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别动队撤到办冲背,天还没大亮。别动队将从祠堂得来的枪都埋在一个旧坟坑里,用坟坑两旁的土盖着,那些土原来就是该坟的坟土,“执金”的时候被扒过两旁,现在别动队现在又将那些土扒回旧攻,堆成一座新坟状。
“让这些枪接接鬼气,”元斌笑着说,“日后好多打鬼子。”
老人传说下来,坟坑虽然空了,但还有“鬼气”。
“依我看,”永敏说,“现在我们有了这多枪,不若我们也多招些人,拉起一队人马。”
自十二姐死后,大伙儿一直悲伤着十二姐,也可怜着元斌,就没有笑过,现在元斌笑了,永敏也就敢笑。
“学陆荣廷?"定庆问。
“你才学陆荣廷。”永敏赶紧地说。
原来陆荣廷是广西武鸣人。自幼孤寒,不喜读书,生性胆大妄为,后来纠集一帮人马上山,成为一名“山大王”,再后来多经征战,当上两广巡阅使,成为广西旧桂系第一人物,是两广最大的军阀,手下千军万马,权倾一时。然而陆荣廷好多事,在广东督军时,见城隍庙前有睇相佬帮人睇相,心血来潮,想要试试那些睇相能否看出自己的“贵相”?就扮成一个商人,随从马弁也扮作仆人,一摇三摆地摆到一个睇相佬的摊前,随便坐下,让睇相佬为他睇相,那睇相佬哪睇得出坐在面前的是两广巡阅使?就把陆荣迋批得一文不值,先奚落陆荣廷一番,然后对他说:“睇(看)你个衰样,死到临头还到处走!不出三日……”陆荣廷莫名其妙地被嘲弄一番,怒火中烧,正要发作,马弁连忙示意,要他不要暴露身份。陆荣廷只好忍气吞声,一言不发,坐在那儿又听那睇相佬故作玄虚地点拨一番,这才付钱悻悻而去。从此民间多了句话:陆荣廷睇相--唔【不】衰拸来【拸来:自己找来】衰。
定庆明里是问永敏是不是想效仿陆荣廷占山为王,暗地里实讽永敏以陆荣迋睇相的事,永敏怎听不出?赶紧否认。
“陆荣廷也不错,”雄业说,“我手下也有他那多军队,马上和日本兵杀个你死我活。”
“现在我们也能和日本兵杀个你死我活,”永柏说,“我们就入丹竹,把丹竹抖翻过来。”
“对,”元斌马上响应,“我们要打慌日本兵,在村中乡下干十票不如入丹竹干一票,入丹竹干上两票,就能把他们搞的鸡犬不宁,日夜不安了。”
“我们要把日本兵搞得越慌越好,”永柏接着说,“日本兵越慌,越不敢往山里增兵,两头就越不能相顾。”
“但我们如何能把枪带入丹竹?”永敏说,“日本兵在街口有岗哨,搜查严密,还有一条大狼狗,能嗅出火药味,不要说带枪入丹竹,就是带粒子弹也带不进去,而且在里面袭击了日本兵,日本兵必然加强岗哨,全墟搜捕,挨家挨户地查,我们又如何得脱?”
永敏的话,也说出了雄业和定庆的忧虑。
“我们就带火药入去,”永柏说,“那条大狼狗毕竟是条狗,总有办法对付;日本兵来,恒才二伯爷的当铺关了门,现在没有人在当铺,我们正好利用恒才二伯爷的当铺做事,我们袭击了日本兵,可以先藏入恒才二伯爷当铺后院,等日本兵撤了岗哨、停了搜捕,再出来不迟。”
“二伯爷的当铺后院能藏人?”永敏瞪大眼腈地问。
“能,”永柏说,“恒才二伯爷当铺后院有个地洞,很是秘密,能藏人。”
原来永柏经常买山货给恒才公,恒才公也经常让永柏帮宰山货,永柏常在当铺后院整弄山货,知道后院有一个地洞,也见过恒才公从洞囗出来。那年代,有钱人谁不为自己留有后路?
