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的距离对唐柏来说不过眨眼的功夫,其余竹子帮的人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地势比较平坦的山头,山虽不高,却比较大,原本丛林茂密,这一会儿功夫,树木荆棘已被清理,空旷了许多。
山头站满了人,男女老幼皆有,吵闹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帮众,也算是走南闯北的江湖人,开始时虽有惊慌,但心理素质比世俗百姓要强,许是白莲给他们传音,知道陈家国等人会过来,所以并未出现骚乱。
白莲三人并未在此,唐柏也未现身,而是往山中深处行去。
这里的山与万兽山相比少了一份雄壮,却多了一分秀美,像一个个梳妆的女子,等待着自个儿的情郎。
这里即有山又有水,山衬着水,水倒印着山,山水相宜,风景独好。
白莲盘坐于山顶,此山笔直向天,如同一根冲天石柱,其上有一块极为平坦的条石,条石边有一汪清泉,水满自溢,形成小溪,往山下流去。
白莲身前放着一张案几,几上摆着铜炉,炉中无柴无炭,却有熊熊火光。
铜炉上放着水壶,白烟自壶嘴吐出,形成一缕缕淡淡的烟雾;铜炉边上放着一个茶几,几上放着大小几个玉杯。
雪儿与金雕立于身后,不言不语,远远瞧去,如同画卷。
山风吹拂,青丝飞扬,衣袖轻罢,悠闲自得,逍遥自在,品山水一色,修长生大道,知天地自然,不染凡尘俗世,不结人间因果,山外之人,这应该才是仙。
白莲一见唐柏来了,开口道:“小友,请坐!”说完,随手一挥,一个玉杯落于案几前,然后为唐柏沏上一杯热茶,举起杯道:“白莲在此,以茶代酒,敬小友一杯。”
唐柏一愣,而后知道白莲有话要说,忙将玉杯举起,开口道:“当不得白莲小姐如此礼待。”
白莲摇了摇头道:“若非小友解开界碑封印,我与雪儿将永久封印于界碑之中,脱困之恩,白莲铭记于心。”说完,将手中之茶一饮而尽。
唐柏想想,也坦然接受,便将手中之茶饮尽。
这茶虽无灵力,却有一股难得的茶香,韵味悠长,回味无穷。
此时,白莲又将唐柏玉杯添满,轻柔地说道:“白莲以茶代酒,再敬小友第二杯。”
唐柏将茶杯端起,微笑的看着白莲,问道:“白莲小姐,这第二杯又是何因由?”
白莲开口道:“脱困之后,白莲本想与小友游戏世间,寻找夫君遗骨;但久未出世,直至此时才发现这方天地已变;这方天地已没了大道,而且还充斥着一股让人恐惧的气息,隐藏着无数劫数运道,任何人只要陷入其中,必因果缠身,坠入那红尘业火之内,不能自拔;小女子心生恐惧,故不得不违背当初诺言,心有歉意,故以茶致歉。”
唐柏闻言,微微沉吟,问道:“白莲小姐,在下不知古时天地,但在下自出生时这天地就是如此,有何问题吗?”
白莲摇了摇头,道:“小女子一时也看不清楚,天地间有天机笼罩,一旦道破,必陷因果之中;以小女子的能力,也无法避开,故请小友谅解。”
唐柏将第二杯一口饮尽,才发现第二杯茶与第一杯茶又有不同,第二杯平淡无味,却有一丝清凉的道韵渗杂其中,让人头清目醒,心自清明。
唐柏又问道:“白莲小姐,有何打算?”
白莲道:“我在这片山林中发现了一处洞府,正合隐居。”说着,沉吟了一会儿,又道:“我观这方天地将有大变,与其入池塘与众鱼争食,不如立于池边,看群鱼嬉戏,若小友无因果了结,不如与白莲隐居于此,待天地大变后方做打算。”
唐柏沉吟了会儿,摇了摇头。
他不是出世之人,做不到远离红尘,他有一点真灵尚在赫连英雄手中,他需要去寻找燕菲菲,他还有俗事恩怨情仇。
他算是明白了白莲的意思,想了想,又道:“既然白莲小姐要在此隐居,在下还有事请白莲小姐与雪儿姐姐帮忙。”
白莲尚未开口,雪儿抢话道:“小子,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说来听听,若是小姐应许,姐姐定会帮你。”
唐柏忙起身道谢,而后说道:“在下与子文兄相谈甚欢,故传他修行之法。他虽是凡俗之人,却心有大志,欲传法人世间。此种大志愿,必有无数因果缠身,亦有无穷灾劫相伴,故在下想请两位:若子文兄弟有难,方便时还请两位保他性命。”
白莲闻言,沉吟了许久,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雪儿和金雕,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小女子尽力而为。”
唐柏起身,躬身一礼,道了声告辞,而后飞身而起,消失不见。
雪儿看着唐柏消失的身影,喃喃道:“小姐,这方天地真的有大劫数吗?”
此时,金雕也十分老实,目不转睛地看着白莲,他也想知道,能让白莲恐惧的劫数是什么?
