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后,毛老头收起了媚笑,仔细打量了唐柏一番,而后道:“小子,叫什么名字?”
“唐柏”
“知道规矩吗?”
唐柏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你将衣衫与册子放下,且随我来。”
毛老头出了院子,沿着院外的街道行去。
街道是用青石板铺就的,干净整洁,而且冷清,有些卖货郎似的摊子,摊主不敢叫唤,买卖的却极少;偶尔见到几个穿着杂役服饰的男女,碰见毛老头后,叫了声’毛管事’,匆匆而去,如同老鼠见了猫。
倒是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长得瘦瘦小小,手执一把桃花扇,一身蓝衫,优哉游哉;他身边还跟着个绿衫婢女,在摊子边挑捡东西。
唐柏紧跟在毛老头身后,沒多久眼前出现了个小广场,广场上立着一个大木架子,架子上挂着一口钟。
毛老头走到钟前,从架子上取下棒槌,敲了二下。
钟声幽幽,于广场四方响起,须臾,有人从街道中奔来,三三两两,男男女女,有十余人数。
毛老头道:“新来的,不懂规矩。”
于是从人群走出一个高而瘦的汉子,扬了扬枯瘦的手臂,说道;“那我来教教他规矩。”说完,搓了搓手,手掌竟冒起了青烟,而且他的两只手掌阔大得有异常人,想来掌上功夫不弱。
“下马威?”
唐柏看向毛老头问道。
毛老头点了点头,无可奈何地道:“调皮的人太多,这管事的就难做,所以先让你们明白明自道理。”
唐柏点了点头,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小子倒是个明白人。”
不知何时,那瘦瘦小小的少年也来到了广场上,打开那把桃花扇,笑眯眯地看着唐柏。
唐柏瞧了他一眼:“你又是谁?”
少年道:“四少爷。”
少年又道:”你有银钱吗?”
唐柏摇了摇头,问道:“有钱可以不讲道理吗?”
少年道:“可以,有钱能使鬼推磨。”
唐柏道:”我没钱!”
少年道:”那还是讲道理吧!”
少年话声一落,那高瘦汉子偏扬起双手朝唐柏拍来,他的两只手掌变成了红色,像两块烧红的铁板,散发着惊人的热量。
唐柏抓紧了绑在腰间的刀柄,待手掌近身时,后退一步,一刀劈出,劈砍在对方的掌腕,掌腕一刀两断。
廋高男子发出痛苦的哀吼。
毛老头脸色难看至极,道:“你不讲道理。”
唐柏笑道:“什么道理?”
毛老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去教教他。”
于是剩下的人一窝蜂的朝唐柏扑去。
江湖上的界境高手极少,但这十来个杂役却个个堪比界境高手;而且他们的改击方法怪异;有的拿出一面镜子,镜子中射出的白光比刀剑还锋利;有的拿出绳子,随手一抛,那绳子仿佛像蛇一样,欲将唐拍的手脚捆绑;有的甚至拿出一个陶罐,放出一些奇怪的虫子;还有两人,是真正的武技高手,出手成界,历害无比。
一时间,唐柏手忙脚乱,若是真气尚在,他的身法步伐还能躲避;但此时他空有一身蛮力,却无可奈何,晓是他练习巫体大法多年,体魄惊人,但在连续的攻击下亦是气息不稳,伤痕垒垒。
斗了半响,毛老头道:“懂道理了吗?”
唐柏道:“懂了!懂了!”
毛老头扬了扬手,围攻唐柏的众人收了自己的宝贝,退回了毛老头的身后。
那少年微笑着走向唐柏。
唐柏双眼血红,怒吼道:“懂你妈的道理。”说完,一刀朝少年劈去,这一刀将他的界境发挥得淋漓尽致,哪怕是唐汝庭与夏侯子聪也避不开这一刀的势,避不开一刀形成的界。
但那少年却丝毫不受刀势与界的影响,随意两步就避了开去,手中的桃花扇轻轻的拍打在唐柏的身上,无与伦比的力量涌进唐柏的体内,直接将唐柏击飞了出去,落地后连喷了两口鲜血,身体聚不起半分力气。
少年叹了口气,喃喃道:“又是一个穷鬼。”
毛老头走了过来,叫了声四公子。
少年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扔给了毛老头,道:“叫存善把手接上。”说完,领着他的婢女走了。
毛老头招了招手,被唐柏斩断手掌的男子走了过来,将断掌合在手腕处,毛老头从瓷瓶中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沫,那原本断去手腕竟神奇的连接了起来,不到一柱香的时候,存善的手已完好如初。
毛老头走到唐柏身前,问道:“还能动吗?”