于是,大伙儿赶紧聚近来商议。
商议完毕,各人分头行事。
永敏、雄业即入赤马买回一挂腊肉;永柏、元斌、定庆回村,元斌、定庆拿来两把砍刀,斩木斩竹;永柏拿来两包火药。
原来永柏虽然向族上交了那条火铳,但火药是自己买的,不用上交,还藏在家里,够做炸药。
近午,就准备妥当了,永柏和定庆各挑一担木柴就出丹竹。永柏的竹担头挂着腊肉,而竹担里面,藏着两包火药。
“十月小阳春”,太阳比九月还大,永柏和定庆各穿短褂,也担得出汗。
虽然是墟日,但行人明显比日本兵来前的闲日还少,这时候,谁无事还出圩入市?墟上人家,日间也多关门闭户。
街口前日本兵的岗哨,工事上架着机关枪,有铁丝网围着。一边两个日本兵,但凡入圩之人,都要仔细盘查。一个翻译坐在一旁,搖着一把纸扇。一条黄毛大狼狗就蹲在路边,伸着舌头,一喘一喘的,一双狗眼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一个过往的人,随时都要扑上去的样子,脖子上拴着一条狗链,由一个日本兵牵着。
永柏和定庆挑着柴担来到日本兵岗哨前,日本兵看了永柏和定庆的“良民证”,并不立即放行。一个日本兵绕着永柏和定庆转,前后左右地打量着永柏和定庆,又用枪刺刀戳戳永柏和定庆挑着的柴。
永柏和定庆都把心提着。
“现在......才入墟......买柴?”翻译湊过来问,右手将纸扇合上,轻轻地拍打在左手的虎口上。
“入山斩得,就担来了。”永柏不动声色地说。
“这肉......?”翻译把眼睛移向永柏担头的那挂腊肉。
“亚婆让带给墟上大姑的。”永柏淡定地说
突然,那条大狼狗朝永柏窜了过来,日本兵以为大狼狗从永柏的身上嗅出什么了,一下子紧张起来,不想那条大狼狗到了永柏面前,直起身来,咬向永柏担头的那挂腊肉,永柏赶忙要将腊肉让开,那来得及,腊肉被那条大狼狗一口咬住,扯了下来。
“我的腊肉......。”永柏一边喊着,一边把柴担放下,抽出竹担,要打那条大狼狗。
日本兵却把狗链子放了,那条大狼狗叼着腊肉跑开了,永柏追了几步,看追不到了,就停了下来,日本兵“哈哈”地笑。
定庆赶忙放了柴担过来,拉住永柏安慰说,“算啦!算啦!卖了柴再买过。”
永柏一幅又恨又懊恼的样子。
翻译也过来了,对永柏说,“算啦!兄弟,难道你还敢叫人家赔你?”
永柏只好悻悻回去,又串上柴担,挑起柴担入街,定庆也跟了上来,日本兵再不理会,只是顾笑。
那头,永敏、元斌、雄业看永柏和定庆入了街,元斌叹:“永柏果然好计!”一伙人这才过来入墟。
永柏、定庆将柴担挑到十字街口,但有人问,就将柴卖了,转到恒才公当铺后巷,来到恒才公当铺后院后门前,定庆拍了下手掌,门很快就开了,永柏和定庆闪了进去。
原来永敏、元斌、雄业早翻墙入了后院,正在里面候着。
“东西都备全了?”永柏问。
“备全了,”永敏说,又补了句,“只得三个煲儿。”
“够了。”永柏说。
雄业将一袋东西拎过来,从里面拿出三个三斤煲,又翻开袋口,现出一些白墡泥、铁片、铁珠之物。永柏劈开竹担,取出两包火药。大伙儿一齐动手,制造炸雷。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里省略了制造土炸雷的描述,一是作者的社会责任;二是就算描述出来,也不能在这里发表。因而,此处就只能省略一千多字。
炸雷做好了,就放在院子里晒。
太阳确实是够大,还有风吹,更是好晒炸雷。
“那地洞在哪儿?”永敏问永柏,“我们找了这久也找不到。”
“那盘石磨下面。”永柏用手指了指院角的那盘石磨。
大伙儿望向那屯石磨,磨头已不见了,只乘磨盘,也崩了一爿,上面有些泥土木叶,看样子久没人理过,这也难怪,这样的石磨,谁会理它?
“应【用手搬起物体一头】起来看过了。”雄业说。
“还要再起屋砖。”永柏说。
永敏和雄业赶忙再次过去,挪开磨盘,掀起一层青砖,看见有块木板,拿开木板,果然见到洞口。
“真真有这隐蔽。”雄业说。
大伙儿一个个下到地洞下面,不觉大喜,原来地洞不但通到恒才公的密室,而是还通出到后巷的下水道。
“二伯父也真心慌。”永敏说。
“这年代,做生意的谁不心慌?”永柏说.
确实,那年代,做生意的谁不心慌?匪劫兵抢,谁没遇过?尤其是做当铺的,常有贵重之物,更是引兵目匪眼,越是心慌。
那地洞通道,就是恒才公为了防兵防匪而营建的藏身之所、逃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