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一点钟的时候,听到外面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不止一二个人说话的声音,我的心一阵猛跳,随即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仿佛那声音就在头顶炸开一般.
我心里又怕得要命,本来深夜敲门声就很惊人,发生这事以后,我对敲门声格外敏感.勤进爬起来,我比他还要慌张;
“勤进,问清楚是谁再开门.”
我和我妈不约而同地爬了起来,因为我爸没回来,我们基本上是合衣而躺的.
勤进没有立刻开门,他本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他仔细的询问着,听说是警察,他生硬的要工作证看……
警察这时会来干什么?我只觉得浑身发冷,赶紧给隔壁二妈家打电话,二妈二大大大大妈他们也都没睡呢,为了这事,他们跟着操碎了心.
此时门已经被勤进给打开了,院子里齐刷刷地进来了十几个警察.
在这不安的夜里,特别地瘆人。
我声音发抖;
“二大,你们快过来,不知怎么回事,家里刚才来了许多警察.”
电话一放下,二大二妈就从墙头跳了过来.
进屋的警察个个严肃,尤其一个大高个子的警察格外严肃.
强强这时睁开惺松的睡眼,见到这一屋子的陌生人,一下子从被窝里站了起来,孩子被惊吓着了,一会说要大便,一会说要小便,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
妈让他们进屋里坐,他们没有接言,其中一个说;
“你们赶紧穿好衣服,跟我们走.”
此时,我们早已经没有了话语权,更何来的平等和尊重.
我这才听出还有叫我也跟着他们走的意思,要知道,强强长这么大,从没离开过我,也没单独睡过觉.看着儿子惶恐的眼睛,我忽然间大声地对他说;
“儿子,你不要怕,你是小孩儿,大人什么事都和你没关系,再说,天塌下来,有你爸妈顶着,你放心,爸妈待会儿就回来.”
勤进都让警察给间隔开了,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这时也在一旁拍拍强强的肩;
“儿子,别怕,我们去协助公安局破案,完了就回来.”
强强点点头;
“到底多长时间?”
“一两个点吧?也许……我也说不准.”
“妈妈,我要大便.”
强强又一次说道,可是却没有便出来.
孩子真的让这帮不速之客给吓懵了.
强强的眼睛亮亮地瞅着这一群陌生的人,孩子小小的年纪,怎么能突兀地转过来这个弯?
“孩子就让这位老太太照应着,这个老太太不是你家亲戚吗?”
我们点点头.
我妈忽然之间号啕大哭起来.
“别哭,你小婶子,你哭什么?别哭.咱家人又不能干那缺德的事,咱家那人是什么样的人咱知道.咱走得正,咱心里坦然.不是咱干的也不能强安在咱们头上的.”
二妈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家庭妇女,但她关键时候真能稳住架.
我们都穿着居家的衣服,此时,即使讲究如我妈,又哪里能有换衣服的心情和想法?我们不管不顾,披上了大衣.
我们娘仨个,谁也没有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半夜五更的来带我们,我们只觉得出了这事,谁让她和我爸有关系了呢?
面对警察的居高临下,其实在气势上,我们早已经输了,自动自觉的输了,输了个彻彻底底.
“好了,走吧.”
不知哪个警察说道.
妈妈是第一个走出去的,紧随着的是勤进,最后一个是我.
在春寒料峭的夜里,我不安的心突突地跳着,嘴巴直想打寒颤,我不由得紧了紧大衣,跟着刑警走向那不可预知的未来.
上车时,我发现,妈和勤进分别在另外的车上,好象共有四五辆车,我是最后一辆车,车上加我一共是五个人,我在后排中间坐着,身旁一边一个警察,他们的脸上都充满了正气和正义.
一阵汽油味,我不由得用大衣掩住了鼻子.
“你晕车吗?”
我点点头.一个警察把车窗往下摇了摇,又一个警察对着手机说;
“我们车速要慢一些,他女儿晕车.”
车子驶在环城路上,却没有朝杨山分局开,而是朝阳杨市里驶去.
我心里忽然间意识到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了,但是我什么也没问,我知道问了也没有用.从几个警察的片言只语中,似乎说他们这下子可以好好休息了,明日睡个好觉什么的,又似乎……
现在我也不明白他们是无意这么说,还是有意影响我的心态的.当时我心里就犯嘀咕,为什么我爸没回来?又为什么要这么严肃地深夜来带我们?难道和我爸有牵连?不可能的.
