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推开阳台的门,倚到栏杆上,在阳光下展开信件。
亲爱的叶清:
你好。给你加上这样的称谓,提笔的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半年了,你的生活好吗?足球队里的大家都好吗?
我在这个山区里教三个班,一共二十多个孩子。孩子们很害羞,起初都不肯和我说话,但渐渐地熟悉了,便热闹起来。总在我身边调皮,还总是扯我的头发。他们对山外面的世界很好奇,总围着我问东问西的,扰得我不胜其烦。但奇怪,我在这里总比在外面的时候有耐心。孩子们会带我去山里看星星,带我去山里挖野菜,摘水果。我做了很多之前没做过,也没有机会做的事。这里很美,第一天到这里时,便被山谷里满满的红叶惊呆了。冬天的时候,大雪裹着山,夕阳照下,美得夺目。真希望你也能看看。
对了,这学校里竟然有图书馆。书都是别人捐赠的,而且还不是小孩子会看的书,全是亦舒、三毛和世界名著之类的。我有时间便翻书看,竟然从未觉得有无聊的时候。
昨日,孩子们问我,要不要给谁写信。我冥思苦想,决定写给你。大概也能猜到你拆信时诧异的表情。
好了,孩子们在叫我了,就此搁笔。望你度过美丽的大学时光。
叶清搁下信,觉得心里暖暖的,好似揣了一颗烤红薯。她能想象出张蔷面对着漫山大雪时的画面,那山里一定静极了,不像是这里,永远也没有安宁的地方。她想,张蔷学姐一定还有话想问,但做了那么长那么长的开场白,还是没有机会问出来。就像她的心事一样,压在了心的最底层,浮出水面已是筋疲力尽,什么声响也发不出了。
一阵风,携着花香袭来。叶清抚了抚刘海,低头看着楼下长满油褐色叶子的玉兰树。
不久之后,她站到了池羿的家门前,伸手敲了敲大门,他没有在学校里,那么一定是在家里。
另外一边,齐显伸手推开了表演协会办公室的大门,他以为是空无一人的房间,却有一个女生坐在里面。
池羿打开门之后,见到了叶清,他没有说话,侧身让叶清进了房间。他的房间仍然整洁,并没有因为他遇见伤心事而变得脏乱。
叶清问他:“你还好吗?”
池羿点了点头,然后又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他将头倚在沙发上,“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只是想来确定,你的情况没有很糟糕。”叶清答。她透过那张三言两语的信,看到了张蔷的心事,也看到了自己的心事,却是不得不面对的心事。在暗恋中,我们因为胆怯而站得很远,即使挂念他到失眠,茶饭不思,也不肯透露这份心思,自认为这份感情是羞于见人的。身在其中不知,往往要过了许久再回头看,才恍然知道,最遗憾的不是他不爱你,而是很多时候你可以呆在他身边的,却没有出现。
“如果我很糟糕,你打算怎么样?”池羿问。
“陪着你。我可以帮你把破碎的事情复原。”叶清勾起嘴角,绽开一抹微笑,她笑得那么灿烂,将他心里的混沌一下打散了,“不相信吧,这方面我很在行的喔。”
在屋子里的女生背对着齐显,肩膀一抖一抖的,似在抽泣。她双眼红肿,撅着嘴巴,正在用吸管插破酸奶盒上的塑料膜,但试了几次都插不进。她生气了,拿着吸管乱插一通,吸管弯折了,塑料膜上都是一个一个凹进去的小坑,但还是没有破洞。
她“呜”一声哭出声来,趴在了桌子上。齐显悄悄关上了房门,站在房间角落里。认识冯时苑以来,是第二次看见她哭泣。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也许我们认识一个人十年八年都不会看到她的眼泪。但是命运早在一推门的瞬间就注定了。她卸下了面具,卸下了武装,如同一个软体动物一般,暴露出身上所有的弱点。
她哭够了,又重新拿起吸管与那酸奶战斗。齐显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走近她,出声问:“你怎么呆在这里?”
“啊——”她惊叫出声,显然是没有料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从你开始插酸奶的时候,”他指了指她手里的酸奶盒,“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会呆在这里,男朋友呢?”
“不知道,”她气呼呼地回答。她会呆在这里是因为实在没有地方可去,在校园里会被别人指指点点,又实在无法呆在池羿身边,就连宿舍里的人,也会好奇地追问她流言的真假。她们看了照片,明明已经信以为真,却还来问她真假,只是想在她的口中听到一些故事罢了。
“照片里的男生是你高中时的男朋友?”齐显问。这么尴尬的问题,他却自然而然地问出来,仿佛是他自身认为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嗯,”冯时苑点点头。
“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冯时苑顿了顿回答:“一年前。”
“和他还有联系吗?”
他这样问完,冯时苑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他见到,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又隐去脸上所有的表情。“若是再遇到今天早晨那种事,你最好不要再沉默。
她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如今这样说,听起来好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大学生活也只有四年,不要当成一生来过。你是聪明的女生,我相信你懂得如何处理。”说罢,他眨眨眼睛,“所以啊,女生还是不要长得那么漂亮,总会招人嫉妒的。”
“话说的好似没有男生嫉妒你一样!”冯时苑回嘴。她此时的样子与平日不同,很多情绪不加掩饰都暴露出来。
齐显也没再说话,眼睛里的光柔和了一分,静静地坐在一边。太阳已经滑向西边,慌乱的白天就要结束了,然而漫漫长夜正在等待着所有人,梦靥向你伸出诱惑之手,拖着你要进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解梦者会偷偷告诉你,这是未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