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
人死后回归天地,是为鬼。魂者,精神之力,轻灵;魄者,形体之力,浊重。魂升天,魄入地。
魂魄升天入地,并不是消散消失。
殷人极好鬼神之说,认为“灵魂不灭”,因此当时人殉和人祭相当常见。
杀人作祭品、贵族用人陪葬,规模动辄成千上百,无疑是想用祭品和陪葬者的灵魂,为死者的世界组建如生前一般庞大的附庸队伍,供亡灵驱使。
视死如生,这种观念随着奴隶制慢慢消失而消失,毕竟平民百姓就算再不堪,那也是一条性命,不能等同于鸡鸭。
屈原为召楚怀王的灵魂,作《招魂》。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来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归来归来!不可以久淫些。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旋入雷渊,麋散而不可止些。幸而得脱,其外旷宇些。赤蚁若象,玄蜂若壶些。”
天地之北的极北之地,有罗酆山,此山在北方癸地,周回三万里,高二千六百里。
距中土万里之遥的北溟海。罗酆山上参碧落,下际风泉,山势险峻,绵延极广,正当绝阴之地,酷寒而黑暗。
宇宙之清气,升而为天,世间重浊之气,则在北极凝聚,不知多少亿万年光景,盘结而成此山,是为死气之根,终年黑气磅礴。
阴风渗人,天地无光,一条路径通向远山。
在远山前有一道关隘,这关隘像是历经无数岁月,砖石风化成极为坚硬的岩块。
浑浑噩噩,没有灵智,一眼望不到边际全是行尸走肉,失了灵魂的躯壳。
老赵穿过那黑洞,出现的地点便是此处。
鱼贯而入,在小黑、袁术都穿越过来之后,身后的黑洞消失了,只留下一阵阴风卷来的沙砾,像是潮水不住洗刷着人的灵魂。
“阿嚏!”
受不了这种怪异的阴气,老赵打了个喷嚏。
“这是哪里?”
四方望了一下,看到这样的环境,再加上前方蹒跚行进中的死人,其实不要问,袁术、老赵心下都有底了,只是不敢相信一般,相互确认问了一句。
远近都没有传送之类的装置,同时自己几个也不会牛头怪那样起手就能放出一个传送门的能力,袁术没有去埋怨老赵,只是分辨了一下了方向,说道:“既然都来了,那么我们向前走看看…”
老赵道:“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好吧,妖怪都见过了,再多奇异的事情似乎都可能发生,也就不必提这像是地狱的地方了。
袁术道:“把地狱、人间、天上看作是一架机器的三个部件,缺少了任何一项,这机器就不能正常运转,当我们来到这样的地方,不应该感到惊奇。”
“如何证明上帝存在?”
“其实不必去找本人,只要来这里看一看,或许就有了答案。”
老赵问道:“可假如只有妖魔鬼怪,却没有上帝呢?”
袁术深思,说道:“力量均衡原则被打破,当出现这样悖论的时候,或许你我的存在就是答案。”
“你的意思…?”
“我什么都没说。”
“我不想用我的心去揣摩不可想象人物的思想。”
“你这么想,其实前提就认为肯定有那样的人物存在。”
二人一妖走的很快,说话间超过行进很慢的死人队列,逐渐接近那关隘。
这里的时间好像停滞了,没有白天黑夜之分,至少袁术感觉中,在赶了大约二小时之后,周围的环境一点变化都没有。
抬头向上望,一片阴沉,没有云,没有光,只有黑暗,那是天空还是什么,现在说为之过早。
关隘前没有什么妖怪看守,也没有鬼差,死人仿似被吸引一般,像是追逐着光亮的飞蛾自动聚向这里。
“酆都!”
两个鬼气森森的大字照映进老赵、袁术的双眼,相互望了一下,心下虽然早就猜测出这是何地,但真当这两字看在眼里的时候,两人都不禁心神一凛。
这是死人的国度,这是亡者的家园,这里根本就没有生者,除了自己几人之外。
通向幽冥的幽暗过道,非常巨大,就算是一架客机都能轻轻松松飞过去。
死人不显拥挤,他们只是一摇一摆向前行,对于一旁的老赵、袁术根本没有反应,对于他们来说,或许两人就像是一块石头,一件死物。
老赵问道:“继续向前吗?”
袁术道:“你有其他办法让我们离开这里?”