大妈曾经偷偷地告诉我说;
“小风,你妈是最后一个知道你爸这事的?你们都是最后知道的,你爸对那个女的可好了,喜欢完了,美的了不得,领去岫岩了?还领去Z市,领我们家你四哥那里了.你四哥说;
小叔,就这样一个女的,值得你那样吗?赶我小婶差远了,屯哄哄的.如果你真有那个心,小叔,我给你找个大姑娘,就是玩玩,别那么当真.
你爸说;人哪能那样,朝秦暮楚的,我就觉得她挺好的,会来事,对我可细心了.”
平静的心再次不平静,不说我四哥怎样,就我爸对她那个忠心,听了让人心寒,难道你对我妈不是朝秦暮楚?难道我妈对你照顾得不周到不细致了?
再说我爸他真的是美到什么程度了,都领着她四处往我们家的亲属那里炫耀,要得到他们的承认吗?你做这一切,到底把我妈置于何处呢?
也真的怪不得我妈生气暴怒,可是却伤害了自己,全家跟着遭殃.
一段畸形的恋情,怎么就放不下了,结束不了了?非得要她死了才结束?
强强肯定吓坏了,不知睡了没有?
想到儿子,我的心里就特脆弱,可怜的强强,你从小被娇生惯养,如今却要受牵连,可怜的孩子,你胆子那么小,会承受得了吗?
总之我的脑子不停地转着,活跃却又机械.
大约五十分钟后,车子在阳杨市区的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了下来.
好在路边有路灯,道路倒也不显得特别暗。
几个警察用手机联系着有关事宜,我听得出让我留在这儿,看见他们关了机,我用探询的口气和他们商量;
“我能不能给我儿子打个电话?我儿子长这么大,从没离开过我,我在电话里安慰他几句,让孩子放心,我不会多说别的.”
那个警察沉着脸听完了我的请求,语气比较平和地对我说;
“待会儿再说吧.”
我没再进一步说什么,现在这种情势下,我有什么资本和人谈条件?
跟着他们上了一个很别扭的,转角很大的室外楼梯,到了二楼,来到了一间屋子里,其中的一个警察对我说的一句话大概是;
“你被滞留24小时.”
随后用眼睛示意墙角边一个一立方米见方的铁笼子,用一种我听来加了点力度的语气说;
“进去吧.”
我立刻感觉到人格上受到了严重的侮辱,心里一阵强烈的不得劲,旋即又把这种情绪压了下来.
谁叫爸认识王兰呢?谁叫我是陈志超的女儿呢?低下头吧!这里是公安局,你以为在哪儿?
我平静了一下,老老实实地低头走了进去,坐在了笼子里的椅子上.
‘啪’‘啪’,头顶上刷刷开了两盏灯,再一次让我的心受到了伤害.
透过铁栅栏看外面,我觉得自己低了许多,对这几个警察,似乎都有点要仰视的感觉,我心里极其的难过。
但我身为人母,我要为儿子负责.我再一次提出了给儿子打个电话的请求,他们很痛快地答应了,并问了我号码,拨好了递给我.
二妈接的,说强强没睡,我对二妈说;
“让强强睡吧,不要等我,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二妈问;
“那你在哪儿?”
“二妈,你就别问了,就这样.”
我做事从来都一是一,二是二,此时我更不具备打马虎眼的素质,无论什么情况下,我还真受不了别人对我无谓的呵斥,所以我总是按着规矩办事,不想因为自己的哪一点不妥而让别人有说我的借口和理由。
我愿意自嘲自己时,别人对我的戏谑和这完全是两码事。
此时我声音很平静,平静后面是无尽的恐惧和大片的空白,心里一点也没着落.
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心里不自觉地觉着自己不名誉,竟然牵扯到一件人命案子里来,我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宽以待人,严以律己,现在竟然以这样一种身份,被带到公安局里来.
心里明白父母是父母,你自己是你自己,你们之间有血缘关系,但你们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但血缘又由衷地牵你的心,让你不由自主地掉精神.
人啊!真该规规矩矩地走好自己的人生路,任何任性的,不听劝告的,不计后果的行为都会牵扯到儿女,更会牵扯到第三代,给家庭带来灾难,儿女不管怎么说已经长大成人,而孙儿辈又怎能承载这么多呢?想到这里我就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