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回来时，韩云霄正在教两个小团子认字。
上一次来西京，他们就没有带小团子一同来。这次路上倒是不着急，带孩子出来见见世面也好。
“娘亲！”韩彤彤率先扑过来，甜滋滋的小嗓音令人一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她现在养得白白胖胖的，秦湘都有点抱不动她了。
“今天在家有没有乖啊。”
韩彤彤把小脸靠近她的胸口，小脸红扑扑的，“有乖的。爹带我们出去吃了饭，但没有娘走的好吃。”
对于做菜，秦湘还是非常有自信的。因此好不脸红的承认了，“当然，有谁能比娘做的好吃。娘最近有些忙，当不忙了，就做特别好吃的烤全羊给你们吃！”
一听烤全羊，别说是韩彤彤，连韩云霄的眼睛都亮了。
男人嘛，都喜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韩云霄也不例外，对肉食格外有偏好。
最近秦湘一直忙于生意，每日都在铺子和厂子之间来回，弄的韩云霄都有些吃味儿了。
“娘子今日忙了一整日，晚饭就由我来做吧。”
秦湘一听，忙阻止：“别别别，交给厨娘吧，你就别辛苦了。”
韩云霄烤个兔子还成，要真的让他真刀真枪的上场做个菜，那根本就是欺负人呢。吃了他做的饭，你甚至都能看到孟婆朝你招手。
但是他本人，却对下厨格外的有自信。
他们待得院子，是韩云霄找人买的。
听说秦湘要来西京，便找人准备好的。
秦湘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又是什么时候装修的，对此她并不在意。她以前就觉得韩云霄当一个猎户可惜了，他识字，又有见识，还去过许多地方，怎么都不像个普通的猎户。
“你的那些弟兄们也都一起来了？”
秦湘说的那些人，正是当初在府城被误会是镖师的一行人。
“他们接了个运送货物的活，明日就该到了。”韩云霄伸手将韩子言抱起来，和秦湘往内屋去。“我今日上街，看到铺子里的生意十分的好。”
秦湘咧嘴一笑，说：“那可不。这铺子从装修，再到教他们话术，可都是我一手准备的。”
“那你把青苗送来，也是为了圆她和金瓷的姻缘？”
“青苗日子过得不容易，她既然和金瓷有缘，我便多帮她一把。倘若他们真的是有缘无份，好歹也不算遗憾。”
其实，自从上次宫中出了那个金娘娘的事儿，秦湘对金瓷就不是很看好了。金瓷的那个胞弟曾经用认披面具扮作金瓷的事儿，更是秦湘心里的一个小疙瘩。
金瓷的家世太复杂了，而青苗只是名普通的妇人。看看金瓷的前妻陈氏，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青苗和她相比，到底还是差了几分。
秦湘支持爱情，但婚姻还是门当户对为妙。尤其在这个身份阶级森严的时代，身份能代表一切。不过这是青苗的选择，还轮不到她一个外人多嘴。
在府城那几个月，青苗并没有提起金瓷，秦湘还以为她已经忘记了。但还是小黑观察仔细，说青苗偶尔做事的时候，会定定的盯着某一个方向出神，还险些弄伤手。
秦湘这才决定带青苗来西京，不管有缘无缘，也及时做个了断。
韩云霄对林青苗的事并不感兴趣，只是还是提点了一句：“金瓷的家世有些复杂，但为人还是不错的。”
秦湘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她是绝对不会撮合他和青苗。
“这是青苗和金瓷之间的事儿，我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就由他们自己去处理。”
第二日，外面的风有些大，秦湘便没有出门，待在家里想着产品设计。
刚吃过午饭，门就被砸的咣咣响。
韩云霄出去看了看，回来的时候表情有些异样。
“怎么了？”秦湘目光中带着几分担忧的问：“可是有麻烦上门了？”
韩云霄摸了摸她的发丝，摇摇头，又点点头。
“不算大麻烦，不要担心。”
秦湘拧眉，握着他的手掌正色道：“你一脸愁色，我如何能不担心。”
韩云霄拿她没办法，只能将三子传来的话说给她听。
“什么？有人去府城找麻烦？”
得知是因为炼油厂的缘故，秦湘的脸白了白。
先前王老太太也曾提醒过她，说是因为炼油的事儿，让她小心谨慎。
因此，秦湘一直没有让秦记的食用油卖到京城这边，就是避免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可现在，人都已经找上门了，她的安全更无保障。
韩云霄怀抱着她安抚了下，冷嗤一声说：“都怪老皇帝办事不利索。他的那些儿子们眼皮子浅，蝇头小利也要看在眼里，不叫百姓有个活路。”
秦湘这下听懂了，抱着他的手臂忧心忡忡道：“这伙人背景这样大，咱们都是平头百姓的，岂不危险？”