唐柏点了点头,道:“能动。”说完站了起来。
毛老头一愣,围着唐柏转了一圈,连道了两声不错,身体倒是结实,而后又道:“跟我走吧!”
唐柏道:“不讲道理了?”
毛老头道:“四少爷打了你一扇子,你没死偏是道理。”
唐柏将刀收了。
两人回到了先前的院中,毛老头问道:“可有怨气?”
唐柏点了点头。
毛老头道:“那你去找四公子,我沒几年活头了。”
唐柏道了声好。
毛老头笑了笑,你归我管役,负责十亩精地,你可有异议?”
唐柏看了毛老头一眼,道:“听从长者按排。”
“是个聪明人”
毛老头说完,而后叫道:“阿俊,阿俊,死哪去了?”
阿俊没有出现。
倒是从厢房里出来了四十余岁的妇人,穿着一身红衫,身高七尺左右,她的脖子很粗,腰围很粗,脚也很粗,连手指都很粗,十个又粗又短的手指戴满了黄金和翡翠戒指,她的脸很圆,圆脸上的皮肤很紧,而且很白,使得她看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些。
她的眼睛露着孩子般的调皮笑意,一扭一扭的走了出来,她看了看毛老头,说道:“哎呀呀,毛老头,阿俊怕是起不来了哟。”说完又看向唐柏,嘻嘻笑道:“这位小哥哥好壮实,新来的吗?差不差银钱,大娘这里有钱。”说着用手去摸唐柏的胸口。
唐柏退了两步,避了开去,嘴里说道:“不差钱,不差钱,毛管事刚才给我讲道理。”
“哟,讲了道理,大娘就喜欢讲道理的年青人。”说完又朝唐柏的胸口摸去。
唐柏抽出了刀。
毛老头道:“韩大娘,四公子刚才打了他一扇子。”
“哦,打了一扇子?”
她围着唐柏转了一圈,又问道;“真打了一扇子?”
毛老头点了点头。
“四少爷力气变小了,昨晚在翠红楼没少折腾吧。”说完又道了两声可惜,扭着肥胖的屁股走了。
毛老头朝里面的厢房走去,只见厢房里的梨木雕花床上躺着一个干扁扁的男子,浑身赤裸,脸上还保留狰狞的淫笑。
“大衍宗是魔宗?”
唐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放屁!”
毛老头说完又道:“韩大娘不是宗门中人。”
“这倒奇怪了!”
“但她爷爷是宗门中人。”
唐柏张了张嘴。
毛老头出了厢房,又叫道:“阿吉,阿吉,你死哪里去了。”
阿吉出来了,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提着个酒坛子,揉了揉眼,再睁开,好像想看清站在他面前的毛老头;他用力按着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清醒,所以他清醒了。
毛老头道:“你带这小子下去,北角那片地给他负责。”说完,躺回树底的长椅上,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阿吉已经习以为常,将坛子里的酒喝完,就朝门外走去。
唐柏跟着走出院门。
待两人出了小院,毛老头又睁开眼来,喃喃自语道:“不知哪来的穷小子,一点规矩都不懂,不知庞执事怎么搞的,一些阿猫阿狗全丢我这里来。”说完,从腰间取下洒葫,轻轻的摇了摇,小喝了两口,又闭上了眼睛,嘴里轻轻的嘀咕着,慢慢的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阿吉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问道:“你没钱?”
唐柏摇头道:“没有。”
阿吉道:“韩大娘有钱。”
唐柏还是揺头:“赚不了!”
阿吉道:“在这里当杂役,没钱很难过。”
唐柏道:“难过也要过。”
阿吉不说话了,继续往前走。
“毛老头说他要死了!”
阿吉又停了下来,问道:“他给你讲道理了?”
唐柏点了点头,道;“被四少爷打了一扇子。”
阿吉像韩大娘一样围着唐柏转了一圈,好奇道:“你沒被打死?”
唐柏道:“你喝醉了?”
阿吉道:“我没醉。”
唐柏道:“但你在讲醉话。”
阿吉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道:“不是醉话,不是醉话,是蠢话。”说完又道:“毛老头今年九十有三,以前是宗门弟子,在生死台上被人打成了重伤,伤了根基,降为杂役小史,一身精血已枯,全靠一点灵酒吊命,确实活不久了。”
在世俗之中,七十为古,九十为耄,但相对修士而言,九十尚早。
两人走走停停,边走边聊。
阿吉对大衍宗有一些了解,大衍宗又叫四九宗,又有人叫九宗,因为宗门以九峰为尊,至于为何要将四九分开,是因为四为隐宗。
大家都知道大衍宗有隐宗,但却沒人知道隐宗有多少人?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