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出走京城,受李公公私下安排,将雍凉州各个地方划分作数字代码,府县乡镇村所一一排下去。如今欧阳超他们所传递的数字,就是他们遇难地区的大概位置。
当然青灵飞鸽作为记忆超群的灵兽,通灵性,识得路,不怕找不到确切位置。
纸条上没有记号,说明飞鸽是直接找得自己,并没有去北地城找刘汉业他们。不过事情紧急,不能贸然行事,上官天策在地图上找到代码所表示的大致位置,然后在纸条上标记一条红线,又重新缠在飞鸽脚上,让它速速飞去北地城向刘汉业他们传信。
刘汉业那里不说有几个日后要一同去西域的大内御前侍卫,还有可以任意调动百骑的青铜虎符。倘若真有不测,刘汉业他们也可以迅速调兵飞驰而来。
上官天策叹了口气,没想到才到凉州没几天就出了事,那俩人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啊,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土匪打劫?游侠威胁?山中猛兽?以那俩人的身手,加上欧阳超的心思缜密,不说能否退敌,脱离虎口还是很容易的吧。更何况魏不羽可是崆峒门人,崆峒本就地处凉州,虽然是边缘地带,但魏不羽可是土生土长的凉州人,对这边习俗地势最熟悉不过,绝不会遇到麻烦啊。
难道…上官天策心里一沉,不怕天灾,就怕**。
这边剑派八强刚踏出京城,说是要去天山找什么汉阳居士遗留下的一件关乎天下气运的事物。上官天策不敢保证,但总感觉这件事十有**会被那个赵王爷盯上。难道赵王殿下等不及了,想在雍凉边界就动手?不会啊,他真的不怕惹火上身么?
上官天策与关莹速速收拾细软,跟掌柜的嘱咐一声,然后直接去后院牵马奔走。
三天前刘汉业张藏锋在夏州安排了两位大内高手,现下上官天策刚出城门就打开暗号,教他们也速速也向贺兰山进发。
凉州还是好啊,半夜也不闭城门,很有江湖游侠千里不留人的潇洒。上官天策和关莹一言不发,两飞骑朝北边奔去。关莹心情复杂,她想着这俩人可千万别出事啊,要是被她发现是恶作剧,她一定会笑着拿剑刺死他们,教他们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不过那也只是如果啊,万一……
月朗星稀,上官天策一边骑着马一边在心里细细揣摩,按理说贺兰山那里也没有什么有名的地方势力啊赵王爷近来听说要进京,难道顺便就派人去雍凉边界搞个刺杀玩玩?说来也是,欧阳超魏不羽那两个人都不是啥世家子弟,没什么背景,纯属老百姓两个,不杀他们杀谁啊?
唉,也是他们计划时的失策……不过他们计划很隐秘,赵王如何知晓的呢?难道……
上官天策心里头一阵发凉,他想起了张藏锋,心想纵然张藏锋在赵王手底下做事,但也不至于甘心为赵王卖命吧。要张藏锋真的铁了心要搞事,那他在夏州布置的那两个大内高手会不会也被掉了包?
上官天策不敢往下想了,人心难测,更何况这些人本来就底细不明,行走于浑浊之世,还是要留个心眼才好。
一路沿着事先早就研究好了的小道飞驰北上
走大道不安全,唯有这条小道,虽然绕了些弯,但路线毫无理头,所以才不易被发觉埋伏。
当然,这一切都得在无人是内奸的前提下。
好在一路上风平浪静,时不时传来鸟兽叫声,说明无人埋伏在旁。
二人各怀心事,背负长剑,纵马疾驰。他们已经准备好一场恶战,至少也要拖延时间,等待刘汉业他们的大部队赶到。
关莹手心里都冒着汗水,她之前行走于商道官场,执行任务,都有师父师兄在那护着;如今要独当一面,甚至可能生死攸关,她一个还未满二十岁的女子又怎会不紧张?倘若真的面临生死地步,会有人还护着她么?
她有意无意得侧头看了看一脸严肃的上官天策,不知怎么的,她脑中忽然想起了那个喜欢抱着剑发呆的青衣少年。
他如今还安好么?
