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恋太痛(1 / 1)

“用不了多久,爸爸的那些客户就会找上门来。”她没那么天真,会以为卖掉了父亲名下的所有东西就可以安枕无忧。

“姐?你必须和我说实话!我们家到底怎么了?”沐阳焦灼地在偌大的客厅里绕着圈,东西是买了,但时间太晚没人送货,空荡荡的家里,只有地板上两只充满气的帐篷垫子,这是从家里拿出来唯一的东西。

“如果我跟你说,我重生了,你信吗?”她被这焦灼弄得很无奈,正处于叛逆期的少年,原本就带着那个年龄特有的偏激,如果自己连续的大动作说不出个所以然,她也许会再一次失去他,如今只能退一万步去想,即便他把自己当成精神分裂也总算还会留下来照顾自己。

“你说什么?”沐阳的声音大了好几个倍,从她生病的那天开始,所有的事都匪夷所思,但还勉强能够理解,现在这一句,才是荒谬至极,这个深受无神论教育至今的少年绞尽脑汁也无法明白,于是便跑过来,火烧火燎地说,“沐夕,你必须看大夫!来!我送你去!”

果然不出所料,她轻轻地摇头。

他并不理会,只是奋力将她向外拉。

“等等。”她用力挣脱,站在门口的玄关上,低声说,“我能证明。”

“沐夕!你简直是疯了!”沐阳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最近正在找不到你的耳机线吗?”她又说,“就在你课桌抽屉的最里层,被你的书压着,学校小卖店的阿伯还欠你三十六块二,你抽屉里笔迹不同但全是用粉红色小熊猫信纸写的情信,都是戴雪娆塞进去的。”

这些事都是沐阳出事之后她一一知道的,这些铺陈在岁月里的小秘密在无数个夜让她如握针毡,固执地提醒她,沐阳是活生生的亲人,而且她完全可以肯定,沐阳并本人对这些事大概也不会清楚。

沐阳听得很认真,盯着她,目光潺潺,转眼就绵延成一滩,很快,他妥协了,并且高声说:“我明天去核实一下,但你也要答应我,如果这些事都没有,你必须跟我去医院!”

她现在觉得有一点儿凉凉的,她在劝沐阳,现在反过来是沐阳在想办法劝她,这不是他愿意相信,而是打算用这个做托辞,好送她去医院。

接下来的夜晚,再没有别的交谈,两人并排躺在宽敞的客厅里,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皎洁的月光轻松穿透玻璃窗,屋内恍如白昼,沐阳一直闭着眼睛,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但她知道,他也睡不着。

一大清早,沐阳蹑手蹑脚爬起来,洗了个凉水澡,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替迷迷糊糊的她拉起滑落的被子,少年心中满是不安,迈着沉甸甸的步子走在上学的路上,一夜未眠本该困倦却睡意全无。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戴雪娆像一条滑溜溜的鱼,跐溜一下就钻到他面前,倒退着走在校园的林荫小岛上,吃着一套煎饼果子,并且相当自然地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一头爽利的短发不比他的头发长多少,小小的鼻梁挺直在一对亮晶晶的眼睛中间,在宽松的校服白衬衫上,可怜巴巴地顶出两座难以目测的小峰。

“你要吃吗?”油腻腻的煎饼递到他面前,戴雪娆偏着头看他,并且小心翼翼地挺了挺胸,低声问,“是不是太小了?”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一个认真思考的模样,啧啧道,“我是应该每天吃三顿木瓜牛奶!你说对吧,哥儿们?”

哥儿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就是戴雪娆和他现在的状态,印象里她永远是个假小子,当爱美的高中女生都开始偷偷改窄制服衬衫,改短裙子的时候,她还是嘻嘻哈哈塞在又肥又大的校服里,还得往裙子下面加条裤子,别人笑她太守妇道,她总是犟嘴,说这样没有办法在篮球社捡球。

都熟成这样了,难以想象她还会匿名给自己写情书。

“我有眼屎吗?”戴雪娆走过来,借着他黑色的瞳孔照自己的样子,恣意地满脸油光。

“你洗脸了吗?”他用手推开她的头,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等等!一起!”戴雪娆追上来,傻笑着跟在他身后,随意地说,“猜猜我书包里有什么?”

他没说话,两手插在裤兜里,快步向前走,学校里只有一个小卖店,老板穿着白色的汗衫,一边喝茶一边扇扇子,看着老板娘一个人在里面忙碌,典型的潮州男人做派。

并不理会戴雪娆抱怨他绕路,他径直走过去,在问出来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彻底被沐夕同化了:“我的钱,老板。”

“万人迷,是你啊!你不过来我还打算去找你呢!来!拿着。”老板很爽快地从钱箱里数出一小沓旧旧的钞票。

三十六块,钱数虽然不尽然准确,但足以震住他,站在朝阳下,气温已经的快三十度,他却浑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又问,“不是三十六块二吗?”

“臭小子!两毛钱还记得!”老板咧咧地说,“你拿那两毛钱还能做什么!上个厕所都要五毛啦!我没有!不然就给你!”

