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一件整洁的房间,正中靠左是一张床,正躺着阿一。
阿一的手和角都缠满了绷带,胸前打着石膏。床的一旁坐着两个老者,白发须眉,看起来颇为德高望重,两位老先生,正在给阿一治疗。
阿一脑海里想着关于父亲和长风之间的选择,一阵慨然,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面上毫无血色,躺在床上,仿佛死了一般。
长风刚走进周家大院,迎面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一看见长风,个个都面露惊诧之色。长风连看都不看向他们一眼,只是向前走去。不一会儿,在周聪的指引下,便到了一处大厅。站在大厅里,周聪命令后面的四个保镖站在长风的周围,用心戒备。自己便退了出去。
长风说:“不用担心,我不会跟你们动手的。”
四位高大的保镖互看一眼,其中一个说:“我们以为你已经逃跑了,却不料自己又走回来了。”
长风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已经逃跑了?”
又一个保镖说:“阿一姑娘说。她说她都已经安排好了,时辰已到,你肯定已经安全的离开了。”
长风心里一阵感动,轻声问道:“现在,她……怎么样了?”
四人面上皆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接着,又各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长风,大声道:“你对得起她吗。”阿一平日里极得人心,长风知道,这些人,包括刚才那些人,肯定都恨透他了。
长风也不再出声。很快,周聪从里面走出来,周世明跟在后面,脚步十分沉重,面色铁青,矮小的身躯,显得异常沧桑。原本威严的眼神,在长风看来有些浮肿了,想必这一夜,周世明度过的颇为艰难。周世明望着长风,长风也望着周世明,好一会。周世明坐下来,说:“你也坐下吧。”
长风依言坐下。这时候门外已经挤满了保镖,还有一些前几日见过面的武道家。人群里有人说:“周先生,还等什么!”周先生却挥挥手,打断这些人的话。
长风顿了顿,说:“周前辈……”刚叫了一声,周世明便一声咳嗽打断了我的话,说:“交出来,我不为难你。”
长风一听周世明的话,哑然失笑,这个时候这个老头还放不下许愿球的事情,长风短叹一声,说:“你以为是他们抓我回来的吗,如果我想逃,我现在早已经走了,你们绝对不可能抓住我。”
“你自己回来的?!”周世明看看站在一旁的周聪,显然周聪没有如实交代这件事情。“那你回来做什么?”
“在我逃离这里的时候,偶然得知暗中帮助我的是您的女儿阿一,我……我要见她一面,所以我才回来的。”长风掩盖了消息来源,因为他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连累了那位好心的妇人。
周世明抬头向上,看着天花板,半响不语,那一刻,长风在他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憔悴,眼睛里也隐约有些湿润,一个年过半百的人,若不是遇到大悲痛之事,绝不会表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显然阿一的伤势极为严重,已经让周世明有些情难自控了。
“你见她干什么?”
“我听说她受伤了,因我受伤,我不能弃她不顾,苟且离开这里。”大概是一位激动的缘故,长风这几句话,讲的言辞恳切。
本来,挤在门外的人都是一脸的同仇敌忾,若不千刀万剐了长风都不罢休的主,但因为这句话,有一部分的脸上,面容已经缓和了一些,不再怒气冲天。
长风绝没想到,自己自投罗网的这一行为,会让周围一些人改变对他的印象。老实说,他是完全可以逃离危险,对这件事情不再过问,以后也不再有任何瓜葛,但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回来,才显得更加令人敬佩。
长风一门心思的只是想见一见阿一,在听到救她一命的正是阿一的时候,那种冲动空前的强烈,令得他不顾一切了!这大概就是爱的力量。
周世明又呆了片刻,看来这件事的确对周世明的打击很大,他已经没有先前的那股凌厉气势了。良久,他又说:“我想,你还是不要见她了。她希望你逃离这里,你逃走了她才开心。如果她知道你没逃走,不管你是自己回来的还是被抓回来的,她都会伤心的。如果你为她好,就不要在她面前出现了。”
长风呆了一呆,问:“她是不是伤得很重?”
周世明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嗯”的声响,“当阿一自称是你的时候,我循声打出四掌,周聪也是紧随其后全力攻出数掌,她的腿和手,骨头折断,断了一根肋骨,内脏受伤严重。胸口更是受了周聪致命的一击,如果不是阿一功夫底子不错,躲过了致命的伤害,估计当场就死了。”
长风焦急地说:“送医院了吗?”
“我这里就有最好的医生。”
长风想了想,说:“还是让我见她一面吧,我远远地看看她便好。我会把我的许愿球给你们,如果不让我见她,我不会给你的。”
“好。”周世明说:“周聪,带他过去。”
周聪应了一声,带着长风从一扇门出去。经过一道走廊,又来到一扇门旁,门里正走出来救长风的那位中年妇人,她看见长风走来,便站定在门口。周聪说:“周妈,老爸说让长风看一眼。”周妈轻叹一声,转身,将门打开寸许。
从门缝里正好看见卧室里的大概,阿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长风不由自主地将门打开,跟了进去,幸好周聪手快,把长风阻拦下来,伸手将门关上,说:“长风,如果你真的担心我妹,现在就不要让她看见你。”
屋内传来虚弱的声音:“外面是谁说话?”
