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树祥公、仲瑶公也过来了。
许多就要过禾冲界的村民见自卫队打了胜仗,也返回来看。
树生公也回来了。
茂伟公将想法告诉了树祥公,树祥公同意了。
树生公在一旁没有什么表示。
于是茂伟公令人向牛栏冲那边打旗语,让张姓人从牛栏冲口过来。自卫队也开始对“俭德公墓”发起攻击。
枪声又响起来。
北记坪北面的北记塘那边儿有几排梯田,一排排上,可到“俭德公墓”背后左侧,梯田并不高,梯基底仅可藏人,自卫队就从梯田底下冒死拾级而上。
此时,张姓人都紧张地出到牛栏冲口来看北记坪这边儿激战。
张姓人明白,往南,到回龙壁后是西江;往西,是重出飞机场,等于是自投罗网;往东,要翻过步阳崖,就是青壮后生,也觉艰难,那些携老扶幼的,老弱病残者,更足谈何容易?日本兵一到,谁能走得?因此,只有往北一条出路,经瓦窑坪顶过禾冲岭冲口,从禾冲界过白马。
北记坪这边儿的战斗在激烈地进行着。
确实,梅令村人缺乏战场攻坚经验。梅令村人懂得土匪战术,在山间林里能神出鬼没,但攻城拔池,却是弱项。此时,永柏的枪也打不进日本兵的射击口,这容易理解,“俭德公墓”已被青石板块盖成一座碉堡,虽然简易,但枪打不透,永柏枪法虽好,要打得进去,第一、你必须要在人家射击口正前;第二、你要瞄得准,日本兵的机关枪比你歩枪厉害,哪容你瞄准?你抬起头,人家的子弹就过来了,你只能慌忙开枪,又伏下去。所以自卫队的枪,仅能给里面的日本兵增加压力罢了,没几颗子弹能打进人家的射击孔,而且偶有子弹打进去,也不一定能打到人家,多数的子弹是打在青石板上,“叮、叮”地响,只溅起一点粉尘。茂庆率队进行了二、三次攻击,不但攻不下俭德公墓,而且还牺牲了茂灿、永柱,伤了几个人。
茂庆那队刚撤下来,茂荣又带着一队接着攻击。
茂坚被打中了,倒了下去。
在牛栏冲冲口的雄深见茂坚倒下,滚落在梯基底,就冲了出来,雄深背后的春英见雄深冲出,也跟着冲出来。
雄深顺着北记塘塘基底鼠行猫步过来,又上一级梯田,爬到茂坚跟前,拿过茂坚手里的枪,伏在梯基瞄准俭德公墓日本兵的射击**击,子弹打在射击口的边沿上,引来日本兵的机关枪一阵猛射,雄深赶紧伏下头去,日本兵的子弹打在雄深头上的梯基面,扬起一阵土尘。春英爬过来拖下茂坚。
这时,从禾冲岭顶上传来旗语消息,飞机场上的日本兵出动了,正朝梅令村方向来。
日本兵的援兵来了。
时间不等人,大家都不说话,都把目光投在树祥公身上。
谁都明白着要第一时间解决战斗,只能用炸药来炸了。
但“俭德公墓”是李姓人的,李姓人不出声,外姓人就不敢出声,李姓人不炸,外姓人也炸不了。
然而,这是“俭德公墓”,是李姓人引以为荣的一座祖墓,是李姓人不惜用生命和热血来捍卫的一座祖墓,李姓人谁又会提出来要炸?谁又敢提出来要炸?
张姓几个自卫队队员更是看树祥公看得紧张。
“用炸药。”树祥公果断地说。
没有人应声,大伙儿明白着这是怎样的一个决定,若用炸药,“俭德公墓”会是一场怎样的灾难?
“用炸药,”树祥公又坚定地说,“炸墓。”
“那俭德公墓......?”茂池问。
“墓可以重建。”树祥公大声地说。
茂庆把目光望向俭德墓,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此刻在想什么。
这时,仲瑶公说了一句:“又要想想人家秀英姑,人家救了自卫队李姓多少人?”
