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料到陶乐的反应,移开手机,俄而,才移近:“陶乐,不管你怎么想,我是认真的。顾西弦是我孩子的父亲,我想给他一次机会。”
气急攻心,陶乐口不择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叫什么?小三上位!顾西弦是怎么样的人,我说得还不清楚吗?”
舒心已然对这些话麻木:“陶乐,我有我的选择。”
“行!你选择!”陶乐挂了手机,握拳撞墙。痛得龇牙咧嘴,她却不能分散心底的怒意。舒心风平浪静了这么久,给她备着这场大戏呢?
舒心将手机扔回包里,朝顾西弦一笑。
顾西弦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合宜:“陶乐担心你吗?”舒心看不见时,他僵着脸,心思阴沉。
“嗯,”舒心上车,“她让我好好养孩子。”
吴念珍因为被抓包,不好意思上前询问陶乐,楼层到了后,急匆匆跑出去。陶乐不甘心似的,小碎步跑到舒心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人去楼空。
想到舒心,陶乐既想尊重她的选择,却完全对顾西弦放不下心。秉性是骨子里的东西,她不相信,舒心有孕,顾西弦能痛改前非。就算他真可以,那他对刘小玉造的孽呢?
再者,她职业要求的劝退小三呢?
不禁觉得可笑,面对舒心,她那些花招必然失效。她以情动人,结果敌不过顾西弦三言两语扭转乾坤?陶乐具体不知道顾西弦怎么做到的,甜言蜜语肯定没少。
愤愤然,她联系款冬。
“怎么了?”款冬正在翻阅厚厚的档案,她电话一来,他合上,一片惬意。
“款冬,你吃饭了吗?”她问得及。
“还没来得及。”
她抢话:“那好,你翘班,跟我吃火锅。”
现在虽说是秋天了,但昼夜温差大,白天还是热的。因此她提议吃火锅,不是个合理的要求。更因为不合理,他不做二想:“好。”
陶乐嘴里报出地址。
在工作室附近,因此款冬先到,依照她的口味,他要了大骨汤底。以前的周准,吃的都很正经,要么是稀奇到别人不敢尝试的。火锅这种冬天首选食物,他是不会碰的。可现在,他是余款冬,对陶乐情有独钟的余款冬。
款冬不仅身材好脸蛋赞,适应能力强,比如张罗这些事,初初上手,他都能做得很好。
陶乐走到卡座,看到他在滚滚烟雾里一本正经地往汤底里加食材。
“为什么没有辣椒?”她心情不佳,蛮不讲理。
款冬沉默些许后,折身给她端来一碟子辣椒酱:“这样,可以吗?”
朦朦胧胧的雾气,把他平顺的脸洇染得几分小媳妇。被逗乐了,她抢过小碟子,搁在桌子上。
待她坐下后,款冬给她捞出涮好的羊肉片:“先尝尝这个。”
陶乐口味不重,过度沾了辣酱,她吃得双眼飙泪,嘴里冒火。款冬看不下去,递上冰旺仔,她仰头而尽。冰火两重天,陶乐满心满意的辣劲儿是过去了,但入嘴的食物全都失了鲜美。
款冬再送上纸巾,她先擦眼泪,再擤鼻涕,脑子终于清醒了。
“款冬,舒心没有和我一起出院,而是和顾西弦。”她巴巴望着他,求安慰。
款冬不着急回她,而是撤走了那小碟辣酱:“先好好吃东西?”
望着汤水翻滚的底汤,她答应。
整整一个小时,款冬全顾着伺候她吃和听她絮叨舒心和顾西弦的事。最安慰的不过是,出了火锅店,陶乐又战斗力爆表。
“款冬,走,我们回工作室,说不定有顾客上门呢?”
“不翘班了?”款冬牵着她的手,“今天上映的电影不少。”
“不,”陶乐半分得意扬起下巴,“我要赚钱养家!”
一改颓势,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头。款冬从睁眼那一瞬,世界里只有陶乐,他包容、接受任何状态的陶乐。但此刻十分有战斗力的陶乐,是他最为喜欢的。
也是徐子介喜欢的。
舒心是需要百般呵护的孕妇,陶乐现在去吵不明智。但她不能白白让顾西弦这个王八蛋占了便宜,因此她在归途中联系了刘小玉。
刘小玉悲从中来,哽咽数次,说会赶来工作室。
陶乐真转运了,坐回办公室后,数十个找沈涟年、徐子介、白薇的客户中,居然有一个是找她的。不过,那个丧着脸的原配,看到款冬眼前一亮是怎么回事?
