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凤狠狠剜了苟天华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钟魁抱了回去,就连转身的时候把乔泊天撞得退了好几步也没有停下来。乔泊天没有在意,同样是甩了苟天华一眼,哼了一声,小跑着追赶宇文凤去了。
被落到最后的苟天华苦笑着跟在最后面。他们三人当然清楚钟魁每天到家的时间,更加清楚按照他的个性,即便临时有什么事情也会打电话回家,上次去老校区是因为之前几日被老太太训了一通,发脾气才没打电话。
道术的奇妙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譬如钟魁小时候一直不明白和他们玩捉迷藏,为什么无论如何躲藏也会被抓到。虽然前几天见识过了乔泊天的“搬运术”,他也绝对想不到,乔泊天可以同时保持上千个小鬼,再加上这个城市被他们控制的鬼怪,足以在十分钟之内将沙洲市翻个顶朝天。
所以,等到晚上十点半还没有见到钟魁回家的乔泊天发动小鬼进行全城搜索。然而令他们讶异的是,十分钟就可以犁遍全城的小鬼,花了半个小时都没找到钟魁的半个影子。
极为担心钟魁的宇文凤和乔泊天立刻就想动用“魂搜之术”,苟天华阻止了他们。魂搜之术指的是施术人依靠远比常人强大的魂魄之力来窥探周围的灵魂,无论有房门还是墙壁,无论是改变了容貌还是更多的修饰,魂搜之术都能准确找到对方。
然而这招对于施术者和周围的普通人都有着不小的负担,苟天华本意是不想连累无辜的人,却被其他两人误会畏首畏尾,苦笑的同时,心中不免腹诽,“关心则乱的两个小笨蛋,少爷如果真的有危险,那位就会坐视?”
据说中了蒙汗药的人,醒来的时候会感觉全身酸麻,而用安眠药助眠的人,第二天起床后,脑袋会很疼。然而不知道这幻术是不是特异的,一觉睡到天亮的钟魁发现浑身一阵轻松,伸了个懒腰,惬意地叹了口气。
回过神来的钟魁才发现,宇文凤就趴在床边沉沉睡着。仔细瞧着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女,他有些恍然,原来小时候那个恶形恶状跟在他背后的小尾巴鼻涕虫,真的已经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不过虽然长大了,虽然容貌美了,她的脾气还是那么冲动,但凡钟魁发生了什么都会撸起袖子第一时间跑过来。当然,钟魁知道她的实力估计和苟天华相差不多,都是现在的自己远远比不上的,然而在他眼里,大多数时间的她还是小时候那个跟屁虫。
也许是因为被人注视的缘故,刚才还睡得很沉的宇文凤猛地一颤,惊得直起身体,看到睁眼盯着她的钟魁,惊喜地笑了,“少爷,你醒了?”没等钟魁说什么,宇文凤站起来就往外跑,“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三分钟后,跟着宇文凤过来的依然只有苟天华和乔泊天两人。钟家上下本来有几十个仆人,然而因为钟魁小时候做过一阵子噩梦,那时候异常惧怕除了奶奶之外的任何人。之后经过了很长时间,才有苟天华他们三个可以跟着他。其他人则远远避开了钟魁,避到庞大的钟家宅院的那些角落去了。
“少爷,感觉怎么样?”旁边的乔泊天狠狠咽下一口口水,暗骂苟天华硬抢台词搞得他差点被口水呛死。
“还好,不过,今天星期几?”刚睡醒来的钟魁,头脑异常清晰,他想到自己从幻术中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怎么可能睡了一觉,依然还是这个时间?
“今天是周四了,你已经睡了一天,”宇文凤叹了口气,脸色很快严肃了起来,“少爷,你遇到什么了?”
“是一个鬼,一个鬼哦!”钟魁说到这个就感觉兴奋起来,仿佛前天晚上受到的惊吓已经被狗吃了,浑然没有半点阴影,“他是我们班上新来的转校生!”
“高三下半学期还有转校生?”宇文凤不愧是从小到大跟在钟魁后面的人,第一时间也注意到了钟魁首先发现的异样,“你怎么会认为他是鬼?”
“因为在他的周围有一圈黑色的鬼影,”钟魁停顿了一下,“和《太阿经》里面记载得一模一样,颜色黑青,边缘处是不自然的锯齿状,像是星体周围的光晕一样环绕着肢体,如果用眼睛盯着阴影一分钟以上,还会产生一种阴影在凹陷的幻觉。”
对于少爷最近的巨大进步,他们三个还是很满意的,没想到钟魁不止发现了那么一点,毕竟可是盯着何毅观察了整整一天的,“他对周围事物非常淡漠,除了有几次好像是和同桌说了几句话之外全都是沉默的;他每一次呼吸的时间间隔非常长,最短的一次也有一分钟以上,就算是潜水运动员也不太可能拥有这么悠长的呼吸;我一直猜测他的皮肤是不是很冷,所以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故意碰了他一下,的确是冰凉的。”
钟魁满以为他这番观察分析会得到三位道官的认可和称赞,没想到他们却是相视摇了摇头,“看来还有日子练的!”
