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墙壁崭新雪白,像严霜凝结其上,让双手浸泡在冷水里的何晓陌一抬头看到,身上就倍加寒冷。再看看脚底下的大盆,里面又是满满的、油腻肮脏的各种餐具。这样的清洁工作何时是尽头呀!虽然今天才是开始厨房打杂的第一天,何晓陌已经深深后悔自己不应该因为500元一天的酬劳而动心答应做这样的工作了。那些碗碟的边棱不断地摩擦着她粉嫩的手指;还有那些洗洁精,什么生姜味道嘛,刺鼻难闻不说了,还这么刺激她的皮肤;还有还有,那些冰冷刺骨的水,不停地意图冻结她的血液,说不定,她的手很快就会通红得像烤过的猪蹄,肿大难看。越想越郁闷,何晓陌丢下手中的洗碗布,抻直了老是微微弯曲的背脊,揉揉酸疼的关节。
张三哥的妈妈,罗新竹奶奶快步如风地端了一大盆洗干净的餐具从另一个洗碗槽走到这边的大消毒柜前,看见她柔弱不胜疲惫的样子,关心地说:“累了吧,平常没干过那么多活吧,这是很累的。”何晓陌勉强挤出笑容,“不算很累,就是手冷。”罗新竹赞同地点点头,“这天开始变冷了,是挺难受的。本来是有热水的,可是听阿三说,昨天晚上不知怎的,管道弄坏了,所以今天没有那么多热水用了,只好委屈你了。还有这么多客人在前面住着呢,得省点热水给他们洗澡用。等他们今天修好了管道,就有热水了。要不,你来帮我把这些餐具放进这个大柜子里面吧,我有点弄不好它。”说着,不由分说就接替了何晓陌的工作,继续认真地清洗着那些没完没了的餐具。
何晓陌不好意思地干着她让出来的比较轻松的活计,觉得自己就不能像以往那样跟她们比较疏离了,便尽量没话找话说:“罗奶奶,你们这里还真的忙。”罗新竹点点头,“本来人手都不够,前两天,偏偏那两个小丫头全都吵着要回家去结婚,哎呀,说什么都不愿意拖过明年,你看,现在就只剩下我们这么些人了。”何晓陌笑笑,“婚姻大事也不好拦着的。就咱们多辛苦辛苦吧。”罗新竹裂开嘴笑得开心,“辛苦我才不怕,看见这里生意那么好,我就算不睡觉,多干点也是愿意的。以前呀,我们一家子人一年才收入三千块,还要干得那么辛苦,现在,你看,我一个人一个月就能挣最少三千块,哎呦,我是睡梦里都笑,叫我多辛苦都愿意呀。”说得何晓陌低下头,羞赧地笑笑,不懂该怎么接下去了。
不过,也不用往下接话了,因为,分配好的午餐菜蔬全部都扛到这边清洗区来了,三嫂和露露,还有一个女工全部都挤到这里来干活了。何晓陌对露露说:“你也来这边帮忙了?真是辛苦呀。”露露皱着眉,有些发愁,“我这里怎么叫辛苦呢,离离姐姐他们在外面才叫辛苦呢,又冷又潮湿,风吹得人都要开裂了。可是没有办法,这边人手真的不够,所以离离姐姐就让我进来帮忙了,今天那边那么多事情做,她肯定自己把我那一份都干完的!哎呀,到底三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帮手呀,这么好的工作还不抢着来嘛,怎么请几个女工那么难请的?”那个洗菜的女工忙说:“洛塘街上愿意来的女人好多好多的,我几个姊妹听说我在这里干活,眼热得不行呀,不过,我问过张三哥要不要我几个姊妹,听他说,关键是那个文小姐说了,要仔细挑选信得过,手脚干净的,还要交给她培训才行哪!”
三嫂子麻利地认真地检洗着菜蔬,“肯定要小心的,文小姐说,接下来要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像上次那个来的田小姐的那个朋友那种的,女富翁啊!那时,那个小丫头不懂事,去房间里收拾打扫的时候看见人家那些首饰就忍不住摸了摸,没想到,就弄坏了人家那条项链,我记得是链子断了,那块玉观音的坠子就跌下来了,幸好有地毯,没摔坏,可是到底还是碰到桌子角,损了一点点。那个女富翁也没计较,只是说了那个小丫头一句。可是后来,文小姐跟我说我才吓了一大跳,那条项链值十几万呢,那个坠子都得十万块,那还是那女富翁最不值钱的首饰了。我的妈呀,幸好没有叫咱们赔偿,我们哪里赔得起呀!你说,要小心不?”
那个女工听得都眼睛发直了,“哎呦喂,哎呦喂,这么要命,那么贵的东西,卖了我都赔不起呀!我还是在这里洗菜得了,三嫂子,你可千万别让我到前面去收拾房间,我害怕!”露露嘲笑她,“你怕啥呀,那些有钱人才不在乎那些东西呢,他们有的是,多得都不懂用来干啥。你看我身上的这件衣服,是前面来的一个女客人叫我扔掉的,多好呀,不就是袖子这里破了个小洞嘛,她竟然嚷嚷着说难看死了,不要了,我说那你给我穿吧,她开心极了。”
何晓陌看看露露身上的军绿色的夹克,“是MANGO的,得要2000多块,料子不错,样子也不错,你穿得挺好看的。”
听见她这么说,她们几个都惊讶地傻张开口,“多少多少?”等到明确自己没有听错了,都纷纷叫嚷起来,“哎呀,天爷呀,这么件衣服竟然要花那么多钱,这都是什么做的?”“露露,你别穿了,少糟蹋钱,等不干活的时候你再穿吧。”“等等,让我摸摸,让我摸摸,我都活了三十好几还没见过这么贵的衣服。”露露惶惶地脱下衣服,小心爱惜地在裤子上擦干了手才敢摸它,“我都不懂它竟然这么值钱。”
何晓陌一看她腿上,“你穿的这条牛仔裤是CK的,也值1700多呢。”露露整个人跳了起来,又想哭又想笑,“这——这——我的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