接收到陶乐疑惑带点不悦的目光,何欢赶紧说正事:“陶小姐,我的事情很简单。要是能成功,酬金不是问题。”
陶乐按住款冬的肩膀,亲自给何欢泡茶:“您说,如何简单?”陶乐现在不信什么简单的屁话,每个顾客都以为他们的问题很简单,哪个不是她劳神伤力?
不过物有所值,她能接受。
何欢喝了口茶润嗓子:“我和丈夫多年同窗终修正果,他其实很爱我,不过暂时被小三迷了眼睛。我对小三也做过调查,无非喜欢我丈夫的美色。我是在网上无意中看到贵店,正合我意。没错,我就是想找个帅哥去勾引那个小三。之前我找徐律师,他拒绝了我。我以为没戏,他冷不丁说我愿意等可以等你回来。”
说话间,何欢又瞟了眼陶乐旁边的款冬,“我本好奇,陶小姐是女性,难道还能勾引那个小狐狸不成?可看到你身边的余先生……我相信了。如果他愿意去,绝对是手到擒来。而我只须让我丈夫看到那只小狐狸跟余先生约会,他定会幡然醒悟。嗯,教育我丈夫的工作,我可以自己来。”
摒去何欢对款冬美色的觊觎,陶乐很佩服何欢。这么些年,冷静找上门的客户不止她一个,这么有理有据想好对策不用她动脑的,还真少。
既然拿钱办事,款冬也不是第一次色诱,陶乐推了推他:“交给你了。”
何欢和款冬退到一边交流小三某些爱好、常去地点时,陶乐单手撑下巴,眼角从徐子介办公室门口瞄到沈涟年的,再瞄到白薇的。
她在打独立办公室的主意。
白日梦没做多久,刘小玉赶来,陶乐率先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
刘小玉顾不上喝,愁眉苦脸:“顾西弦要和我离婚,陶小姐,我知道你尽力了。敌不过你朋友……怀孕了……可陶小姐,我们七年的婚姻啊,我抛不开他,也抛不开他的家里人。他欠我很多,我只想他还情。”
陶乐手掌按压眉心,从自我情绪走出:“刘女士,我本以为我可以劝说我朋友成功,结果失败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与我们钱货两清;或你多付酬金,延长日期,我再帮你想办法。”
不管刘小玉是否点头,她都希望舒心能脱离苦海。哪怕,舒心不以为苦,哪怕到后来可能是她多管闲事。
刘小玉眼神坚定:“我要追回顾西弦,倾我所能。”
陶乐嘴角微扬:“那你就是选择后者?”
“是,我相信你们这个招牌。”刘小玉认真道。
陶乐反倒想笑,什么招牌?赶走小三的招牌?她倒宁愿希望,世界上所有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呢。不过想想,她别无所长,趁着能捞金,多攒钱。
送走刘小玉,陶乐当然发愁:对舒心,她绝对了解,比厚厚的资料了解得更为清楚。她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比她清明理智的舒心,也会败在爱情里。
陶乐承认,顾西弦舍命救舒心很感动,可如果这些事的前提,都是别有用心呢?
一次一次喝进半烫的水,陶乐想得出神,拂去以前种种花招。她和舒心,只能谈。对着顾西弦,她肯定无所不用其极。
正苦恼,何欢走到陶乐面前:“陶小姐,事不宜迟,我今晚就要余先生跟我去完成任务。”
陶乐拍了拍款冬:“争取一天解决!”
款冬轻吻她的手背:“我努力。”
“晚上回来前知会我一声,我给你做饭!”陶乐很高兴,要给他奖励。
何欢千谢万谢,始终拖走了款冬。
款冬走后,陶乐双手托腮,摇啊晃啊脑袋。她在想和舒心谈点什么,不管是利益还是情谊,她都不想舒心和顾西弦。想着想着,思维就跑偏了,他想到了款冬。款冬就是这样的存在,平和的、安定的,但不可忽视。他可以独当一面,从来都可以……
他原来是周准啊,南城应该赫赫有名的周准啊……
她赶紧拍拍脸,不能再想了,再想,她就要送走他了!不能,她舍不得!那就让她自私吧!留住他……瞄了眼手机,还有一个多小时下班,她无人问津,拿出手机,戳开最近很火的《琅琊榜》。
她一个耳机,以防徐子介突然出门。
不过陶乐成精了,与徐子介相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仍然被抓包,徐子介手敲她桌面时,她浑身一震,大手一捞。手机掉在大腿上,已回到锁屏模式。
“老板,我在看偷拍的小三找别人的视频呢。”说话间,她捧起手机,一本正经给刘小玉发了条短信: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家里装个针孔视频。
顾西弦或拳打脚踢或死皮赖脸的第一手资料,不管情况如何,总有些用处。
摇了摇手机屏幕,陶乐邀功般:“老板,你看,我在跟我客户商量怎么达成目的呢。”
扯过椅子,徐子介坐在她跟前:“余款冬跟别人走了,很忧伤吧?”
