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一笑,离又接着说道:“属下给了她为期三个月的解药,妇人果然乖乖就范,自韩王的御书房中偷出了最新的行军计划。一切如众人所料,韩王改了行军计划,已经放弃先攻靖城,改为常规战术,先攻平昌,再打靖城。”
“消息可曾有误。”
卫青面上难掩喜色,仍不忘追问道。
离肯定地点头,“消息应当可信。属下回段之前,一路细加察看,发现韩国先行部队带着辎重已然起程,确实是往平昌而去。”
“好!”
段墨一拍几案,高声令道:“召群臣进见。”
随着外面的侍从答应着离去,段墨长身而起。
放松地吁了口气,他缓缓闭上双眸,不无疲惫地说道:“有平昌顶着,靖城总算可以缓上一缓了。”
卫青颔首接话道:“话虽如此,但是这次韩王亲征,臣担心平昌之危不是我等努力便可解的。”
段墨豪情万丈地一笑,“只要平昌可以拖住韩军一个月,本王便有机会对他们加以重创。”
两人正在商议,外面已有朝臣继续入了殿。
段墨面上神色一整,随即大步入榻,凛然而坐,静候诸臣入殿。
段国上下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一致决定,将靖中的守军分出一成兵力前往平昌,协助平昌王抵御韩军。
余下两成兵力,一成坚持靖城,另一成则为机动之师,可视情况而随时作出相应的调整。
不过一日,段国开往援助平昌的军队便出发了。
驿道上,战车辚辚作响,军马整齐地例队前行,扬起漫天满地的滚滚烟尘。
道路的尽头,一个黑衣剑客策马疾驰而来。
远远地,驱马走在队伍最前方的韩非一抬手。
随着他那一冲而来的气势,几乎是立时的,这支庞大的,装备精良的队伍前行的步伐便是一顿,齐刷刷地定了下来。
一时间,天地无声。
那一人一骑冲到队伍面前时,黑衣剑客翻身下马,立时朝着气势逼人的韩非单膝着地,叉手禀道:“禀告皇上,段军已然出兵前往平昌,兵力在十万之众。”
“十万之众!”
韩非毫无暇疵的脸上漾过一抺喜色,他深邃的双眼中,似乎有火焰在流动,也似乎蕴藏着无尽的黑暗。
他一口白牙,在阳光下发出渗人的寒光。
少顷,他寒森森的声音响起,“段军现在驻守靖城的兵力,三成已出其一。很好!”
话音一落,韩非深邃的目光转向马前那位剑士,带着冲天的煞气,沉声令道:“传朕口谕,让伍将军势必要将段军此次前往平昌的援军尽歼,不可放回一人一骑!”
那剑士一诺而起,再次驱马而去。
韩非慢慢调转马头面向众将。
他那原本便伟岸的身姿,在这一刻显得更加挺拔。他那闪烁着火焰和无底黑暗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后,突然暴喝道:“全军加速,向靖城进攻!”
众将一惊!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明白,韩非之前颁布的军令,不过是为了迷惑段人罢了。
好在这些将士,俱是随着韩非经历过几番生死的旧部,他们已经习惯了韩非这种突发的诡兵之道。
当下万将军拔剑向天一举,高声传令道:“皇上有令,全军加速,向靖城进攻!”
“诺!”
整齐的应诺声中,韩非薄唇一扯,勒转马头,声音清亮地喝道:“起行!”
随着一声令下,他已率先驱马向前急驰而去。
风,吹起他的战袍猎猎作响,阳光照耀在他的铠甲上,衬得他如天神一般,张扬,不驯,携着沉沉威煞,如同地狱修罗,直赴段国的靖城。
战车辚辚前行,其中夹杂着一辆马车,卫姣赫然也在其中。
只是现在的她,面色灰败,蓬头垢面,被两个粗壮的妇人一左一右地夹击在其中,目中尽是绝望之色。
段墨是在三天后得知,前往平昌支援的兵士半路遭到了韩人的伏击。
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韩人的主力部队正在开往靖城的路上。所以,他在酌情考虑之后,将先前的十万机动之师又拔出了五万,前往平昌,援助半路遭遇韩人伏击的兵士。
谁知道前去段墨派出救助遭遇伏击的兵士刚走,韩非的军队便悄然而至。
夜晚,守城的段人被眼前那无数在黑夜中晃动的火把惊呆了。他们直到韩非的军队逼近城下时才嗖然发现,那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竟然是韩人。
匆忙间得到消息的段墨与卫青率众赶到城墙时,韩人兵士手中的火把已经将半边天映得亮如白昼。
缓慢而沉闷的鼓声中,一身黑色盔甲,在火光中显得分外俊美冷酷的韩非缓缓催马而出。
他英武的身姿在马背上挺得笔直,深邃阴烈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城墙上的段墨。
“韩王!来人竟是韩王!!”
“我等中计了!”
“如今城中兵士不过十五万余众,却叫我等如何敌得过这数十万的韩军?”
