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业、定庆记着永柏的话,一路留意路口木根。
在鹧鸪顶,果然看见木上有刀口的,就照着刀口高的方向去。
七弯八转、九上十下,赶了大半日,直赶得人晕山转,到盘塘岭,在路口木根上却见不着刀口了,四面群山莽莽,二人突然不知该往哪去。
雄业和定庆对视一眼,就唱起山歌:
“该啰煨咧!
屋上无瓦风又吹。
黄雀昨日离巢去咧!
今日巢在哪山摞啰哪山摞?”
歌声随风飘扬,山谷回响,如四面有人在唱。
唱罢,二人又对视一眼,正准备过大云脚。
这时,传来高犷的歌声:
“真可笑咧!
斑鸠吾声田螺叫。
哪有不识自家路咧?
哪有不见门楼吊啰门楼吊?”
是茂永的歌声,雄业、定庆大喜,雄业又唱:
“莫贫嘴来莫讥笑,
田螺也会田坎叫。
问你东来你答西咧!
问你牛头答牛嘿啰答牛嘿。
又听到茂永对来:
”莫发嫐【别生气】咧!
就来两句逗你乐。
盲佬打架几何有啰?
你我对歌有几何啰有几何?”
“古锤【估锤】岭。”雄业和定庆不约而同地说。
二人就朝古锤岭而去。
在古锤岭见到了茂永和永琼。
原来茂永和永琼在古锤岭放哨,自卫队在牛角嘴。
雄业和定庆又赶过牛角嘴,终于找到了自卫队,见到了树祥公、仲瑶公和茂伟公。
二人将别动队要袭击日本兵油库的事说了,又告知永柏的计划,说明了永柏的意思。
“永柏果然大材!”茂伟公不由地赞。交待雄业、定庆回去转告永柏,自卫队必然鼎力相助,又叮嘱联合队行动一定要万事小心,又告知雄业、定庆现在山里的日本兵在陀螺岭一带,此次回去要避开陀螺岭。
雄业、定庆走后,茂伟公即召茂庆、茂荣等人前来商议。
原来永柏让雄业、定庆入山找自卫队,是来请求自卫队从中相助的,希望自卫队到时能在飞机场东头行事,佯攻飞机场,掩护自卫队撤退。
“要打就真打了日本兵在松山顶的粮库,搞什么佯攻佯打,”茂庆说,“搞出真气势来,更能掩护到别动队。”
“对,佯打是打,真打也是打,反正是打,不如真打。”茂荣说。
树祥公和仲瑶公也用鼓励的目光看着茂伟公,茂伟公就令自卫队高调出到珠帘村。
树祥公和仲瑶公跟着自卫队,一个作为村长,起着震慑人心作用,一个是律师,起着调和矛盾作用,怎么说呢?树祥公是自卫队统领,负责统领自卫队;仲瑶公负责自卫队思想工作,使自卫队能拧麻成绳;茂伟公是总指挥,负责指挥打仗,三人相互配合、分工协作。树祥公和仲瑶公使得茂伟公能安心打仗,自卫队也服从茂伟公指挥。
原来日本兵确实是“嚣【地方白话,意思为主意和行为阴湿、沉毒】”,在飞机场边旁的村落霸占民房作为军火库、粮库、兵房等重要库房,军火库在飞机场西头的唐屋儿,兵房在飞机场北面的谢屋儿,粮库就在飞机场东头的松山顶,让美国人的飞机来炸,连民房和村民也一同炸着。也派有兵防守。
但这样,日本兵也犯了兵家大忌,军伙库、兵房、粮库在村里面,你不能用铁丝网连人家的村落也围住了,而且村落里有屋有房、有墙有畲、有竹有木、有旮有旯,利于敌人摸近。
日本兵自以为自己枪好武器好,兵士作战能力又强,对中国正规军可以以一敌三,对地方武装更是不是不在话下,直诚可以以一致十,因而看不起地方武装,以为那些地方武装民团土匪组织之类的,只能在山间林里旮旯角落打打游击,不敢轻易来偷来袭,所以大胆。
确实,日本兵有这份自信。日本兵有多少人,中国正规军有多少人,日本兵自入中国以来,和中国正规军打这多次仗,虽然也有战败时候,但总的是赢多输少,要不也不可能打下大半个中国来,而且哪次和中国正规军交手不是以少敌多?那些打败的仗,日本人也作过分析,原因也不是日本兵战斗力不强。
树祥公当然知道,日本兵的军火库、兵营、粮库都在居民区,国军就算有了那张“丹竹飞机场详细图”,美国人就算知道了人家的军火库、兵营、粮库在哪?也不敢轻易来炸。美国人飞机若真来炸,必然累及村民。最好办法,就是偷袭,偷袭成功一个,就能避免一村人伤亡之可能,那些人也是梅令村的隔离邻舍,梅令村人也多有亲朋戚友就在那三条村里,感情深厚。而且,既炸了日本兵秘密油库,又烧了日本兵的粮库,更能让日本兵胆寒。
所以,茂伟公也是想着要真打松山顶日本兵的粮库的。
自卫队拨营起行,日本兵特工队也现身了,追到了潘屋。
茂伟公命令茂荣带一队人马在珠帘村虚张声势,牵引住日本兵特工队。
半夜,茂伟公带着自卫队悄然动身,神不知鬼不觉又回到了石蛤背。
那座破庙还在,日本兵在里面屙有屎尿。
茂伟公让人清理屎尿,又让树祥公、仲瑶公、茂池在石蛤背留守,又令茂庆挑选二十多人,出禾冲岭冲口,单等永柏他们的联合队行动之期,兵出松山顶。
“五哥看我真成废人了?”茂池气呼呼地问茂伟公。
“细佬怎会说这样的话?”茂伟公惊讶地问。
“为何不让我也出山?”茂池昂然地说,“看我手伤还未痊愈,就留下我,真把我当废人了,但我只伤左手,已然大好,早无碍行动,右手还能打枪,何不让去?”
“五哥知你手伤已然大好,”茂伟公说,“但未痊愈,正需加紧疗伤,早日恢复,日后还多仗打,何逞一时之快?”
“五哥但不相信我是真。”茂池说,右手掏出手枪,就要出去。
树祥公赶忙将茂池拦住,树祥公当然明白茂池的意思,是要出去试枪,表演“廉颇拉弓”,树祥公当然也知道茂池的本事,而且确实茂池的手虽没痊愈,已然大好,又想到阵前有茂池在,军心也定不同,就拉住茂池,对茂伟公说:“茂池既然一定要去,就让他也去吧!这仗不同往时,必定更为激烈,正需人手,有茂池在,自卫队也多条心骨。”
确实,有一种支撑,就叫“精神支柱”。人在那儿一站,就能给别人以某种力量,君不见现在足球场上某些球员,你不管他是不是带伤上阵,只要他在场上,对方就得加派人手盯防,而己方队友,也勇气倍增。
仲瑶公也知道茂池身手虽还不能自如,但无碍奔跑,就对茂伟公说:“茂池带伤上阵,更能激励军心,让他去吧!”
既然仲瑶公都如此说,茂伟公只好让茂池随茂庆去了,嘱咐量力而行。
茂池欣然而出。
“我李姓有如此男儿,真族中之幸也。”仲瑶公看着茂池出去,不由地叹。
“非唯我族中之幸,亦为国之幸也。”树祥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