“是我,阿一。”
“什么事啊?”
周聪赶忙向长风使了一个眼色,不要让他讲话。长风虽然有些不太明白,但大概能知道是不要说话的意思。周聪打开门,走了进去,故意将门虚掩着,说:“老爸托我来看看你的伤势。”
长风从门缝里望过去,阿一的眼睛微微张着,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
阿一说:“他……他出去了吗?”
周聪说:“是的。”回答的异常简短。
长风听见阿一在这样的关头还担心着他的安危,竟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不禁落下泪来。长风真想冲过去,伏在她的床前。但长风也知道,如果他一进去,阿一见自己耗尽心血,他仍未逃脱,一定会伤心过度,令伤势加剧,可能会因此造成不可弥补的过错!
阿一说:“他是不是没逃出去?”
周聪说:“你好好养伤吧,他现在已经安全了。”
“我现在感觉很好,没什么大碍。”长风听着阿一的话,看着她满身的绷带,真的越发揪心。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正是应了此情此景。
阿一说:“你没说他逃走了,却说他安全了。看来他还是没能逃走啊。”
周聪转过脸,面向长风,面色异常的痛苦。他又转回去看着阿一,沉默不语。
阿一说:“周聪,我虽然不叫你哥哥,但我知道你最疼我。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阿一喘了一口气,坐在一旁的两位老先生,立马制止阿一,“不要再说话了。”
阿一不理会两位先生,继续说:“如果你能见到他,帮我好好照看他。如果老爸真的要杀了他,求你救他一命。”
周聪呆了好长一会,才说:“我一定会尽力的。”
阿一听到周聪的回答,终于长嘘一口气,那样子仿佛用尽了平生的力气,虚弱地闭上了眼睛。一个老先生立马帮阿一把脉,另一个老先生挥手将周聪赶出房间。周聪退出来,一言不发,径直向前走。
长风跟在周聪后面,在两人接近大厅的时候,周聪突然停住,伸手在长风的肩膀上拍了拍,沉声道:“长风,可惜我们相见太迟,又皆因人生境遇不同,所以现在处于对立。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处在对立面,永远做不了朋友,只能成为敌人。但我心疼阿一,阿一心疼你,我放你走,你走吧。”
长风一时觉得周聪真的不像他的样子那样拒人千里之外,虽然某些事情,周聪总是会耍一些手段,甚至不是光明磊落的手段,但却也不失为一个性情中人。长风说:“可是,这样……”没等长风说完,周聪紧接着说:“如果你真的过意不去,就帮阿一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长风现在可以为了阿一做任何事情。
“阿一现在的伤势很严重,有一种药材,可以说是具有起死回生之效的仙草,能很好的治疗阿一的伤。但这种药材位于流破山,正好是傀的领域,摩云洞。如果你能得到这种药材,便能救阿一一命。这种仙草的名字叫生灵。”周聪将画着生灵之药的图纸递给长风。
“好。”长风立即应道。
周聪转身离开,渐行渐远,嘴角也慢慢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在一个多小时前,也就是周聪带回长风的时候,周聪去了内屋一趟。在内屋里,周聪和周世明研究了如何使用长风这颗棋子。长风有时候看起来傻傻的,实际上却并不愚昧,在某些方面,表现出惊人的聪明才智。如果将长风囚禁,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方法。最大程度的发挥长风的能力,才是一招高明之棋。
所以,周世明和周聪商量决定,从阿一受伤这件事情上做文章,长风重情,知道阿一为他受伤,定然会为了阿一做任何事情。从一开始周世明就想借长风和雷恩之手打败傀,他们来个坐收渔翁之利,现在依旧可以实施这个计划,而且名正言顺。长风为了救阿一,到傀的领域寻找救命之药——生灵。到时,自然会和傀发生冲突,无论双方孰胜孰败,周聪再带上数十位武道家埋伏在周围,趁虚而入,不仅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获得许愿球,还可以获得傀所看守的无尽财富。如果再能将傀打败,便可谓一石二鸟。
一切都在周世明和周聪的计划当中。
长风一跃而起,跳上夜空,朝着流破山,连夜赶去。
他只是一心想救阿一,他不知道自己仅仅是别人棋盘上的一个棋子。
阿一只知道长风一定会好好的生活下去,她并不知道长风此时此刻在为了她而奔波,甚至拼上了性命。
这是爱情,这也是命运。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当我们想象着一件事情朝着一个方向发展的时候,它已经慢慢地发生了变化,直到面目全非。
在浩瀚的宇宙中,我们像一颗颗微小的星辰,每个人尽力地散发着光芒,冲破宇宙中数亿光年的黑暗来到这里,踏着孤独的旅程,只为了一个最终的目的,前进着,努力着,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