刘汉业已经调集起了城外一百精锐金吾卫铁骑,就静悄悄的在北地城前的山坡前蓄势待发。
他身后只有一位用来指挥骑兵的镇抚,还有两名和他平日熟悉的大内侍卫。
这件事他没有跟张藏锋,林至潇甚至那两个指挥佥事说,他只是连夜找了南宫都统,让他推荐给自己一个绝对信得过的镇抚。
这名领过军的年轻镇抚姓姬,说起来和那丽妃娘娘还有一丝的亲戚关系。
刘汉业沉着脸,欧阳超他们在这个时候遇到事情,是绝对出乎他的预料的。哪怕晚上两天出事他也不会惊讶,到那时他也留有后手。
可是现下他们刚刚入驻北地城,那边就出了问题,这般速度,刘汉业自己也琢磨不清楚。
其实刘汉业还是留了一手,之所以派欧阳超和魏不羽去那贺兰山,其实也有些许弃子的意思。这俩人能力够,但同时没什么身份背景,所以即使遇到最坏情况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当然那仅仅只是最坏情况,无论如何,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刘汉业是绝对不会轻易弃掉任何一颗棋子。
他还没有他父亲那样狠心啊…
不过刘汉业还是笃信那二人应该不会遇到最为严重的危险,更何况他其实还特意布置了一手并不稳定的棋,纵然真的生死攸关,那颗棋子也许能扭转局势。
刘汉业见那名镇抚整备完毕,正准备立刻向贺兰山连夜奔袭。
刘汉业忽然心头一动,皱了皱眉头,回头朝那山坡望去。只见一个白衣白袍白面的公子在那里双腿悬空得坐着,娇弱阴柔像个人畜无害的女孩,目光冰冷得看着自己
刘汉业教百骑暂时不动,自己悄悄策马走过去,淡淡得朝那阴柔瘦小的公子问道:“诶……你来这里做什么?”
面如冰霜的白面公子没有一点神情变化,也没有回答刘汉业的问题,只是冷冷说道:“要不要我帮忙?”
刘汉业扭过头去,淡淡道:“不劳烦公主大驾了。”
白面公子依旧声音冰冷:“你知道的,那名姬姓镇抚就是我的心腹。你手上最后一手棋,就是赌我表哥帮不帮忙吧。”
刘汉业皱了皱眉头,声音依旧平淡:“不要告诉我是殿下做的。”
白面公子忽然闪过一丝很难察觉的微笑,冰冷说道:“你信不信,我现在教他们杀了你,然后栽赃给在贺兰山那边的宁王,你父亲一句话也不会说?”
刘汉业面色不改,没有说话。
白面公子破天荒地得噗哧一笑,道:“算了啊,看在冷姨娘的份上,我才懒得现在杀你呢。你把金吾卫都撤了吧,贺兰山那边自会有我表哥拦着。一百精骑连夜出发,亏你也想的出来。”
刘汉业微微侧着身子,作揖道:“谢过公主殿下了。”
被称作公主的那个白面公子又恢复了那一副不近人情的冷面冰霜,扭头道:“你可别在这儿跟我套近乎,我当初答应过冷姨娘,以后见面不会伤你,但可不代表我不会让你生不如死。”
刘汉业露出一丝微笑,调转马头,转身离去。
贺兰山脚下,一位也是白衣白袍的白面公子,单负着左手,一骑当关。
那公子右手紧握一柄红色长剑,剑未出鞘,剑名天问,是当年老剑神姬光寒的成名佩剑。
雍凉之地,谁不知道姬光寒姬老剑神的名字?那可是生平无一败绩,震慑七大剑派四大世家的剑道宗师!
而眼前这个白面的俊朗剑士,也有个剑神的称号,不过是叫北凉小剑神。
老剑神的称号叫北凉剑神,他叫北凉小剑神。
姬长空,从姑臧山时隔一年重新出山的剑神之孙!