“废话,少爷毕竟才开始修行半个月,有现在的进步已经非常不错了。”
“还是差得远了,”看着有些迷糊的钟魁,苟天华解释道,“鬼无法食用人类的食物,哪怕是你怀疑的被鬼附身的人也是一样,没有体魄就不可能吃东西,你再回忆一下,他去食堂吃东西了吗?”
他吃东西了吗?
钟魁之前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不过当他按照这个线索回忆,却是猛地想了起来,“他吃了八两米饭,一份西红柿炒鸡蛋、一份烧茄子、一份回锅肉和两个鸡腿。”脱口而出之后,他还不禁为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和过人的记忆高兴了几秒钟——想知道什么,随便回忆都能想得起来。
“还有,新生对周围的淡漠还可以理解为胆怯和怕生,所以这条也不成立;每次呼吸间隔时间很久,难道你是面对面盯着他的鼻孔和嘴巴外加胸腔的吗?皮肤冷也不一定就是死人,有些人因为低血糖或是其他原因也会如此,”苟天华这番话把钟魁这一天来的观察成果几乎全都否定,“不过,有鬼的阴影的确可疑,不过他是怎么样把你隐藏了一整夜,豆丁儿用小鬼搜城都没有找到你?”
“这,说起来有点莫名其妙得复杂,”钟魁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序,“晚上放学的时候我陷入到了一个无限被丢到另一个的陷阱中,据我判断应该是‘假鬼城’。而当我被折腾了一段时间后,那个叫何毅的转校生出现在我身后,而且那个时候的他和白天完全是两个样子。他说那个幻术是他弟弟施展的,而他的弟弟是个鬼,就附在他的身上,他还说能看出我能看见鬼,但是我的能力太差,不值得他和他弟弟的关注,然后就走掉了。”
宇文凤和乔泊天明显是被钟馗絮絮叨叨的一番话给弄蒙了,什么叫弟弟施展的幻术?晚上的他又和白天的是两个样子?他们想从钟馗的身上关注到什么?
只有苟天华好像想到了什么,眯起眼睛,“有点意思,少爷,你还能记得那个何毅和你说完那番话后,离开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吗?
“有些无奈和失望,”钟魁皱着眉头,“你问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差不多就像我想的这样,这应该就是‘双生恶灵’,”苟天华右手撑住下巴,一副推理进行中的样子,“双胞胎在母体中孕育的时候,因为意外而导致其中一个死亡,有很小的几率会让那个死去的胎儿化为恶灵附在活着的那个身上。一个人供给两个灵魂的生长,小的时候还好,三四岁之后就会越发产生负担,体魄被两个灵魂消耗殆尽,大部分这样的案例都会死亡,恶灵会吞食掉同胞的身体,双双变成恶灵。然而也有罕见的个例,活着的那个想到办法满足两个灵魂的消耗,这样他就可以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
“想到办法?”钟魁总觉得苟天华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加重了许多,不由得重复着反问了一句。
“无论我们自称术者也罢,驱邪术也好,都是依靠吸收灵气而成长的,而普通人类是依靠灵所呼吸出来的空气。但是鬼连吃饭都不可以,那它依靠什么存活?那就只有人的魂魄!”
“你的意思是,何毅用其他人的魂魄满足了他弟弟的需要,他是个杀人犯?”听到有人为了自己活命而去牺牲他人,钟魁不由得又是愤慨又是厌恶,然而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他自己想要去杀人的,只是为了活命而已。
“你认为何毅仅仅是为了活命?”苟天华冷哼一声,“你以为附身的恶灵是白给的吗?恶灵与鬼相差不多,他的心智早已如同鬼一样,他那个鬼弟弟可以从被杀的灵魂中吸收不小的恶念与怨气,绝对有一部分是反馈给何毅的,不然他怎么可能随意进出幻术?他不是杀人犯,他是一个杀人魔!他虽然还没有死,但他已经是一个鬼了!”
“这就是双生恶灵的含义?一个夭折而为恶灵,一个虽生尤胜恶灵?”认识到这里的钟魁,突然感觉前天的恐惧感又回来了,甚至比意识到和鬼同处一间教室更加恐惧,“我竟然和一个杀人魔相处了一天,最后还聊了几句?”
“不过,他的胆子倒是不小,竟敢盯上我们家少爷,”苟天华伸了伸舌头——这就是老太太为什么称呼他为“狗蛋儿”的原因,每当他极度喜悦或者愤怒的时候都会伸舌头,和家养的小狗一样,“知道对手是什么就行了,少爷,双生恶灵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一会儿我给学校打电话继续给你请一天假,我们几个教你几招道术,足够应付那两个恶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