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的一声,伞魔的身体猛然向后弹出,两名仆从发出的凌厉气刃交叉从他的胸前掠过。巨大黑伞上滴落粘稠血水,在伞魔经过的地方画出了一道触目红线。
两名仆从打扮的修者振臂发出环形飞刃挡在伞魔与马车之间,对着身上鲜血淋漓的潘掌柜失声惊呼:“掌柜的,你……”
缓缓抬手扯落破碎染血的袍子,潘掌柜望着伞魔的方向摇头叹息:“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我给过你机会,这都是你自找的。”
他宽大袍子下并无受伤流血之处,而是有一件银色细丝织就的精致软甲。在胸口的正中位置,隐隐纹着一轮足有面盆大小的符印,脸上惊容已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刚才判若两人的冷酷。
后跃而出的伞魔手中巨伞撑地微微摇晃,胸口鲜血不停涌出顺着伞尖流淌地面很快积成一滩,双眼中的恨恨杀机却更浓烈:“隐藏得好深,原来你已经到了化生境界。”
披着银丝软甲的潘掌柜轻轻冷笑:“没办法,谁让我怕死?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辛苦,每天不但要应付生意上的事儿,还要挤出时间来拼命修行。”
“除非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否则这些年我从来不出手。”潘掌柜看了看旁边目瞪口呆的两名仆从:“有钱虽然可以做很多事情,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他脚下不动缓缓从马车上浮起,看似缓慢却极为迅速的向斜前方掠出,身后化出一团圆形淡淡光晕,看起来就像一轮阴暗的月影。
手上发出温和光芒,潘掌柜托起暗色光环向前急速推进。避无可避的伞魔厉叫如狼嚎,手中黑伞张开挡在身前,却在胸前口中鲜血齐齐喷射中被重重顶出数丈。
潘掌柜如影随形紧跟而上,神态轻松似猫捉老鼠般连绵推出黯淡无光的月影,身负重伤的伞魔左躲右闪,几次要旋伞逃走都被他逼了回来,连头上斗笠也被震落。
披散长发的伞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伸出左手沾了自己身上鲜血在身前不断弹点,沙哑低沉诵出一段音律古怪的文字,跟着他停住脚步不再后退左手连挥,身上和潘掌柜后面那些血迹都冒起淡淡白烟。
方圆数丈内寒气森森,衬着伞魔嘶哑的声音更是充满诡异:“焚血聚元,燃魂借法……”血水化成的一团团白烟在空中并不散开而是蜿蜒舞动,聚成十几个人形兽影被他吸入鼻内。
一股充满暴戾的恐怖气势怵然而生,伞魔全身灵力尽数喷涌,凝成一个漆黑如墨的魁梧人形,伸手接过他抛出的巨伞向着潘掌柜大步冲去。
执伞巨人招法犀利凶恨,虽然潘掌柜发出的暗月环影被劈得渐无光华,他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焚魂邪法?居然让你坚持了这么久,不过一些闲散游魂而已,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血可流?”
“隆……”数息之间,原本就未凝实的执伞人影变得透明起来,终于被暗月光影碾得轰然破碎,巨大力量的冲击之下,巨伞高高飞起数十丈,在空中张开缓缓飘落。
“置于死地而后生,这就是我每次被迫出手时的感觉。”潘掌柜缓缓走近,凝聚灵力准备劈落:“焚魂之下无活路,我再多做一件好事,给你个痛快……”
暗月光影突然消失,潘掌柜面带戒备转头看向侧后方,一个黄色身影如足不沾地般刚在眼中出现,下一刻已经到了他们近前。
“大师来的正好,这狠毒魔头用了焚魂禁法已是死到临头,潘某正想送他一程。”圆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焚魂之术?他与潘掌柜有何深仇大怨,竟要以命相拼?”
