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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能屈能伸(1 / 1)

沈世武的警告,可以理解为任意坏人垂死挣扎时的标准威胁,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但沐阳闯的祸就不得不管了。

这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就是看中了沐阳出门上学的时间给债主打电话放消息,好打乱沈世武的计划,让他没有时间转移那些东西,从而用那些东西抵债,完美地解决事务所的债务,如果不出意外,她还能抽时间去对面菜市场买菜给沐阳做顿饭。

父亲沐春荣离开得蹊跷,也许是在逃避难以调和的矛盾,她以为,沈家姐弟移花接木的事父亲一早知情,他的个性绝对会碍于情面不便制止,如今自己只要解决了他们,他也许就能没有负担地回来。

一个家走到了这一步,就必须有一个人做坏人才能继续生活在幸福的轨道上,送走沈佳琳,把沈世武逼上绝路,这个坏人她做得毫无选择,毕竟自己只顾读书,对父亲的事知之甚少,甚至都不知道他离开了家会去哪儿。只能用这种方式隔空对话,希望离开的父亲能早日回来。

接二连三的小成,让她有点儿飘飘然,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为可以冷静面对如狼似虎的债主,不露痕迹地对付狡猾的沈世武,自然也可以轻松面对严厉的学校教务团,可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坐在他们对面,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毛孔缓缓张开,又因为一个犀利责备的眼神而一下子缩紧,一阵阵向外冒出细密的冷汗,从小到大她都是老师眼中绝对的优秀学生,现在这一下,忽然意识到原来差生的心里素质比优等生好太多了,才几个老师这样看她就已经受不了了,那些家伙被所有的老师都用这种眼神去看,还能活得自由奔放,不容易。

不是她太紧张,而是已经看出了现实,沐阳已经是高中生,不再属于高枕无忧的义务教育,只要一个不对就可能会被开除,不得不承认这些肃穆的人,完全可以左右他的前程,所以嚣张是因为有恃。

如果不是为了让弟弟继续在这里上学,她大可以带着钱和弟弟离开。她也知道凭自己的能力,不可能找得到另外一所能超过这里的学校,如果她把家安下来沐阳却被开除了,从头到尾都白忙活了,所以,她必须咬牙忍耐,全程陪笑。

作为家长,唯一的殊荣是有一张咯吱响的凳子,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沐阳,只能乖乖站在她左侧,目光放空,直视前方,一动不能动。

教务主任是个中年男人,满脸都是疙瘩,穿了一件咖啡色的衬衫,衬得脸更加阴沉,用手推了推金丝边眼睛,干咳了两声之后,他率先开了口:“你是沐阳的家长?”

“对,我是他姐姐。”她毕恭毕敬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我们要见家长。”主任又开口,这一次是为了特别强调家长两个字,所以说得特别慢,并且还加强了语气。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爸爸呢?”主任眼睛也不抬,喝了一口茶,语调相当傲慢。

爸爸去哪儿了,这是个好问题,她也想知道答案。

“他还在外地出差。”她微笑。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孩子的问题根源就是在家长上!平时不重视!以为住在临江路、在市中心开事务所就了不起了!塞了两个钱就把这里当托儿所了!这些甩手掌柜!”说话的就是早上被沐阳吓坏了的老头。

她抬头,正对上沐阳的目光,这个家伙如同困兽,正在竭力遏制愤怒。

“牛老师。”她挺直身子,从椅子上起来,和沐阳站在一条线上。

“什么牛老师!是牛教授!”主任立刻更正,态度谦恭,同时奉上一杯热茶,并且沉沉地说,“沐阳的事很严重,你知道吗?你做不了主!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不就是老头被水呛了一下,洒了一杯茶,至于吗?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将怒火压下去才又睁开,浅笑道:“我爸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和我先说说吧,我帮忙管着,等我爸爸回来了,一定马上过来。”

“你知道这件事的性质有多恶劣吗?”主任敲着桌子,如数家珍,“故意惊吓老师、串通同学恶作剧、私自出校还翻墙!一点儿纪律观念都没有!完全不懂得尊师重道!这样的学生,简直是我们学校的耻辱。”

“是是是。”她连声应着,从李敏身上学到的,如今正好运用,她一边快速思考,一边忙着表明态度,“我一定会好好和他说的,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还有以后?”那牛教授把两只眼睛一瞪,愤慨道,“他这次差点儿害得我犯心脏病!我的书也泡汤了。”

“是。”她忙点头,“您的医疗费我全权负责,您的书我照价赔偿,都是沐阳不对,您千万别动气。”这是她能想到最谦卑的妥协,可却招来对方一顿白眼。

老头轻易就被她的这句话给彻底激怒了,一边干笑着,一边瞥着旁边的主任,就连周围的老师们,也心照不宣地表现出惊人一致的鄙夷来。

这又是踩了他们哪条尾巴?