这句话就象一阵狂风,在每一个李姓自卫队员的心里怒吼着,大伙儿听懂着仲瑶公的话的意思,李姓人欠着人家张姓人的大恩大德,李姓人要报恩人家张姓人。
“用炸药,上!”茂庆突然地吼起来。
于是,新的攻击又准备开始。
自卫队能打枪的人已捉襟见肘了,经过先前激战,除了牺牲和受伤不能上阵的,就只有二十多个人了。人员分配不够,定礼、元珍、能华等人又要求参加战斗,茂伟公让他们都去拿枪,就朝“俭德公墓”日本兵的射击**击。
开始攻击,拿枪的人都尽量冲近“俭德公墓”去射,爆炸手一个接一个出发,大伙儿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出牛栏冲里的乡亲。
永敏、雄业、永荫、世威各抱一梱炸药向“俭德公墓”靠近,从一条梯基底冲上前一条梯基,日本兵的柢关枪喷着火舌,子弹象雨点般射来,冲上第三块田,永荫倒下了,到第四块田,世威也牺牲了,永敏和雄业好不容易前进到最上面两块梯田下面,梯田上是一条小路,小路过去六、七步就是“俭德公墓”,可以投掷了,永敏扔出第一筒炸药。
大伙儿都以为能炸到“俭德公墓”,也暗自高兴,以为战斗可以结束了。
不想“嘚”的一声,那筒炸药落在俭德公墓的石板上,接着就弹开了,在离俭德公墓五、六米远的距离“轰”的炸开,俭德公墓丝毫未损。
雄业也扔出一筒炸药,和永敏所扔的炸药一样,一落在“俭德公墓”上面就跳开来,也炸不着“俭德公墓”。
两人又各扔出一筒炸药,还是没能炸到,相反,在永敏跃起投药的时候,一颗子弹击中了永敏的右肩。
“我被打中了。”永敏倒在梯基上,朝雄业大喊。
雄业望去,只见永敏用左手捂住右肩,肩膀上全是血,血就从永敏的手指缝间迸流出来。
“你仆住。”雄业喊永敏说。
雄业跳起来,要冲向前一条梯基底。
一排子弹打来,雄业突然停住,身体摇摇晃晃。
“雄业。”永敏知道雄业是中弹了,大叫了一声,要扑上去,但刚跌上梯基面,一阵子弹过来,一颗子弹又中永脚左脚,永敏跌回梯基底,眼睁睁地看着雄业倒下去了。
“雄业。”永柏公也叫了起来,扔了步枪,飞扑上去。
接着,元斌、定庆也跃出梯基面。
“掩护。”茂庆大叫。
所有的枪都照着俭德公墓开火。
但见永柏的冲锋和别人不同,别人都是直线而上的,永柏是走“之”字而上,从第一条梯基底开始,先向左冲,冲到第二条梯基底,再向右冲,又冲到第三条梯基底,忽左忽右,日本兵的机关枪是追着永柏打,但就总是慢着半拍,让永柏到了永敏跟前。
"怎么了?"永柏大声地问。
"还行。"永敏说。
但永柏已看得出,永敏是不能冲鋒了。
永柏背坐在梯基下,听着子弹从头顶上面飞过,就打在下一条梯基上。而下一条梯基下,元斌和定庆被子弹压得抬不起头来。
"把炸药给我。"永柏对永敏说。
永敏艰难地把炸药递给永柏。
永敏扔了两筒炸药,那梱炸药已经松了,永柏重新把炸药系紧,抱在怀里,靠着梯基静静地听着“俭德公墓”里曰本兵的枪声。
永柏还看到禾冲岭顶的旗号,日本兵已过“九叉大王”。
枪声一停,永柏抱着炸药一跃而起,冲前二、三步,接着一个十八滚,就滚到前一条梯基下。
日本兵又料不到永柏有这一招,以为永柏又是或左或右冲锋,子弹一阵扫过,又打不着。
就差一条路基,就可以接近“俭德公墓”了。
永柏又背靠着梯基,用脚勾来雄业手里的那梱炸药。
永柏将两梱炸药绑在一起。
“俭德公墓”里日本兵的机关枪又停,永柏又冲上去。
这一下,永柏被打中了,子弹就打着了永柏的腹部。
但永柏还是冲到了路基下。
鲜血从永柏的腹部伤口迸出来,永柏咬着牙,用腰带系住伤口处。
就隔一条小路,就差几步就到“俭德公墓”了。
永柏无畏地冲了起来。
就这几歩,日本兵的机关枪子弹打在永柏的肩上、胸上,穿体而出。
永柏就扑在“俭德公墓”墓围下。
左侧上就是日本兵的机关机射击孔,机关枪在“突突突”地响着。
永柏转过身来,再次望上禾冲岭顶。
禾冲岭顶的号旗告诉他:日本兵已到里洲。
此时,这边儿北冲坪的树祥公、仲瑶公、茂伟公、茂庆、茂荣、茂池、永敏、元斌、定庆等等所有的人,和牛栏冲那边儿的春褀公、春瑞公等张姓人,都紧张地盯着永柏。
只见永柏英勇地站了赶来,将炸药塞入“俭德公墓”曰本兵的射击孔,并且拉燃了引线。
一时却塞不进去,里面有日本兵用手挡着,想要推出,永柏双手顶住,并且将身也压上去了。
双方一时峙住。
终于听到里面日本兵惊恐的叫,炸药被永柏推了进去......。
原来里面的日本兵终于崩溃了,看着手榴弹冒出的烟,越来越切,又推不出,日本兵终于绝望了,缩回了手,用手抱头,凄厉惨叫。
这当儿,永柏正看见那张秀丽的脸,在朝他微微的笑......。
“柏哥儿,如果我们都变成了蝴蝶,你会伴我飞吗?”
“会、一定会,天涯海角,我伴你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