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溪深吸一口气朝着角落走过去,直到走近才看清她。
沐秋水的身上还穿着那件行刑时破损的衣服,被血水浸泡过的布料干枯发硬。血痕之下衣不蔽体,她散着长发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像无数细密的针在不断扎着,顾长溪心疼不已,慌忙脱下自己的罩甲替她披上,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她仍旧一动一动,双目紧闭,仿佛几个月的囚禁,使得她的五官感受不到周围的变化。
“秋水?”
她的眼皮终于微微抖动了一下,眼睛睁开呆呆看着前方。
“秋水。”顾长溪连忙又喊了一句。
她终于动了一下眼球,侧头看向他,目光却茫然地穿透他。
顾长溪觉得心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攒紧,痛苦不堪,他伸手摸到她打结的长发上,心如刀割。
“你认不出我吗?我是顾长溪啊。”
“顾、长、溪……”
“是,是我。”
她的精神本来全都缩在一个不见天日的角落,此时空洞的眼里忽然闪过一阵光芒,看着面前这张温柔又痛苦的脸,终于认出了他。
在那一瞬间,她已经空白一片的思绪里没有仇恨,涌现上心头的,只有对他本能的依赖。
她的嘴唇颤抖起来,随着“哗啦啦”一阵镣铐的响动,她扑到他怀里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同时全身
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顾长溪紧紧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我来了、我来了。”
过了好一阵她激乱的情绪才平息下来,静静靠在他怀里,发生的一切都被慢慢回忆起来。
顾长溪,他不是走了吗?他为什么还在这?他的伤怎么样?他是不是被辽王抓来的?满意满意都是对他的担忧。
她关切地问道:“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顾长溪知道她被关得太久,对时间已经没有概念。于是告诉她经上次一别已过数月,并向她解释了前因后果,最后说:“我带你走,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他扶着她站起来,想要找人替她打开手脚镣铐。
终于能离开这里,她当然高兴,可是高兴之余却不能不顾及现实,她忽然阻止他道:“我不能走。”
“怎么?”
“你不能现在带我走。”空洞的思绪渐渐退去,理智重新填满,沐秋水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是来劝降的,回去的时候却忽然带着一个女子。别人会怎么看你,皇帝心里会怎么想?”
“管不了这些,我不能留你在这里受苦。”
她反而温言安慰他说:“不会太久了,你不是说志在必得吗?”
“是,辽王已经决定投降。”
“那我在这等着。”
看着她瘦骨嶙峋、脸色蜡黄的样子,顾长溪握着她的手,感觉像是握住一节枯枝。他一定要带她走,他怕她一刻都熬不下去了。
她看出他的心思,抽回手说:“已经待了这么久,再等几日也无妨。不要因小失大。”
他知道她是在替他着想,心里感慨万千,不禁抱着她低语道:“好……最快明日、最迟后日,我来接你走。”
他的嘴唇贴到她额头上,她竟一点也没有反抗。
那时在她“死”后,他本想着在仕途上混几年,等父亲走了,没了负担,他便辞官回江南。可是现在他已急不可耐想要离开京城,带着她一起离开。
她感受着这个吻,很多年前的秋天在桂花雨中,也曾有过这样甜蜜的时光。但是那时,她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信赖他,那时,他们之间还没有杂音。
“等我。”
门锁的声音重新传来,沐秋水一个人重新陷落在黑暗中。
顾长溪走后,燕郎和韩相捷才来问二人谈话的内容,听闻他是来劝降的,二人立刻激烈反对起来。
辽王却说:“他说的不无道理,本王如今不过是困兽之斗,没有多余的选择。”
“王爷明明还有选择,”韩相捷道:“城外就是生路,何不杀出去。”
燕郎亦然:“事情到了这一步,若王爷迟迟不敢出兵,岂不被天下取笑?”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惧别人耻笑?若草率出兵,朱祁钰兵多势众,终非是本王之福!”
辽王降心已定,只觉得二人啰嗦不已,越听越觉得烦躁:“若是两军相交,不过是白白连累士兵,何况并无胜算。”
“王爷,”燕郎下跪恳求道:“乞求皇帝宽解是自寻死路,谋反是大罪,他怎么可能真的放过王爷?王爷无论降与不降,后世史书都有定论,不如一战而死。我愿为王爷拼死一搏。”
韩相捷也跪下道:“属下也愿意为王爷肝脑涂地,王爷,千万不可投降敌军。”
辽王见二人坚持己见,来回踱了一会儿才说:“好,就依你们的,去军中准备吧。”
燕郎喜出望外,在地上深深一叩头道:“今夜突袭,愿为王爷死战。”说罢就和韩相捷匆匆出去。
事实上辽王只是敷衍他们。
待二人离开,喝了一会儿闷酒,他便自行取出所有兵器与谋议的交通文书,命人点起火盆,尽数焚毁。
府内灯火通明。
却说燕郎到了军中,决意当晚突袭先烧京军粮草。一时之间号角声鸣,旌旗招展,燕郎身穿战袍腰配宝剑登台,点齐各路兵马,准备出战。
忽然天上乌云翻滚,刮起一阵狂风,将旌旗旗杆咔啦啦拦腰折断。
旗折马吼、于军不利。
燕郎心中突然预感不祥,可是箭在弦上不能退缩。此时有人来报,说辽王离府要出城,燕郎大惊连忙策马赶回去。
到了府内,看到火盆里文书烧毁的灰烬,他便全都明白了。
辽王已经在屋中换了常服,见到他回来,脸上不免露出尴尬的神色。他挥挥手示意旁人出去,自己独对燕郎时才开口说:“我意已决,你不要再劝了。”
“王爷,”燕郎试图最后劝阻说:“皇帝不会践诺。将士们已准备妥当,只要一声令下即可出兵。箭上弦,刀出鞘,出发在即,岂有退回之理?”
“曹州小城,无法获胜,我这么做,也是为你谋得一条生路。”
燕郎决然道:“我不需要这样忍辱偷生的生路。”
“忍辱偷生”四个字刺激到了辽王的颜面,他终于怒道:“你这样不顾本王生死,苦苦想逼本王出兵,究竟是想我做皇帝,还是你自己想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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