老赵摇头,颓然说道:“可我听说进去之后,不是永坠地狱就是进入轮回…”
“那牛头喊轮回两字的时候,我就该想到…”
“你说他是不是打算把你我送入轮回,然后守株待兔一般,找着新生的婴儿,像是掐死蚂蚁一样简单,把你我再送到这边来?”
这是无解的难题,袁术自问懂得一些术法,可说到有关轮回的事情,那就是一窍不通了。
“前面真有什么奈何桥,孟婆汤…,你我都不是死人,可以直接打过去,不必理会…”
“投胎轮回,那是最下策的选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去选择。”
“这里应该有其他通往人间的通道…”
老赵道:“你确信有吗?”
“还有,前面这通道假如就是投胎的,那该怎么办?”
袁术叹气道:“到了这地步,还有其他选择吗?”
说完话,袁术提脚向前走,该来的总会来,有的时候,只能提起精神继续向前走,因为没有半点办法了。
在后面看的时候,行进走向深处的死人虽然被阴气给笼罩着,但还能看清楚,等到自己向前走的时候,袁术这才发觉越往前,黑色的迷雾越重,在走了约十来步,回头看的时候,几乎看不清几米高的老赵。
“袁兄,你在前面吗?”
袁术没有回声,继续走着。
“袁兄,你倒是回句话啊!”
老赵的口气中隐藏着恐惧,那是对于这之后会发生的事情的畏惧,前途不明,这最让人难熬。
袁术还是没有回应,向前摸索着行进。
走了几步,袁术忽然停了下来,向前探手查看。
侧耳细听,不知从哪里传来一片哀嚎声。
“你怎么不回话?”
紧紧跟上来的老赵,透过黑雾看到了袁术的身影,松了一口气般喜悦说着。
“噤声。”
袁术提醒他说道:“你听见了没有,好像有叫声…”
老赵侧耳听了一会,迷惑的问道:“你听到什么了,我没有都没有听到。”
一直跟随在老赵身边的小黑插嘴说道:“在左手间,下面,那声音…”
袁术摸索着转向往左边走,不久前面好像出现了一可供百十人一同走下的台阶。
原本隐约的惨叫声,在走到这里之后,越来越清晰了,老赵在身后也开始说道:“我也听到了。”
顺着台阶往下走,周围一片尘雾般的黑气弥漫,袁术看不远。
走了百十阶,终于踏上平地,停住脚步,显露在袁术眼中,是灰蒙蒙的一片天地。
这片天地不知有多广,袁术也不知道这片天地里存在着什么,不过只要不是投胎进入轮回,无论是什么总比那样强。
三人集合,齐步往前。
每走一步,便能看的远一些,走了十步,几乎就已经恢复了原来的视线。
回头一望,老赵说道:“我们下来的台阶不见了。”
这种事情就不要说了,怪渗人的,尤其现在只能向前,早就没有了回头路的时候。
眼前的景致像是万里黄沙,只不过没有丘,没有水源,只有一片平原似的黄沙。
不知身在何处,时间已经不起作用了。
没有尝试向四下走出去查看,袁术坐下来沉思,片刻之后抬起头来说道:“我们不像死者不需要食物、水源,在这里待一会还行,假使没有方向的乱闯,只会自陷死地…”
“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像是上面的那些人,变成死人。”
老赵道:“看看能不能飞起来…”
袁术摇头,指指自己的头说道:“有些事情说起来比较玄,但灵识出窍这一招我也会,刚才我用阴魂转了一圈,方圆千里之内,几乎都一样。”
老赵一怔,说道:“这么快?”
袁术苦笑道:“所谓灵识就是思想,就是意念,可以比作是人形雷达,扫一下当然快了。”
袁术、老赵说话间,一旁的小黑盯着一个地方,忽然开口道:“你们看到他了吗?”
同时转向,顺着小黑的目光看向那虚无一片的前面,什么都没有。
袁术问道:“小黑,你看到什么了?”
“一个人…”
“不能说人,一个人的灵魂…”
听到这句话,袁术闭上了双眼,陷入冥想。
耳中老赵、小黑相互的交谈声逐渐远去,只剩下眼前一片黑暗。
陡然一亮,袁术从地上站立起来,负手回头看了下闭目冥神的自己,向着小黑原本盯的地方看过去,在那里,袁术见到了一个躺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