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从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下。
对于很多人来说,平淡且平凡的日子永远要多于变故,朝夕忙碌,日日几近相同。
苏澈在机关城的日子,就这般过去了一年多。
快两年的时间里,春去秋来,冬雪满地,如今又是燕归来时。
机关城里依旧冷清,不过苏澈对这里更熟悉了一些。
后山红池闭关的欧星星大师北上,成了燕国供奉,任职工部,一应冶炼用度随取随用,只为炼制出一把神兵。
只不过在今年春时,铸器大师公输火药,为真武教刚破境的小师弟重开剑炉,三十六日铸成神兵「三十六重天」,是日剑光冲霄,白日飞霞,一时流传。
远在燕国的欧星星本已开炉,听闻此事后当场吐血,发誓再不铸剑。但休养七日后,便又开始着人在坊间寻觅失传技艺,显然还是有一腔孤勇。
大剑师恪同样离开机关城,携神兵「千钧」北上燕国。对外理由是游历山河,想寻求再进一步的契机。而真实原因,也只有墨家的极少数人和那些对他熟悉的人知道,大剑师恪是为了解决自身真气,所以才北上。
虽说他们不是真的脱离墨家,但机关城一下少了两位大修行,难免力量空虚,而且他们在与燕国和谈之后便离开,给人感觉难免异样。
不过好在,车夫没走,他还在机关城后山的大瀑布闭关修行。若不是偶尔能听到瀑布那边传来的声响,恐怕不少人会以为他也走了。
至于墨家内部,高层权力也有所变更,方不同因全力促成墨家与燕国和谈一事,暂代墨家巨子之位。越先生闭关,很少见他处理墨家事务。至于其他人也或是去往他处,或是赴任燕国朝堂,皆有去留。
而苏澈也见到了当年的墨痕,只不过有些伤感的是,对方竟然不记得自己了,或者说,在他未提及当年之事的时候,对方并没有想起他是谁。
彼时苏澈心底难免失望,不只是因为此,也因为他没有见到‘影子’,那个当年冒充墨痕,而实际上是每个墨家巨子身边都有的影子。
他问了墨痕,但对方没说,彼此客套寒暄两句,就没再见过面了。
后来听盗帅说,方不同暂代巨子之位后,墨痕便深居简出,虽常常见他在院中修行,但这修为境界,该是不高。对方在练武的天赋上,的确差了点。
墨家跟燕国朝廷的关系还算不错,因为送去燕国的冶炼技艺和机关术,改良军备皆有进展,虽然还不能完全使用于沙场之上,但有进展就是喜人的,墨家也因此得了不少赏赐。
最起码,金银等物是多了不少,苏澈现在,还常常能吃到肉了。
这是机关城内的消息,至于墨家之外的事情,多半是盗帅说给苏澈,还有一些江湖秘闻之类,则是玉沁说与他听。
据她所说,是跟商容鱼偶有联络,后者隔一段时日,便会将江湖上发生的一些事情传来。
苏澈隐隐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只是如此,但他也没问。
墨家外的消息多而杂。
燕国因疆域之大,于去年十月迁都望京,离南边更近了些。
南北江湖终于合流,而诸如桃花剑阁、景阳剑派等原梁国大派,也牵头此事,燕国如今彻底平稳江湖。至于其中利益条件,则只有各派和朝廷才知道了。
江湖中人,终是随波而已。
后周那边也没有什么动作,起码是实质性的报复并没有看到,陈观礼的黑风军仍然驻扎在大风口,而燕国对此并无反应,哪怕大风口已经是燕国境内。
但陈观礼并没有表现出具有攻击性的举动,只是安营扎寨,看起来很安稳。
至于后周的其他消息,或无关痛痒,或根本没有传到苏澈的耳里,再多的他也不得而知。
跟他有关,如桃花剑阁哪怕已归属燕国,也未再派人来机关城找他的麻烦,谢家亦然。就好像他们之间的仇怨不复存在一般,也好像是完全忘记了他这么一个人。
不过苏澈知道,这并不代表着结束,他们不动,只是没有找到时机,或是有所顾忌,若有雷霆一击的机会,他们必然会再次出手。
其中,最令苏澈上心的,还是燕长安。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对方从得到消息以来,都未有什么动静。那个白衣渡江,奇袭梁都的少将军,就好像蛰伏在了南域旧都,没有踏出半步。
但南域一应军令,皆是出自对方手中,这表明这段时日以来,对方一直是有动作的。
苏澈也知道,想杀自己是斩草除根,这不仅仅是燕长安的命令,也是燕国朝廷的打算。只不过如今墨家受到重用,其中技艺被燕国看重,而自己又在机关城里,所以尚未遭到波及罢了。
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从来没有懈怠过,所让盗帅帮忙留意的消息里,最多的便是关于此人,关于燕国朝廷那边。
不是未雨绸缪,而只是不想坐以待毙。
说起盗帅,他近来也忙了,墨家人数本来就不多,又往燕国去了不少人,机关城中人丁稍有空虚。而他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与江构训练墨家新成长起来的后辈,教他们习武修行。
苏澈有时无事,便会去看。
而只是教导后辈的一些功夫,当然没有避开他人的必要,所以机关城校场这边的人,时常会看到苏澈在发呆,从来到走,就站在那边回廊下,也不知道这人是在看什么,想什么。
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也或多或少听说了苏澈的身份,有的对他好奇,有的对他避之不及,也有的对他武功感兴趣,想跟这位武状元交手。
但这都被盗帅拦下了,苏澈也没有跟人交过手。
一来二去,不免有人在传,是不是淮水河追杀那次,他受了重伤,武功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这件事本来就只是猜测,除非交手,也得不到证实。
但不知何时,机关城里对此的传闻越来越多,而也终于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打听到了消息--燕长安身边的副将高欢亲口说了,彼时淮水河上,苏澈与颜玉书搏杀大修行张剑寒,虽是少年英勇,却也身受重伤,后又在火炮下死里逃生,虽捡了条命,但这身武功啊,废了。
苏澈常去校场,多在机关城里走动,哪怕盗帅不跟他说,这些消息也总会被他听到。
但对此,他并不在意。
不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是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最清楚。
机关城不大,消息传得很快,别人说什么,尤其是无关紧要的人去说,都帮不上自己。
苏澈不予理会,是因为他知道,沉默,是因为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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