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到皇后的奖赏,自然是非一般的荣耀。
在众人眼里,若是能在参予宫中授艺的期间若能表现突出,亦是为家族长脸的事。
随着卫芊在宫中开班授艺开展得如火如荼,渐渐的,一些世妇之间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一些世妇也开始掀起了学习鲁国的织造之术,吴国的刺绣之术,古国的纺棉之术的风潮来。
韩非是听了一些公卿大臣们退朝时的私议声,才知道卫芊居然在搞什么开班授艺之事。
入夜,韩非回到寑殿时,卫芊腆着肚子躺在窗前的榻几上竟然睡了过去。
韩非缓步上前,不意间,竟然见到那盖在她身上的薄皮被突兀地高高撑起。
韩非一惊,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犹自不敢相信地,死死地盯着卫芊的肚子看,一瞬不瞬。
过了少顷,那覆在卫芊肚腹上的锦被,又突兀地被连连撑高了数下。韩非从不识妇人怀孕之事竟是如此奇妙,一时间,他屏着呼息缓缓凑上前去,轻轻将锦被掀开少许。
几乎是才一掀开,他便亲眼见到卫芊的肚腹再次被高高撑了起来。
韩非在狂喜之下,竟然喉中一涩,目中瞬间便湿润了,柔情满满。
像是感受到了韩非的目光,卫芊悠悠醒转。
“夫主……”
她被韩非的反应吓到了。
韩非缓缓蹲下,将头伏在她的胸前,不能自己地喃喃道:“我的天,我直到今日仍然如做梦一般。我,我的大子,如今已然在你的肚腹之中,再过数月,便可与我相见了。”
卫芊目中荡起层层漪涟,心中激起柔情万千。
她无言伸手搂住韩非的头,笑道:“是呀,夫主的大子不日便将面世了。到了那时,你我此生也就再无可憾之事了。”
韩非紧紧地搂了她一下,复又起身,将她抱起向床榻走去。
当俩人如平凡的夫妻一般相拥着躺在床榻上闲话时,韩非近乎迫切地将手放在卫芊的肚腹上。
不过少顷之间,他便爱上了这种父子间的互动方式。
比起方才那般看着,肚腹中的孩儿似乎亦感受到韩非的存在,明显地加快了踢动的频率。
韩非乐此不疲地与腹中的孩子玩了片刻,嗖然想起一茬来,忙不无紧张地问道:“大子如此顽劣,你可会疼痛?”
卫芊先是一愣,随即好笑地摇头,“放心罢,不痛的。”
韩非这才放下心来,又乐此不疲地继续着同肚腹里的孩子互动。
“听说你将公卿士族家的贵女全部招进宫中开班授艺,如今整个都城中都兴起学习他国的技艺风潮,难道这便是你的意图?”
就在卫芊享受着这种静谧的幸福时,韩非伸手将她搂在胸前,轻声问道。
卫芊一笑:“原想在事成之后再向夫主表功的,如今夫主既然已经知晓,我便大方承认了罢。”
仰头望向韩非,卫芊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啃咬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齿痕,这才正色道:“现在天下国土,莫非韩国之土。夫主勇登天子之尊后,首要做到的,便是让天下大同。臣妾以为,国富方能民安。夫主若是可以让天下子民过上安乐的日子,我韩国的基业又何愁不能千秋万世!”
“所以……”
“所以让治下子民快快富裕起来,方是胜国之道。臣妾斗胆,借着让各国公主入宫学习礼仪之便,让她们相互学习他国的工艺技艺,如此等到来年开春,臣妾将她们遣送回国时,各国领主才会因为公主学成归国,对其多有助益而不至于着恼,不至于犯乱。”
韩非戏谑着笑道:“我就知道,你所图必然还有其他,果不其然啊。”
卫芊挑眉望向韩非,语气不善:“夫主莫非是不舍了?”
韩非低头在她鼻尖上重重咬了一口,索性逗她道:“若是我不舍了,你又当如何?”
“不管你舍也好,不舍也罢。这些公主,来年开春之时,我必然是要将她们遣送回去的。”
斜睨了韩非一眼,卫芊又语带警告地说道:“便是你后宫中的那些妇人,我迟早也会想个法子悉数要清而退之。韩非,我不怕告诉你,我的心眼太小,撑不了船,是以容不下你后宫中的那些妇人。如今你便是后悔已是晚了,我是决心不会离你而去的,所以只能你让步了。唔……”
接下来的威胁之词,全让韩非一记深吻堵在了喉间。
不得不说,这个吃着飞醋,气哼哼的小女人让韩非非常开心。
直到现在,他才无比的确定,这个他深爱的妇人,即便心气再高,日后便是再有困惑,也必然不会扔下自己一走了之。
她终于学会了要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坚守自己的幸福。
她终于学会了,不再放手!