浑身浴血的魏不羽倒提巨剑,他模样虽然骇人,但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还能继续战下去。要不是身旁的欧阳超太过优柔寡断,老是在快要杀人的时候手下留情,这才拖拖拉拉战得十分艰难。
不然,他们有七成把握拖到援军到来。
“喂,欧阳超你小子行不行啊,杀个人怎么比杀只鸡都困难。你他娘的给我记着,行走江湖,身不由己,更别说战场了。咱今天留了他们一条性命,一会他们就要了我们的人头拿去请赏。你他娘的要是装什么狗屁烂圣人,就赶紧滚回你的青城山去当个占卜算命的道士,别他娘的在刀口上走武道修行这条路了。”
欧阳超也是满身鲜血,他刚刚第一次杀了人,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那一剑,但过后他整条胳膊都是颤抖的,气机切割对方脖颈的感觉现在仍然萦绕心头。
杀人啊,可不是什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般简单,这可是折寿的勾当。即便当年欧阳超行走cd浪迹西川,受尽世间冷暖,他也没想过要杀人性命。
若不是魏不羽在一旁拼命为自己护着,并大骂着把欧阳超骂醒,惊慌失措的欧阳超指不定就被对面随便几刀就随随便便砍了性命。
来的一伙人没有特别厉害的高手,但都不好对付。看来对面的情报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实力。尤其是欧阳超,他们本以为欧阳超只是个闯了大运的赢弱小子,三拳两脚就能解决的货色。
如今忽然面前的一众黑衣人士都不打了,转头开向一个白衣飘飘的俊秀剑士。魏不羽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喃喃道:“这他娘的不会是姬长空那小兔崽子吧?嘿嘿,当年小爷我在崆峒山第一个被他挑战,输的那叫个丢人。小爷这几年一直想找这厮报仇,吐一口恶气。虽然估计还是打不过吧,至少不能教他小瞧了我们崆峒不是?这下他来了,也不知道是敌是友,但看这架势,总之不是和咱们对着干就是了。”
魏不羽拉拉欧阳超的衣袖,漫不经心道:“要是事情不对劲,你小子一会儿就赶紧朝那右边那处塌墙跑。我刚刚注意过了,那边没有伏兵,你一路往贺兰山那块跑,越靠近草原,他们就越不敢过去。反正小爷我还有一招烈火焚城没使出来,一会教他们看看小爷的崆峒剑法,亮瞎他们的狗眼…只不过”
魏不羽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日照巨剑,低声喃喃道:“只不过当年师父他把日照剑传给我,意图让我振兴师门,恐怕我这莽汉只能辜负他老人家了…”
白衣的小剑神缓缓抬起天问长剑,冷冷问道:“宁王南疆七星堂的人?怎么跑到凉州来了?”
为首的黑衣矮个子男子克制住惊慌,淡淡回应:“姬公子,这是我们的私事,公子何必卷入是非,闹得两边都不痛快?”
小剑神神情冷漠,道:“如果我执意要救他们呢?”
黑衣人皱皱眉头:“他们是姬公子的朋友?”
小剑神摇摇头,右手长剑已经出鞘,剑气凛然,剑意凌厉。
黑衣人止住身后妄动的手下,继续说道:“既然他们跟姬家没有关系,公子为何不卖我们宁王一个人情?世人都说姬长空姬公子虔心剑道,绝少沾染政事。公子何必为了这两个无关紧要的弃子伤了和气?纵然他们死了,对七大剑派损失也不大。”
小剑神微闭双目,用心养育剑气剑意,浩然正气缠绕三尺长剑周围。
黑衣人身后一人沉声说道:“大哥何必看他脸色?他纵然厉害也是单枪匹马,我们附近人马已经陆续逼近,可以全力一搏!”
黑衣人眉头紧锁,见面前的姬长空丝毫没有一点退意,只好咬咬牙,把手一挥,沉声道:“咱们撤。”
“大哥!我们可以死战!”
八名黑衣武士异口同声。
周围陆续响起一阵脚步声,十数名黑衣黑袍的修行者从外到内紧紧将姬长空与欧阳超魏不羽包围,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拼尽性命和面前这三名修行界的年轻的用剑高手争个高下。
即使全军覆没,也要杀上一两个。
云贵民风彪悍,宁王七星堂擅养三百死士,岂是道听途说之事?
作为头领的黑衣人还是斩钉截铁,只有一个字:“撤。”
军令如山,七星堂更是等级森严,绝不能逾越。既然为首的这人是七星堂享有名誉的五大护法之一,那么其余下属就必须遵从护法号令。
临走之时,身为五大护法之黄土护法的黑衣人淡淡说道:“我之所以放你们一马,一来是不想和姬公子你们姬家闹翻,二来是恐怕还未来得及杀你们,七大剑派的救兵就到了。不过姬公子,阁下今日之举我们七星堂是记下了,咱们日后再见。”
姬长空没有作声。
一阵清风拂过,黑衣人已然没了身影。
月色依旧皎洁,夜空依旧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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