她正疑惑,老头便主动开口道:“你虽然不是我的学生,但我今天也必须给你上一课!你知道那些书有多珍贵吗?它们比你爸爸的年纪都大!如果真用钱来衡量,那可是无价之宝!无价之宝,你买得起吗?它从我上班的第一天就跟着我,一直到现在,上面全是我的笔迹!小小年纪就口出狂言,我真为你们的父母感到羞愧,怎么就养出你们这样的一对孩子来。张口闭口都是钱!市侩!”

听到这里,她便又说:“我会请人替您修补,尽全力弥补,刚刚是我不懂事,牛教授您别放在心上。”

其实这些人最终的目的就是审判,以期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清逸脱俗,对学生和家长不吝言辞的羞辱,制造一种让你左右不是人的尴尬,把这些人都想得善良一点儿,他们只是想狠狠地刺激学生家长,无论如何也要避免下次再见面。

她还真是不想再来第二次。

又挨了一个小时的训斥,沐阳还背了个处分,两人才得以重获自由。

羞愧难当的沐阳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臂,小声在她耳边说:“为什么不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们?”

同样是资优生,她相信在此之前沐阳沐阳也绝对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有些心疼地看了看他稚嫩的脸,抿嘴笑道:“我们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一点小事而已,那老头不依不饶!”沐阳怒了,攥紧拳头,从鼻孔里扑哧扑哧地往外喷气。

“能屈能伸,一个成熟的男人是从来不会锋芒毕露的。”她笑,“他们只是很小的一群人,是应该有师德却只有师威,只关心内分泌不关心内脏的鼠目之辈,是中国教育制度的附着物,是大环境和自身的狭隘造就了他们的不可一世、高高在上,其实社会上大多数人就是这样的,你要懂得习惯,认清现实,越被羞辱就越要冷静,今天你做得很好,不逞一时之气,因为我们要的是更远的未来,记住今天所有的羞辱,好好上学。”

“我想不通!”沐阳的拳头是松开了,骄傲的他自尊心严重受挫,已是心灰意冷,“前几天一个同学公然在课堂上和那老头子吵架拍拍屁股走人了,他都没怎么样,今天我承认我也有错,可怎么就至于要被处分,还要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不就是因为那个同学的爸爸是管教育的官员吗?”

由始至终,那些人没有问沐阳一句,为什么要匆忙离开,两个小时的时间,只是极尽羞辱,便是最后的鼓励,听起来也更像是威胁。

她鼓励他,“你现在不需要生气,要用实际行动让他们明白,莫欺少年穷。”

“沐夕,你真重生了?”沐阳盯着她,忽然转变的话题让她的心猛地抽了一下,旋即轻轻地点点头。

“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他充满了好奇。

“你。”她笑了,“特别好,是个出色的男人,事业有成,有个幸福的家庭,还有个可爱的小宝贝。”

沐阳掩饰不住失望,清清浅浅三言两语勾勒出如此美满的人生他不满意,记挂的自然是热血沸腾的梦,她能理解自己将五彩斑斓的梦从一个少年的心里鲜血淋漓地活剥下来有多残忍,他站在阳光下,写满无助。

“沐夕,你在说谎。”他低声道,“从小到大,你只要一说谎话就会眉梢上扬,刚刚你就是那个样子。还有!你把一切都描述得那么好,但你一回来就开始大刀阔斧地处理家里的事,而且整个人性情大变,说话高深莫测、做事不留情面,彻底变了一个人。别告诉你也和我一样过得很好!哪有过得好的女人精明成你这样?”

不能不说,沐阳是个聪明人,她嗫嚅了一下,噩梦般的往事该如何开口?还未开口,千疮百孔的心已四面透风,又闷又热的炎夏,顿时如坠冰渊。

他抓住她的肩膀:“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自己幸福,就像你不会扔下我一样,我会保护好你的,沐夕。”

“别说这个了。”痛苦的表情没有藏住深深刺痛了沐阳,才是令她真正耿耿于怀的事,往事算什么呢?真正的勇敢的人是不会畏惧回头看的,苦痛的教训是绝无仅有的前车之鉴,是比任何珠宝都无价的财富,她现在的目标非常明确,并且已经朝着这个方向大步迈进,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再被往事羁绊。

“可算找到你了!”戴雪娆大口喘着气,从后面全力冲刺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怎么样?没事吧!”大而化之的戴雪娆用相当爷们儿的方式狠敲了一下沐阳的肩膀,然后毕恭毕敬地对她笑,“小夕姐,校长让你去一趟。”

校长戴逸就戴雪娆的父亲,曾经是沐夕的化学老师,然而今天给沐夕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看到她自来熟,主动招呼:“快进来,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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