面,断断续续,陌生中带着熟悉,似曾经发生过事情,被自己不经意间遗忘了一般。明知自己在做梦,但在梦里就是出不来,这种感觉很奇怪,像在经历另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
手机的铃声响起,一遍一遍。
唐柏从睡梦中惊醒,揉了揉双眼,从衣服里拿起正在振动的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不由一拍额头,才记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电话是马冬梅打来的,是他的初恋。
如果说他爱过一个女人,那一定是马东梅。
书上说男人一生只爱一次,唐柏觉得很有道理。
但爱情仅是生活的一小部分,因为最大的一部分是金钱。大鱼吃小鱼是天经地义的事,用金钱买走爱情也让人无话可说。
所以马东梅嫁给了一个有钱人。
但他们还是朋友。
刘胖子说男人与女人之间不存在朋友。
但唐柏与马东梅真的是朋友,比恋人少一份激情,比亲人少一层血缘的朋友。
电话里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还有马东梅含糊不清的声音。
唐柏知道马东梅又喝醉了,这不是马东梅第一次喝醉。
唐柏从屋里出来,感觉街道上更加的阴冷,他紧了紧衣服,打了个的士去了南城的富士酒吧,然后在吧台看到了醉眼迷离的马东梅。
马东梅半趴在吧台上,看着唐柏来了,就吃吃的傻笑,笑得眼泪不停的流。
唐柏静静的看着她,道:“你喝醉了?”
马东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擦干眼泪道:“生日快乐!”说完将手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唐柏看着五光十色的灯光,不同形色的男女,还有高音贝的音乐,有些厌恶;他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结了帐,扶起了马东梅走出了酒吧。
马东梅是真的醉了,出了酒吧她就吐,就像要将肚子里所有的苦水都吐出来。
钱和爱情,就像鱼和熊掌;她选择了金钱,背判了爱情;然后婚烟背判了她。
“男人呀,就是。。。。。。坏,有钱的。。。。。。。男人呀,十个。。。。。。TM的有十个坏,没钱的男人,十个。。。。。。。也许还有。。。。。。两三个。。。。。。一两个好的。”马东梅吐完后,大声的笑着,叫着,哭着。
唐柏有些心痛,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平淡了,不会再起波澜;但看到她的眼泪,他感觉心中还是很痛,他无法安慰她,他能做的是把她安全的送回家。
马东梅的家很大,装修非常豪华,但跟唐柏的家一样的冰冷。
一进家门,马东梅习惯的从酒柜中拿出一瓶洋酒,两个杯子,吃吃笑道:“唐柏,你要喝酒,我要你陪我喝酒。”
唐柏把酒和酒杯抢了过来,放在桌上,道:“东梅,你已经醉了,别喝了,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马东梅坐在沙发上,嘴里呢喃道:“睡觉,对,唐柏,你要陪我睡觉。”说完,一下子扑向唐柏,将他按在沙发上,朝他吻去。
唐柏很平静,任她不停亲吻,看着这个曾经熟悉的女人,竟然感觉到有些陌生。
门突然开了,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满嘴酒气,不知所措的看着唐柏与马东梅,而后双眼就像点燃了火油,燃烧了起来;他像一只噬人的狮子,冲进了客厅,抓起马东梅的头,吼叫道:“TM的骚货,敢给老子带绿帽子,老子杀了你们。”说完一巴掌抽在马东梅的脸上;然后拿起桌上的洋酒,一瓶子砸在唐柏的头上。
酒水伴着鲜血流了唐柏一脸,晕晕沉沉的,眼睛被烈酒与鲜血刺激得火辣辣的痛,当他稍稍看清时,就看到那男人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正朝自己胸口捅来。他来不及反应,只觉胸口一痛,接着脖子像被利器划开了一般,然后他看到了一双失去理智的眼睛,他听到马东梅失措的尖叫声,然后整个世界失去了光明,整个天地失去了声音,他像坠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他知道他要死了,弥留瞬间,他突然想起了桥边的那个老道士,那张满是风霜清瘦的脸,那么清晰。
命运啊,真的有轨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