“什么?”陶乐诧异,徐子介很少心平气和,她更以为,徐子介绝不会心平气和地谈起款冬。
“陶乐,你不觉得你现在十分依赖余款冬?现在,你确实比以前境况好了许多,我也不拿你没案子到手逼你辞职了。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余款冬和他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了,你会怎么办?”
“你为什么……”陶乐震惊,眼眸里映着难得严肃平和的徐子介。
“陶乐,余款冬走了,你还找得到自己吗?”徐子介审视她,看她呆愣,轻微叹气,回办公室。
余款冬走了,你还找得到自己吗?
破天荒,陶乐觉得刻毒老板徐子介说话中听。
陷入了沉思,他失忆的选择,真的是他的选择吗?
浑浑噩噩熬到了下班,她走到长长湿湿的胡同才想起,冰箱已空,没什么饭菜了。
返回,她赶去超市,买了排骨和一些素菜。
她不让自己想,但不管做什么事,都不由自主走神,走到款冬那边。特别经历张二仔那事后,她真如徐子介所说:依赖极了款冬。
满脑子款冬,她漏了去想徐子介说这番话有何意图。
什么意图?
按耐不住了呗。
徐子介心高气傲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一手调教的蠢蛋巴巴一辈子跟了别人?
排骨炖得热乎,她眼前雾气蒙蒙,眼里也饱含蒙蒙雾气。
“啪啪啪”,响雷般的敲门声拉回了她的魂。
她赶紧关火关煤气,把窗再移开一格。走出厨房,她拐弯走两步就到了门口,大开。是王大妈,陶乐很是意外。王大妈之前老坑她,款冬来以后,王大妈献过殷勤。推销侄女孟香香失败后,王大妈彻底没理过陶乐。
“您有什么事吗?”陶乐想张望,却被王大妈肥硕的身体挡住大半视线。
王大妈大手拎过一旁横着疤痕的高子杰:“这个瘦小伙说要找这里最丑的女人,我想想除了你陶乐也没谁了。”
高子杰!
很久没见,她都忘记了他。被吓得不轻,她都不在意王大妈言语里的尖酸刻薄了。
她抓住门,意欲关门:“王大妈,虽然我是最丑的,但这个人,我却是不认识。”
高子杰缩缩脖子,歪了嘴,快手卡住门框:“哎呦,妞儿,许久不见,就翻脸不认人了?”
王大妈幸灾乐祸,带完路后,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了。
陶乐脑子灵光是算得上诡计多端,可现在,高子杰横着脸和她面对面对峙。强来,对她来说,并不明智。
他半个身子进了门,她誓死拖住门,不让他全进。对峙,她没好气:“你什么事?我还在做饭。”
高子杰流里流气,吸了吸鼻子:“难怪这么香。”
“你再不滚,我报警。”陶乐脾气哪里好了,尤其见到高子杰这德性,浑身的暴烈细胞都要迸发。
温吞拿出照片,高子杰抻到她面前:“又有金主让我找这个人了。”
是款冬。
不过眉眼间有初遇时仿佛与生俱来的戾气,应该是周准之时。
陶乐急中生智:“照片上那个人是谁我不知道,确实,我男朋友是和他长得很像,夸张点一模一样。但是我男朋友叫做余款冬,从小和我形影不离,根本招惹不到你这样恶心的流氓。”
高子杰全然不在意陶乐的恶言恶语:“哦,你确定,他不是周准?”高子杰对周准没有概念,只是有人拿钱让他找。他拿钱办事,从不管事里有什么人,只在意他可以拿多少钱。
猛地摔门,陶乐装出很恼火的样子:“那你TM进来搜啊!”
高子杰还真不客气,不怕陶乐发火,当真从电视柜搜起。空间狭小,他很快搜到她放内衣的床头柜,她快他一步,拍上了抽屉。
“你TM脑子有病啊?”高子杰缩回手,不停甩着被夹得很痛的右手。
“女人内衣你都要看?”陶乐抛出卫生球,“何况是我这种全世界最丑的女人穿的!”