潘掌柜叹息一声:“想是他知道我带有大笔仙晶生了歹意,杀死我两名亲随之后又不甘引颈就戮,这才用出邪法。”
圆明打量着已经倒地不动的伞魔微微皱眉,潘掌柜见状对另外两名仆从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双双走上,凝力便要将奄奄一息的伞魔击杀。
“等等……”见圆明放了手中箱子接住空中落下的黑伞有相劝之意,潘掌柜连忙轻咳一声,两名仆从毫不犹豫发出数道光刃,攻向已无任何还手之力的伞魔。
黄影一闪,圆明出现在伞魔身前,几道光刃重重切在他身上,却连土黄色僧袍都未划破,无声无息湮灭无踪。
潘掌柜看到他脸上神情愕然发问:“大师这是何意?”圆明不言不语将黑伞放下,然后俯身察看伞魔伤势,看清他的容貌时竟然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
看到圆明在伞魔身上推拿拍打正在施救,潘掌柜面露阴郁不发一语,在他示意下两名仆从分开去察看被伞魔击落马车的同伴,然后都对着他轻轻摇头。
“噗……”形如厉鬼的伞魔喷出数团血块,他刚一清醒过来伸手便抓起身旁的黑伞,挣扎着要再次扑向潘掌柜。
圆明双眼饱含伤痛轻轻按住他的手臂,伞魔哑然叫道:“你让开,我要杀了这个无耻恶徒。”
“师弟,原来你还活着,可你这又是何苦……”伞魔无力起身,听到圆明的话嘶声叫喊:“因为就是他们,在汉江中杀了苦禅二十多位师兄弟。”
“我只恨未能早日入魔,诛尽这些恶徒……”伞魔双眼中重新闪起红光:“师兄,他们那些人都已死在我手中,如今只余他一个,你闪开,让我了却心愿。”
看到回光返照的伞魔,圆明脸上全是悲悯之情,他缓缓转身:“潘掌柜,苦禅院素来与世无争,为何你们当年落井下石,今日还要伤我师弟?”
潘掌柜长叹一声闭了双眼:“大师啊,我们那些人个个衣食无忧当然不是为了财帛之物,但是您也知道,世人皆有寿数,日子过得越是富足,自然越不想死。”
“我们苦寻长生之法,后来在一本古籍中看到魂器可助人延寿,想来想去,也只有苦禅大师手中法器魂力最为醇厚,这才动了歹念。”
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潘某每日每夜都在后悔当年所为,奈何已经无法挽回。本来想着多做一些善行弥补,怎奈还是被人识破了旧事。”
“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潘家数百年的声誉都会毁于我手,子孙后代更是无颜见人,情急之下才出手重了些。”
“只要大师不追究此事,潘某愿意再多捐些仙晶出来……”看到圆明神色冷淡,潘掌柜苦笑一声:“既然大师怪罪,潘某只好以命相偿,求大师体怜潘某家人,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见他两手一翻挟着弧光全力猛击自己双耳,圆明心中一叹闪身上前拦住了他手掌:“潘掌柜既然有赎罪之心,贫僧就……”就在这时,潘掌柜借着他的拉扯将跪地身子微微后仰,胸口猛然发出一团耀眼符光轰击在圆明身上。
反扣住圆明手腕,潘掌柜全力激发身上那道符印,在这股炽热无比的闪亮光芒照射下,圆明胸前的土黄色僧袍已是焦黑一片。
口中高诵佛号,圆明身周瞬间笼罩了一层柔和护体金光,但是两人同为化生境界,他出手救人已失去先机,在炫目符光照射下全身衣袍冒出黑烟渐有燃烧之势。
“对不住了大师,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要怪就怪你这师弟紧追不放,我也是没有办法……”听到他的话圆明眼中无悲无喜,静静抵挡着这股惊人热力。
从东南方大路上传来沉重声响,一头巨大蝎龙兽昂首阔步直行过来。远远望到有人动手,小刀看清了地上巨伞立刻失声惊呼起来:“大叔?你怎么了?”
没等他走近圆明突然收缩起身上金光,潘掌柜正觉欣喜时一股澎湃力量已经反激回来,带着他胸口的符印热力直压而至。
“蓬……”的一声闷响,符纹软甲炸成碎片的潘掌柜再也握不住对方手腕向后弹开,见圆明身上金光消散摇摇晃晃,他不顾伤痛还要趁势出击。
一团红影掠过,刚刚闪过蝎龙兽的长舌,小刀手中不争已凝形斩下,身负重伤的潘掌柜连退两步又躲开蝎龙兽抽来的尾巴,惊异发现圆明身上已重新聚起金色光芒。
小刀修为不弱,蝎龙兽也是声势惊人,再看到一名满脸疤痕的老者凝出长刀随后冲了过来,潘掌柜只得吸气跃回马车,强忍伤势用力拖起车辕:“快走。”
见圆明神色如常一言不发,小刀并没有上前追击,直到马车走远后才转身问道:“大师,咱们终于又见面了,您为什么和他动手?”
他扶起伞魔察看伤势,缓缓转身的圆明红润脸色变成惨白:“多谢援手,你认得贫僧吗?”小刀连忙点头叫道:“晚辈怎么能忘了大师,几年前您救过我爹,还传了我一篇经文啊。”
“原来是你,快帮贫僧扶起师弟……”圆明顾不得叙旧,支撑着伸手推在伞魔背上连连输入灵力,直到觉得他身体已渐渐冰凉时不禁闭目长叹:“师兄无能,还是帮不了你……”
“伞魔大叔是您的师弟?”小刀见圆明的救治没能生效也觉十分诧异:“大师,一定是您受了伤的缘故,要不,这次换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