一时间,城墙上骚动声四起。
段墨嗖然回头,目光冰寒地盯着正私语四起的群臣,咬牙暴喝道:“够了!狭路相逢,勇者胜。诸位为众将之守,岂可不曾开战便先言败!”
鸦雀无声中,段墨双目阴烈地自众人面上掠过,沉沉警告道:“若再让本王听到有惑乱军心者,杀无赦!”
随着段墨的话音一落,城墙上,再没了半点声息。
就在这时,城下的韩非将右手握着的战戈高高举起,向着段墨微微颔首。
段墨拔出腰间的佩剑一举,作为回应。
两人礼毕,韩非头一昂,声音一提,朗朗说道:“月前,段王曾于祭天台上亲自向我韩国下了战书,今日本天子亲率大军前来征讨。”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嗖然一沉,冷冷道:“韩国曾对段国有恩,然而段王却是反复小人,为图私利与越王勾结,竟欲置我韩国为死地。今日一战,我韩国是为正义而战!为天下苍生而战!是以,段国不灭,誓不回朝!”
韩非话音方落,韩营中的鼓声便急促地传来。
站在城上的段墨知道,韩人大军才至便要发起进攻,可见韩非根本就没有打算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卫青心里暗呼不妙,沉声令道:“众将听令,在城上多多备置干戈和箭矢,少时韩军将要攻城,各位守城将士需严守其位,不得放一人上至城墙。”
其实靖城一直处于战备状态,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突然而至的韩人兵士会有这么多。
因为现在又是深夜,对于守城的将士而言,干戈和箭矢才是最为有效的防预武器。
听了卫青之令后,城墙上的兵士立即大声应诺了,一个个迅速地准备起来,气氛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果然,在三通战鼓响过之后,韩方军营中的战鼓声音转为悠长。
它一声,一声地,像是敲在段人的心坎上。
在段人的严阵以待中,韩人的鼓声嗖然加快,疾如雨点。
伴着雨点似的鼓声,将靖城团团围住的韩人叫嚣着,向前面涌来。
夜深难辨,望着那黑压压的冲上前来的韩人兵士,段人兵士只能不停地朝着那一波又一波蜂涌而至的,黑暗中的敌人不停地射击。
韩人的这种攻击,像没有止境一般,一波接一波地毫不停息。
城外的原野上,火把映红了天空,烽烟四起中,鼓角声在这深夜尤为响亮。
与不断进攻中的韩人不同,守城将士却感觉到体力透支得非常厉害,所幸,在天将明时,韩人终于退兵了。
靖城的城主府。
一昼夜不曾合眼的段墨看上去神色有点疲惫。他的面色显得有些苍白,眼中布满血丝。
然而,他坐在榻上的身姿依然笔挺。
“今晨清点,昨夜一战用去箭矢十万零五千支,干戈二百三十八柄,并无人员伤亡。”
“西门城墙破损处已经全然修整,目前城墙坚固,暂无由此破城之患。”
“臣已下令城中百姓日夜造箭,制作干戈,并在城上囤积火油,以防韩军强行攻上城来。”
在众臣的报备声中,段墨目光沉沉地扫视了一眼众臣。
随即,他声音清朗地,沉稳地在大殿中缓缓响起,“朕虽深知韩王擅用诡兵,然而,此次仍然中了他的诡兵之道,追根究底,朕有失察之过。”
群臣没有想到,段墨甫一开口,便是一番自我检讨,一时间人人动容,个个震撼不已。
其实别说是段墨,这事要换了谁也料想不到,韩非竟然会如此大胆,如此狂妄行事。
直到现在,段人才回过神来,韩非从一开始便没有放弃直攻靖城的计划。
他之所以故意将要攻打靖城的计划泄露给段人知道,然后又假意派兵前去攻打平昌,由始至终,他的目标都是段国的靖城。
他的目的之一,就是让平昌王忙于自守,不敢擅自派兵前来援助坚守靖城的段人。
其目的之二,当然便是将段人的兵力分散出去,好逐个击破。
韩非心思之缜密,行兵之诡异,别说是段墨了,只怕是这次随他出征的韩人将军中,也没有几个完全明白的人。
直到这时,那些不曾与韩非打过交道的段人将士才深以为,这个韩王,其谋略真的是鬼神难测。
同时他们又深深地被段墨这个勇于承认自身不足的皇上所感动,一时间,段人将士的凝聚力,竟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是一种面对强敌时,被激发出潜能的强大。
也是对自己国家的君侯,突然迸发出来那种至死相随的决然,衍生出精神上无畏的强大。
段墨满意地将众臣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嗖然起身,声音一提,信心满满地说道:“虽然这次让韩王奸计得逞了,但是众将无需担心。此次韩王率领数十万兵士前来,不容置疑,必然所带的军需粮晌不敌消耗。然而我靖城兵强城固,又兼水粮充足。我们只要坚守十数天,等到韩人粮晌耗尽时,才突发一击,必然可以令韩人大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