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陈留之战,从一开始的在城下野战,到如今的倚城为战,改变了多少,袁术一时半会还真说不清。
不过与袁绍大军相拒月余,大小战斗十数场,不知不觉自己的官职就已经升迁至校尉了。
校尉是道坎,再上一步就能自称将军了…
但是,无所谓了…
自己曾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什么都尉,什么校尉,就算是将军,一概都不看在眼里。
穆氏为前部先锋,梁氏为主帅,挟十万大军来到的时候,城内的曹军将卒士气高昂,他们还不知道,来的究竟是怎么一支军队。
吕布先行撤走了。
似乎,在私下吕布很尊重女子,但在这样的战场上,他还是顾及颜面,不想做出迎接女子入营寨的事来。
于是,现在的双方对垒主将由原来的吕布对袁绍,变成了梁氏对袁绍。
梁氏是主母,要么不来,一来陈宫就不敢妄自尊大,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现在这一方的主帅,无论是事实上,还是私底下就是梁氏。
城内的曹操心情是复杂的,同时也是浮躁的。
他常问郭嘉一个问题,“扬州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派一个女人上战场?”
郭嘉笑着回答道:“且看,再说。”
…
袁绍听闻此事,先是哈哈大笑三声,而后问道:“那…梁氏可曾将我那侄子带过来?”
时沮授在侧,躬身回禀道:“不曾。”
袁绍拍案击节,叹了一声道:“可惜。”
袁绍他自己没有想到,就算他帐下也有那么一个女子为将。
袁术很想见梁氏一面,但缘于种种原因,却不能见上一面,甚为气恨。
气的自己,怎么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恨的是那南华,若非是他插手,自己怎会落得这般惨状。
十万大军抵达的次日,正是薄云晴天。
这样的天候很适合开战,于是双方摆开阵势,就在陈留城下准备战上一场。
这一次战斗的主角无异是新来的这十万大军,无论是敌方的袁绍,还是城内的曹操都做壁上观,都有闲情逸致的想要吟上那么一二句。
袁绍才情不够,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词来。
而曹操有大才,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站在城楼之上俯瞰这两方的军势,大发感慨吟道:“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这是十八路诸侯讨董时候的诗句,非常的不应景,但曹操都这么吟诵了,自有人站出来道一声好!
说话的这一位正是死而未死的张邈,袁绍要杀他,曹操没有听之任之,而是选择放过了他。
犹是感激,就算此刻曹操说“王八会放屁,梁上无君子”,大概张邈也会道一声妙。
“孟卓…”
向着曹操略一拱手,张邈捋须指着城下的两方大军微笑说道:“袁绍初出河北之时,公路挟四万大军以为能挡之,不料犹如那挡车之螳,顷刻灰飞烟灭,只是当了这城下,有了吕布那般盖世勇将,袁绍才止步于前。”
“这战事太过惨烈,就彷如主公所言的那般,‘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原本这兖州,原本这陈留是多么繁荣,当初的景象好像还历历在目,而现在诸位再来看看…”
说道这里,张邈言不成声,竟然含泪哭泣了起来。
虽则是捧场,但不必搞出这么一出来罢?
各个心情沉重,皆在心底下暗道着,主公不杀这张邈张孟卓是对还是错了?
阵式就摆了小半天,但没有一个人对此有异议,就算是对面的袁绍亦不无恣意的对左右说道:“我这弟妹初次上战场,诸位不必太过急躁,还请稍等片刻。”
这样的话引得众多谋臣武将侧目,然后各个应声道,就该如此。
阵势摆好了,无论是城上的曹操,还是对面的袁绍都吃一惊!
因为这阵有个名目,叫做梅花阵。
所谓梅花阵,就是由一伍人组成最基本一阵,而后随之扩大出去,一什、一尉…乃至十万人马就是这般!
梅花阵攻守兼备,想要攻,就推阵向前,想要防守了,就地停下,无论来多少人,在没有撕裂开外围的军阵之前,根本不可能攻击到最中心。
而那中心,就是阵眼,就是指挥大军作战的中枢所在!
曹操看完这阵型,迟疑的对着郭嘉道:“袁本初,这一战难了。”
这面前的十万大军虽然各个不是强兵,更加谈不上精兵了,但有此阵加持,只要不出现慌乱的景象,出于应敌对敌的本能,这阵会自动反击。
反击的力道或许弱,他们的战斗力可能不强,但胜在人多,这就足够了。
郭嘉沉吟未定,似意外,带着疑惑的说道:“不知军中是谁在主持这军阵,此人有大才…”
有才没才不知道,反正梁氏是按照自己的心愿这般做了,而后加上陈宫参谋,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知晓开战之前有遣将搦敌厮杀的惯例,梁氏原本不想提这个茬,不过军中大将华雄慷慨赴死的般的站立出来,向着自己先是抱拳一礼,而后侃侃而道:“末将愿请战,与那河北颜良、文丑决一死战!”
阴差阳错,梁氏凤目轻点,瞧见穆氏跃跃欲试按捺不住想要跳出来的模样,便笑颜道:“本帅既为女子,所遣战将自然应该也为女将,华将军稍安勿躁,且为桂英掠阵,如若不敌,还请有劳将军出马,将那河北狗贼屠尽杀绝,以消我心头之恨!”
华雄不好说话了,觉得陈宫任凭主母梁氏自主主张,已然是大错,现在竟想遣一女子上战场,这就是错上加错了,错的离谱了。
站回行列,看着对面的穆氏,华雄高高抬起了头,鼻孔朝着人家冷哼。
这是不服气啊!
穆氏心底明镜似的,便扭头不去看华雄,随即出列抱拳挺胸道:“大帅,我愿迎战河北名将!”
梁氏摇头不许,把俏脸一移,转到了身旁的一女子身上。
这女子穿红绣百花袍,头挽三束紫金冠,举重若轻绰一柄方天画戟,漫不经心的正碎碎念道:“死了没死?”
“没死怎么不来见人家?”
“死了又跑哪儿去了,是躲起来了吗?”
陡然觉得气氛一紧,这女子抬起娇艳俏丽小脸,迷茫的问道:“怎么了?都看着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