韩非深信,自此以后,不管他们的路要坚持下去有多难,妇人必然会生死相随,陪他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不离不弃。
事后韩非想起,卫芊无疑是聪明的。
毕竟在世人的眼里,一个妇人存在的价值,无非在于她为她的国家或是族人换取了多大的利益罢了。
随着后宫嫔妃频频出宫,渐渐地,这些长年深居宫中的妇人,心思开始变得活络了。
一段时日之后,慢慢地,朝中隐隐有皇上嫔妃行为不检的流言传来。
于是乎,这种种流言,又刺痛了韩氏宗亲跟公卿大臣们敏感的神经。
以韩氏宗亲为代表率领着公卿大臣们,再次对皇后如此挑战宗法礼制的行为提出了抗议。
这些领教过卫芊厉害的公卿大臣们,原以为要让卫芊改变初衷需要费一番口舌的,谁料想这次卫芊的态度赫然不同往日的咄咄逼人。
她出乎意料地虚心接受了众臣的意见。就连韩氏宗亲借题发挥,直指她妄顾祖制家法,她也坦然受了,还颇为诚恳地表示知错愿改。
如此一来,让原本准备兴师问罪的韩氏宗亲跟公卿大臣们,大挙挥出千斤,最终却如打在棉花上,顷刻之间被卫芊消失于无形。
就在这些宗亲大臣们寻思着卫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卫芊却下了一道懿旨,大意便是宫中妇人不知感念皇恩,以至于让皇上嫔妃们的体恤成了世人的笑柄,自此以后,后宫中的妇人一切照旧,若无特殊事例,一律再不准出宫半步。
卫芊的懿旨一径颁出,不仅宗亲跟朝臣们看不懂,便是甲,也看不懂了。
倒是韩非,在听了甲的禀告后,慵懒地将身子倚向榻后,嘴唇微勾,似笑非笑。
少顷,才懒懒地问道:“娘娘的懿旨一出,宫中妇人们的反应如何?”
“娘娘懿旨一出,宫中的妇人们怨言颇多。”
甲抬头望了韩非一眼,终是忍不住踌躇着说道:“娘娘是聪慧之人,在对待后宫妇人出宫这件事上,却恁不明智。任由皇上的嫔妃出入宫外,本就容易招人诟病,如今宫中妇人行为失检,娘娘自然也难逃宗亲跟公卿大臣们的指责了。”
面对甲的担心,韩非微微一晒:“甲若是为妇人担心便大可不必。我这妇人,狡黠如兔,她这般行事,自有她的道理。”
“皇上……”
甲仍然有点不太放心。
“放心罢,你认识她这些年来,我这妇人何时做过没有把握之事?”
韩非微微一笑,无比笃定:“妇人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后宫那些嫔妃由紧而松易,由松而紧难。我这妇人,只怕就等着后宫那些嫔妃整出点什么事来,如此,她才有机会将后宫的那些妇人清而退之。”
甲一愕,继而不敢置信地问道:“莫不是皇上真要允她独霸后宫。”
韩非正举樽浅饮,闻言微微一怔,随之嘴角浅扬,“我心早就允了,只是之前心虽允了,眼却看不透罢了。”
甲跟着一哂。
跟在韩非身边这么多年,眼看着他从一个轻笑王侯成长为天下霸主,甲又何尝不明白,像韩非这样心如铁石之人,一旦动情动心,便是一生一世。
望着人前面部线条冷硬,人后只要一提及卫芊那个妇人,便面上笑意隐隐的韩非,甲暗里摇头苦笑。
两个俱是执拗无比,即便是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的人,偏偏选择了生死相许。
这样深情执着的俩个人,他们的中间又如何还能有第三个人置喙的余地。
还好,听安大夫说妇人此次腹中怀着的正是男嗣。
可以一举得男,能让皇上后继有人,于妇人而言又多了一重筹码。否则,只怕就算皇上同意,宗亲跟公卿大臣们也是誓死不从的了。
暗里松了口气,甲长叹一声,缓缓隐入黑暗。
因为宗亲跟公卿大臣们抵制而不得出宫的后宫嫔妃们,果然如韩非所料,不出半月便出事了。
新年之喜,举国同庆之时,居然让人发现佟妃与她的宫中侍卫私会,并告到了皇后那里。
既然惊动了皇后,自然也就惊动了皇上。
望着姿态雍容温婉地坐在自己身侧的卫芊,韩非眉心急跳。
他就知道,这个妇人是逞论如何也会拖着他一同趟这滩浑水的。
勾唇苦笑,韩非心里暗自叹道:这个妇人狡黠百出,自己心许于她,便注定了随时要作好替她善后的准备。
如卫芊所愿,皇上震怒了!
自以为必死无疑的佟妃不由豁了出去,哭泣着指责当今圣上,偏爱皇后,雨露不圴才致使她犯下大错。
佟妃声泪俱下,更直言皇上若是还要如此不公,即便她今日身死,他日必然还有宫妃步她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