高子杰想象某种画面,恶心得浑身发毛,嗤了声。懒得搜,高子杰坐在款冬睡觉的沙发上,掏出烟,点燃,吸食。
款冬最近基本上和她挤一张床,她想赶走,原则早就被狗吃了。每晚八爪鱼一样缠着款冬睡,她试过了才知道,是享受。
因此沙发被收拾得很感激,高子杰坐在上面,她还是很反感的。
不过,她坐在床边,细细抚摸床头柜上的小台灯,没心思管高子杰。那个抽屉,的确是她放内衣的。可盒子里侧,她把那颗子弹藏了下来。之初她都想不清为什么头脑一热藏子弹,在她中了款冬的毒后,再也舍不得扔了。
“行吧,你随意,我要去做饭。”陶乐呆了几分钟,恢复正常。
恰在厨房门口,她一边看排骨汤进程,一边看高子杰。
高子杰烟瘾很大,十来分钟,烟蒂扔了好几个。厨房里烟雾滚滚,她的房间亦是。高子杰身在其中,不时咳嗽。她暗讽活该。等汤好了,她不急着盛出来,款冬回来后,热一热。不过,现在是,“送”走高子杰后。
大力关上了厨房的门,陶乐四处走开窗开门散气。
高子杰不耐烦许久:“你个泼妇不会提前通知你男朋友,先跑了吧?”
“我男朋友不是你要找的仇人,有什么好躲的。”陶乐站在门边呼吸相对新鲜的空气,轻蔑地看向高子杰,“我男朋友出去工作晚点回来很正常,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不务正业。”
被戳到痛处,高子杰满不在乎:“那是,哥吃好喝好还不用受累受罪。”
陶乐闭嘴,不再和高子杰交流。她望着灯火绵延后黑沉沉的胡同,隐隐担心:款冬会不会色诱失败?出了什么岔气?
鼻尖又弥漫起初见时的血腥味,她抱歉,猛生凄凄之意。
赶在陶乐彻底胡思乱想之前,款冬款款从光影处走到她的视线里。
她当即蹿到他怀里,双手牢牢环住他的脖子:“款冬!”
抱住她后,他的手在她后腰上下抚摸:“嗯?怎么在外面等,这么担心我?”
“有人来找周准,不像是好事。”陶乐唇贴在他耳廓,“所以我说,你是余款冬。”
款冬侧过脸,吻了吻她散落的发际,柔声下咒:“我本来就是余款冬。”
两人携手进屋时,高子杰仍然在抽烟。看到款冬,高子杰眼前蹭一亮,猛地把烟头扔进烟灰缸。他大步走到款冬面前,碍于身高劣势,不敢动手动脚:“TM活生生的周准啊,你们还要吹得怎么天花乱坠?”
款冬不疾不徐拿出身份证,递给高子杰:“看清楚之后,你最好为你扰乱我们的生活感到抱歉。”
高子杰盯着身份证上完全以假乱真的信息,一时无言以对。高子杰街头混混,耍横在行,让他去想捏造身份证这事,他不行。
“周准是你亲戚?”高子杰还身份证时,问了个蠢极的问题。
款冬拥着陶乐往里走,给高子杰腾了个道:“慢走不送。”
高子杰心有不甘,嘴里碎碎念:“TM怎么可能。”故意低着头,他往外走时,偷瞄款冬和陶乐。趁款冬全身注意力在陶乐身上时,高子杰骤然回神,偷袭款冬:“可能你不是吧,可我好歹知道,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款冬大力推开陶乐的同时,避开了高子杰的拳风。
陶乐避开后,款冬还击,高子杰长得横,力量不过如此。一下子被款冬反手拧在地上,高子杰无力反击,哼哼唧唧喊痛。
咣当,高子杰裤兜里还掉出把匕首。
陶乐观战,不得不感慨高子杰越来越蠢了,以前还能僵持,现在直接被秒杀。她蹲在他面前,捡起匕首,直逼他喉咙。
“姑奶奶,你干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命若悬河,高子杰语气规矩了。
“杀你啊。”陶乐笑嘻嘻,开玩笑一样。款冬则配合她的玩性,牢牢反剪住高子杰。
高子杰抖音:“姑奶奶,你慎重啊……”
“你入室抢劫,我杀了你,正当防卫。”陶乐把利刃逼近他的喉咙,“我当然可以给你机会继续去赚别人的钱,我的要求很简单,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我男朋友的生活。”
“行行行,”高子杰应得快,脖子没出血,但他觉得,再被陶乐威胁下去,他要失禁了。
陶乐收回匕首,款冬松手,高子杰连滚带爬逃走了,匕首也不要了。
陶乐拿匕首挑着地上的烟头,陶乐脸上愁云密布:“款冬,我这算是放虎归山吧?”
款冬捏了捏她的脸:“他是病猫。”
话是这么说,可陶乐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担心——关于失去款冬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