“两毛怎么了?两毛不也是他家里人辛辛苦苦赚的!别废话!快找!”戴雪娆不饶人,向前两步大声喊。

扔下扯着嗓子和老板理论的戴雪娆,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楼,他呆若木鸡地瞥着从书桌抽屉最里面拿出来的白色耳机线,彻底都雷击中一样,浑然不觉周遭一切,恍如隔世。

三件事已中其二,他还能怎么抗拒荒唐的“重生”两个字?

短腿的戴雪娆没有可能跑得过他,尽了全力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还是晚了将近五分钟才走进来,恨恨地将两张一毛钱的纸币拍在桌上,喊道:“你这个大爷!自个儿的事自己不会操心!”

他收回涣散的思绪,盯着戴雪娆,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之后便心虚一般地转开了,不敢再和他对视,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小卖店的那个老头了,总喜欢占便宜,你要是不问他要,他就名正言顺不找零钱给你。”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戴雪娆,戴雪娆开始刻意找话说,喋喋不休,却始终没有和他视线相接。

他摊开手,在布满各式涂鸦的陈旧课桌上用手背拍了拍。

“把情书给我。”当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忽然开始有些胆怯,一个十几年都当成哥儿们相处的人,忽然谈感情,那种感觉,有点儿像乱伦。

“你不是从来都不看这些东西的吗?”戴雪娆扣扣索索从包里摸出几个信封,随意地往他面前一扔,故作洒脱地拍拍手,但眼睛却始终盯着桌上的某一个信封。

他捕捉到这个眼神的同时,捡起了那封信。

“你怎么一下子就挑了这个?”戴雪娆表情很复杂,眼神乱撞,掩藏不住的心事开始敲击她的心,狂跳到连呼吸都不顺畅。

他受的刺激一点儿不比戴雪娆少,满纸柔嫩的粉红,浅蓝色的波浪线,围成一个心形,一只憨态可掬的卡通熊猫赫然躺在左上角,胖乎乎的脚丫正对着他的名字。

沐阳:

我特别喜欢你昨天穿的那件宝蓝色运动装,你知道吗?你很适合蓝色,从小到大,你穿过无数件蓝色的衣服,每一件都让你看起来特别精神。

你这几天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早上校花莫琳约你晚饭后去看电影你拒绝了,她到处说要找人教训你,你得小心,听他们说,她有个表哥是隔壁男校的老大,成天打架,连派出所都去过了。

你看,我又说你穿什么衣服,又说你心事重重,还知道你拒绝了莫琳的约会,我对你很熟悉,不过,你别担心,我不是跟踪狂。

原谅我刚刚喝了两口啤酒,现在有些轻飘飘,如果这番胡言乱语惊扰了你,我道歉。不过,貌似不道歉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你也不会看。

······

他猛地合上信笺,狠狠抽了一口气,字迹不一样,但语气十足神似。

不知何时,戴雪娆涨红了脸,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凑过来软软地问:“怎么了?”

他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她。

戴雪娆立刻就埋下头假装忙碌,却意外错将一沓粉红色的信纸给掏了出来,和他手中拿着的,一模一样。

时间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完全静止了,他心烦意乱,她手里的信纸坦白得令人难受。

她比他更慌乱,珍藏多年的秘密就这样骤然被察觉,最可怕的是,之前她甚至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从开始给沐阳写信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没想过他会有想看的那一天。

他的人生总是在忙碌,他眼睛里只有滑板、篮球和学业,他就是老师和家长眼中那种最棒的好孩子,而她?在他同时完美地完成三件事的同时,她拼尽了全力总成绩也没能和他的名字写在同一张纸上。

学校的成绩榜总是贴在最显眼的地方,每一次张贴对她来说都是可怕的折磨,这赤裸裸地提醒她,云泥之别。

都说初恋是美好的,但在她这里,初恋只是在历经劫难、久经沧桑的成年人眼里才是美好的,比起花前月下、水乳交融的成熟感情,初恋更多的时候是被羞涩、尴尬、揣摩、猜测的不自在所折磨,被老师陈词滥调的青苹果理论所恫吓,剩下的美好,微乎其微,甚至都不足以抵夜晚忽然袭来的思念。

每当思念发作,她就出门踩单车,从城市的一边到另一边,浑身大汗地停在距离他家最近的地方,那个亮着灯的窗口,她就只能那样远远的看着,心里充满酸涩的甜蜜,她爱得太卑微,每一次见他都小心翼翼地收藏起那份悸动的少女心,生怕泄露会带来灾难,可当爱得难平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幻想有一天会用守候让对方感动。

她一直在用自我陶醉的方法渴望得到沐阳的施舍。

是的,用施舍两个字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她幻想过无数次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但现在她才发现,即便水落石出,她也无法坦然去捡石头,慌乱地将信纸塞进书包里,她用手做扇子,慢慢地扇着风,用那份足以保护自己的嬉皮笑脸将自己隔离在外,一副好奇地样子:“怎么样?你是不是打算接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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