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州上启王朝帝都中州,东连东州都城凌州,南接南国东部大城柳阳城。乃是一个四通八达,迎来送往的交通要城。
更有蜿蜒千里的沛江贯穿冲州,流经凌州。所以冲州无论陆路水路,皆是人流往来,商旅行人络绎不绝。这冲州真当得上其名“冲”字。
所有这一切造就了一个繁华似锦、商业发达的商贸大都。可以说,凌州乃东州政治文化中心,全州的达官贵人,文人才士都聚落凌州。而冲州乃是东州的商业流动中心,素称东州之金库。这里是商人投机之人的天堂。东州之货物流通,人员流动,大多通过冲州水路和陆路,向上至中州、北国,南到南国,东至凌州,四面八方流动。
步青云出来的时候,一方面不熟悉地形,另一方面要绕过安平镇中心,从安平镇东缘经凉州北上,历时月余才达凌州。
如今返回,已经是被东州纳入州籍了,受东州保护,特赦为平民的人了。步青云和公西真是通过驿站返回黑沼。自然就要途经天下与北国都城雪城和向南靠近中州的霞城,西州都城漠城和向东靠近中州的泊城,以及南国都城南阳城以及西临西州、北接中州的南国大城芝阳,以及那煌煌耸立的帝都中州,并称天下九城。
步青云从决州返回凌州。但是消息早已经先传回凌州了。步青云虽然如约完成任务。但是在特赦黑沼众人的事情上,还是经过了一番周折。
摄政王安成侯凤阙明显反对,当初答应,一来是打着步青云一个毛头小子决计不能成事的目的,二来是在朝堂之上一时失口。况月主新立,西州势大,万不可此时得罪西州。再说,步青云等人先有擅自刺杀西州潞城星主,虽然事出有因,后有啸聚黑沼为匪,于情于理,东州未追究责任已经是极为宽怀了,岂能再特赦封地。
辅政大将军林石惊赞成特赦,在步青云看来,虽然大将军理由是西州残暴,早有不臣之心,东州素以仁义治民,此举正可向西州表明我东州忠心拥护中洲之心,况既已许诺,岂可言而无信,得罪西州事大,国之失信,兹事体大。
但是步青云看得出来,在他的事情上,其实是安成侯与大将军的阵营派系之争。黑沼本为偏远无用之地,步青云他们这些人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几只蝼蚁而已。但是步青云好歹是栢常青的弟子,称东州月主的老师江无夜为师叔。
他们一方面有拉拢江无夜之心,另一方面又有各自的算盘要打。
但是凤鸣明显有偏护步青云之意,最后凤阙审时度势,还是同意了。
其实回头看来,步青云之成功,运气成分很大,正所谓,恰逢其时。早了晚了,他都难成功。
上一次来是灰头土脸,三分忧虑,三分茫然,三分畏惧,唯有仅存的一分坚持和倔强,推着他来。
步青云看看公西真,似乎他从来不想明天的事,永远没有忧虑。饿了就吃,似乎永远没有想过明天要饿肚子该怎么办;困了就要睡,好像于他来说,从来没有想过,明天是不是有地方睡。开心就笑,喜欢谁,就要和谁玩。不过,这样于他,何尝不是好事!
步青云有时候甚至很羡慕他。然而要他放手,什么都不去想,他却不由自主,完全做不到。因为他忍不住就要去考虑明天,后天,甚至明年的事。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习惯?步青云也经常会自己想。他是被捡来的,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就像一棵浮萍。
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没有根的感觉。爷爷虽然对他很好,但是他很早就知道,爷爷年纪大了,早晚要走的。
镇上的人虽然也对他很好,但是,他知道,这些好,不是他本来就拥有的。他接受了别人的好,他终究要还。
夫子对他也很好,但是那是夫子出于一种欣赏。比如说,他步青云如果是个朽木,是个混蛋,还能入夫子的眼吗?
师妹对他也很好,但是师妹的心里只有大师兄。他只是玩伴,只是朋友。
云姨对他很好,有的时候,他甚至有种错觉,云姨就是他的母亲。但是他知道,不是,再好也不是。他们之间没有剪不断的羁绊。云姨的恩情他得还。
阿真对他很好,可能阿真把他当哥哥。阿真打小就不聪明,但是他懂得好歹。步青云一方面是心里存着报答云姨的想法,另一方面他很喜欢阿真粘着他,把他当哥哥的感觉。唯在阿真身上,他有一种不同于其他人的,亲人的感觉。
阿真不是个聪明的小孩,胖胖黑黑的,有的时候有点笨拙,所以小时候玩游戏,其他人不太爱带他。步青云从来不嫌累赘,反而觉得阿真憨厚可爱。
步青云回头望了望凌州城中央,那簇琉瓦高墙,晨间的太阳正好升至月主宫顶上,月主宫顶如镶嵌了一颗璀璨耀眼的宝石,光芒四射。
宫门之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值守的士兵,如长在城墙上的柱子一般,一动不动。
之前那张秀美绝伦,又略带调皮的脸,就似这晨间的博物,朦胧若无,好像幻觉,又好似这人间从来没有这么一张脸。
朝堂之上,那是一张凛冽寒霜,凤仪天下,不动容,仿佛出于九霄云端的脸。
步青云轻轻用了用怀里的那块玉。回头望了望,还是什么也没有。虽然心里知道什么也不会有,也不该有,然而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来送行的,只有林今西和江无夜,以及那个小不点江鱼儿。
步青云抖了抖缰绳:“阿真,回家!”