韩云霄刚要安慰，小雨就从外面钻进来。一看这架势，忙捂着眼睛转过身去，“东家，掌柜的，门外有个人说姓王，要求见掌柜的。”
王不算如何特别的姓，但秦湘记忆最深刻的便只有宫中那位王公公。
又听小雨说男人面白无须，举止很是有礼，便知道对方必定是王公公。
“一别数月，王公公风采依旧啊。”得知是故人，秦湘倒是有些开心的。她对王公公的观感不错，上回在宫中也是他替自己解围。“小雨，看茶，还有点心也都拿来。”
“点心都是我亲手做的，外面可买不到。”
王公公正和韩云霄互换眼神，忙回神道：“那杂家可要好好尝尝了，早就听说秦夫人厨艺十分厉害，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在没有油脂的产生前，点心的做法非常的乏味。而秦湘的点心，加了猪油做成酥皮，从外表上就胜过了市面上的各种甜点。
“这海棠酥真是惟妙惟肖，杂家都不忍下口了。”
秦湘做的海棠酥是用来哄孩子玩儿的，作为传统的宴席菜色，海棠酥胜在精巧，做法复杂。但论味道，只能说并没有吃着那样惊艳。不过用来讨巧，倒是足够了。
“还有这豌豆黄，您可一定要尝一尝，家里的大人小孩都说好。”
王公公饮了茶，又吃了一些点心，这才道明来意。
“知道秦夫人喜欢安静，但这几日总被人烦扰。”王公公的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歉意，“陛下得知此事，便责令杂家尽快将此事调查清楚。好在处理的及时，这些人不会再出现了。”
“晚了。”韩云霄冷着脸说：“利用人的时候，便是满嘴的仁义道德。用不到了，就弃之敝履。若不是我与娘子临时来西京，焉知那伙人又会不会做出什么举动。”
他从不愿意用最严酷的恶来看待这个世界，但对于这些皇族中人，他是一个都不信。
王公公看着韩云霄，沉沉一叹：“不管秦夫人信不信，陛下是尽力弥补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秦湘还能说什么？得理不饶人吗？拜托，那可是当今天子。他就是理，他就是这个国家的法典。
之前听了将军和皇帝的故事，秦湘以为皇帝是个心思狡诈的。可现在王公公亲自登门致歉，她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的。
“公公也说了，此事陛下并不知情，而是有人贪心所致。既然如此，我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秦夫人能这样想，实在太好了。”王公公脸上终于带了笑，并从袖袋里取出一只木盒。“这本来是该送到秦夫人的府里去，但既然在西京遇到夫人，我便将这东西交还给夫人了。”
交还？秦湘不解的接过木盒，打开后发现是几张地契。
“这是？”
“陛下既然亲封秦夫人为乐阳县主，又如何不给乐阳县的地契呢。”
乐阳在哪儿她还不清楚啊，万一很远呢？不过有几张地契，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替我谢谢陛下赏赐。”
王公公出门时，是韩云霄亲自去送的。
二人走到门口，韩云霄乜了王公公一眼，笑了。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笑容甚至有些冷酷。
但王公公就好像没看到一样，拂了拂被风吹乱的衣袖。
“多年不见，将军还是如往昔一样英武不凡啊。”
“不劳惦记。”韩云霄硬梆梆的说：“我不管你们有什么企图，但既然已经离开朝堂，宫中的事便与我无关。”
“陛下并不知晓秦夫人的身份，将军无需担忧。”王公公看着天上飘飞的尘土，抿了抿嘴角。“不知将军可知晓边境近来……”
“是说上官无作为接连丢了城池，还是说被西狄追的丢盔弃甲置一城百姓于不顾，亦或是欺上瞒下、贪污粮草之事？”
“将军还是心系百姓啊。”王公公沉沉一叹，转过身看向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将军一如记忆，可陛下早已不是当初的陛下了。这几年，陛下也有反思，他也后悔了。”
韩云霄却看也不看，“再反思，再后悔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了。他为天子，又如何肯认错。如今的局面，只不过是他老迈之事毫无意义的感悟。或者是，他不愿意将亡，国，之君的骂名留在史书上。王富贵，他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也不用来劝我。”
王公公张了张嘴，灌了一肚子冷风后，最终只是无奈一叹。
“不管如何，西延始终还是西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