白莲看着山下无数的杂乱的人群,沉默许久才开口道:“这方天地是假的,被无上大阵封锁了乾坤,是一个巨大漩涡,我不知道是谁的布置?世间的修行法门竟不是以大道为根基,而是修什么仙?这段时间,我了解小友的修行法门,知道他们以精气为元,自化成胎,再胎神合体,去根基而合天地;此种奇思妙想、玄门修行,一般人绝难推衍出来。雪儿,你大道未成,心无敬畏,以后怕有灾劫;你要着紧修行,否则必陷因果之中,有劫数降临。”
雪儿闻言,心中一紧,她知道自己家小姐道行高深,自然不会恐吓自己,一时之间,竟有一种大难临头之感。
白莲瞧了她一眼,又开解道:“道无常态,劫无常形,你也无需自己吓自己,这劫数之变化,无人能够猜透;待你修行一段时间,再与小雕出山,去找唐小友,此人连我也看不通透,似一团迷雾,或他有办法为你避开劫数。”
雪儿点头,道了声‘是’,金雕却是一脸不以为意。
白莲忍不住摇了摇头,衣袖一卷,平石之上的案几铜炉、茶盏玉杯消失一空,回头看了看唐柏消失的方向,似笑非笑的道:“走吧!”
金雕现出本体,驼着主仆两人,消失于云海。
待白莲一走,山顶上又现出唐柏的身影,他看着白莲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脑中却不断的回想着白莲所说的话,一时迷惑,一时了悟,不知不觉中,心态平静,无波无澜,立在山巅,一动不动,如同石雕。
这一站就是三天三夜。
唐柏识海中的念头在不断的分裂,然后涌入他的玄之世界,化成无数个知识的点,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巨大的网,相互交叉,看上去没有一点规律,若仔细瞧去,又能找到每一个点与点之间有一条无形的轨迹。
隐约中,唐柏感觉这些轨迹与天地间的某些轨迹相似暗合。
他的玄之世界在变化。
符烈星辰,晧月白云,大山大海,天火冰川。。。
玄之世界变得越来越真实,世界中的山水人情,城池派宗,在与这方天地在重合,仿佛在完全复制这方天地。
无形的道蕴扩散而开,唐柏的玄之世界仿佛真实起来。
山河变化,众生因果,时间与与空间的演变,他仿佛看到了许多人的命运轨迹。
但在此时,冥冥间,有一股强大得不可思议的力量、突兀降临在他的玄之世界,卷起无穷风暴,化成了末日灾劫。
玄之世界中,念头所化的知识点被这股力量碾压成虚无。
玄之世界在毁灭,这天地间,仿佛不允许这个无形的世界存在。
唐柏本能的化开了玄之世界,将这方世界化成子一个古老的文字。
’幻’
一切皆幻。
只是劫数的力量太过浩瀚,’幻’字中的大道之力亦抵挡不了这股强大的力量,’幻’字即将被这股力量抹去,他的意念也将被这股劫数的力量抹去。
千均一发时,唐柏心中一动,将意念收缩与’幻’字道收宿,引佛、魔两股意志与劫数的力量碰撞。
‘轰’
大道的声音差点震碎了唐柏的灵魂,无穷的光淹没了他的天宫,他的意识陷入了无穷的黑暗中。
唐柏感觉自己在做梦,在梦中他是清醒的,但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感觉身体像一座大山,压迫了他的灵魂之上,让他感觉到窒息。
他拼命的挣扎,像溺水者一般,哪怕一根浮于水面的稻草都是他的希望。
他看到一块石碑,又像看了一个字符。
石碑在融化,字符在消散,还有他的意识,也将陷入沉睡。
不,他不能睡,这是他的劫数,是他推演引起的劫数。
他的意志坚定起来。
他想象自己是一颗蚕豆,在磨石中打转,磨石的力量在碾压他的身体。
他感觉到了痛。
他想象自己是火炭,在烈火中燃烧,熊熊的火焰让他感觉到热。
他又将自己想象成白莲的珠子,无穷的寒意冰封他的身体。
。。。。。。
在他的天宫中,他的灵魂突的变化,随着他的想法变化。
他的灵魂化成道、佛、魔的意志,劫数的力量在灵魂中被一个无形的光圈笼罩,这个光罩就是的意境世界,是他的玄之世界。
光罩不断湮灭又不断重生,玄之世界不断爆碎后又演化成新的世界。
他的天宫在不断的膨胀收缩,灵魂不断的收缩变化,巨大的疼痛被他强忍了下来。
他的心极为清醒。
这不仅是他修行了佛门功法,可以保持心不自迷,其中还有白莲的第二杯茶,茶中有一股冰寒的道韵,始终如一条清凉小溪,在他的心间流淌。
巨痛中,唐柏看到几个糊模的画面,那画面很短暂,却让他感觉无比真实。
他知道,这几个画面是自己的推衍出未来的某些瞬间,是命运的一丝轨迹。
唐柏终于明白了白莲所说的天机劫数。
若不是他的天宫中有佛魔两股强大的意志,只怕这天机劫数的力量会撑爆自己的识海,自己会变成一个毫无意识的白痴。
如此过了半年时间,唐柏感觉灵魂与肉身又合成一体,天宫中劫数的力量消散一空,他呻吟一声,清醒了过来。
此时他才发现,识海欲裂,念头尽灭,天宫灵魂萎靡;虽然劫数的力量消失,但对身体、识海、灵魂造成的损伤,一时难以恢复。
这是大道之伤,参杂在了他的灵魂之中。
他咳嗽了许久,又从紫金戒子中拿丹药,想也不想,吞了下去;而后,他感觉一股极弱的清凉之意涌入识海之中。
他借着这股清凉之意,紧摄心神,修行《九阳经》。
他本修行了第三阳见性,性为心,心为神,神为念,心动神化,念头自生。
凭药力稳定识海,心一动,念头自生。
这一修行,又花去了唐柏七天七夜;这七天七夜并没有完全修复他的识海,也修复不了灵魂中的大道之伤。
他的精神还是萎靡不振,但他不得不停止修练,因为推衍时看到的几个画面中,有一个画面是关于子文的。
算一算时间,王子文此时正有危险;若论因果,唐柏传法是因,子文身险是果,唐柏需为这份因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